两天后,土肥原一郎来到了病房里,对已经慢慢适应了身体异常的武藏鬼雄微笑着:“武藏君,恭喜你成为陆军省九日研究所第一批正式投入军队的合体人士兵。怎么样?有没有一些奇怪的感觉,觉得身体充满了力量;觉得地球的引力对于你,少了很多束缚呢?”
  武藏鬼雄点点头说:“确实觉得体力比以前要强大很多,可这几天憋在病房里,能爆发到什么程度,自己也不清楚。”
  土肥微笑道:“走出病房后,你就可以感受到无穷的力量。在你以后的工作中,这将使你成为帝国真正的强大武士。再加上你无瑕的伪装技术与灵活的脑子,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大日本帝国的辉煌,会有你重重的一笔。”
  武藏用手拧了拧床边的铁架,力度之大让他非常欣喜,可同时涌上心头的,却是异样的担心。因为在那件武藏不想告诉我的事件里,他已经清楚,无论付出再多,也不过是特高课的一颗棋子,如他那位女性战友一样,随时可以弃掉的棋子。
  于是,武藏盯着土肥的眼睛问道:“长官,请恕在下无礼。我想冒昧地问一句,这无穷力量的背后,是否有什么副作用?”
  土肥赞许地点点头。“你是个有思想的帝国军官,有些实验品也是帝国的军人,他们在接受这实验的前后,展现的只有帝国武士的无偿奉献精神,什么都没有问过。虽然这一点是我们的军队所提倡的,可是,作为我来说,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像你一样,对我提出这种问题。毕竟实验品自身的感觉,才是九日研究所最需要了解的。”土肥原一郎向后退了一步,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武藏中佐,你现在身体的体能,已经和正常人不一样了,具备有你以往力量的两倍。这样说吧,你现在的身体,能当两个强壮男性来使用。不过……”土肥又顿了顿,“不过你身体里的思想,按理说,也变成了两个人。你需要用自身坚强的意志,来控制另外一个思想的蠢蠢欲动。当然,那个弱小的意识,也早已经被我们研究所通过一些手段进行了抑制。但是,我们也无法保证他会不会慢慢地苏醒。武藏君,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只要你不在意识里去放任那个意识的存在,那么,那个意识就会如大海里的一粒沙子一样渺小。”
  土肥原一郎得意地微笑着,他和颜悦色时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是一个军队情报机构的掌舵人。武藏默默地听着,他的身份原本就很特殊,此时脑海里突然涌现那位女战友的凄惨经历。并且,在土肥开口说这段话,提到“实验品”这个名词时,更使武藏觉得自己始终只是特高课的一颗棋子。再说,只要用到“实验”两个字,代表着也有失败的可能。那么,如果这实验失败的话……武藏不敢往下想。
  武藏假装疲劳地闭上了眼睛假寐,结束了这次谈话。
  一周后,武藏被送出了远山,回到了关东军总部。
  潜伏
  说完这些,小五闭上了眼,记忆深处浮现出来的东西,让他沉默了起来。
  我握着方向盘,没有打断他的沉默。过了几分钟,小五睁开眼,然后对我说道:“邵德,你有没有过爱人?有没有拿全部身心去爱的女人?”
  我身子一颤,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我咬了咬牙:“我只爱过我的妻子,可惜,她死于一场交通意外。”
  小五愣住了,然后他低声说道:“邵德,对不起,我不应该提起你伤心的往事。”
  我笑了笑说:“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小五,你呢?你爱过女人吗?”
  小五也笑了:“我也爱过一个女人,可惜的是,那个女人自始至终也没爱过我,哪怕是到最后,她也在用谎言来欺骗我。就算她与我发生肉体关系,也是因为任务的需要。”
  “她还在吗?”我插嘴道。
  小五叹了口气,望向车窗外的远山丛林:“我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如果她还活着,那么她现在应该也在这远山里。”
  小五说到这儿,我却想起另一个人来。“小五,你记不记得那个无皮女人?就是在我们抓获大刀刘时,帮了我们的那个无皮女人。她是谁你知道吗?”
  小五一下没声了,我偷偷瞄过去,他抓着相机的手,明显抓得更紧了。我追问道:“你认识她?”
  小五还是没回答我,低下了头。我自觉这样逼问他有些不妥,便打住了,默默地开着车,不再说话了。
  小五沉默了很久,终于吭声了:“我应该是认识那个女人的,可是,可是我印象中的她不是这个模样。这个女人应该只是我深爱的那个女人的同伴。”
  我点了点头,不再提问了。看得出来,小五在尽量回避着某段过去。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角落,是不希望被提起的,就像我心里给春梅留着的那个角落。
  车继续往前驶去,距离战俘营应该有四五个小时了,前面的车队终于慢了起来。小五身体坐正,找了个比较隐秘的草丛,把微型相机扔了出去,然后对我说道:“应该是快到了!我稍微有点印象。我以前进入九日研究所时,是被蒙上了眼睛的,到门口才解开。我记得附近大概是这样的。邵德,你把车开偏一点儿,让我能够看清楚车队前面的情况。”
  我转动方向盘,让我们的视线不至于被前面的车队拦住。只见在车队的最前方,一道爬满灌木的陡峭山坡出现了。
  最前面的卡车上,跳下了一个鬼子兵,走到灌木前,把手伸进了那片绿色的植物。几分钟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片爬满灌木的陡峭山坡从中间分开,缓缓地往两边移去。是一扇被隐藏好的机关大门。
  鬼子不知道对里面喊了句什么,然后车队再次发动,往里开去。
  我们也跟在后面,发动了汽车。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一扇只够一辆车通过的铁门。我仔细地观察四周,冷不丁看见这扇铁门两侧各有一个约一层高的岗哨,岗哨上面堆着沙包,两挺重型机枪摆在上面。见车队进来,机枪位置的鬼子兵都站了起来,对我们行了军礼。我留意到这两挺机枪,枪口都是对着我们已经通过的那扇伪装好的大门。在这么十几米的射程内,配上这么两挺重型武器,想要强攻是非常困难的。
  我和小五没有说话,冷冷地留意着这一切。小五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他的表情很镇定,我始终阴着脸,但紧握方向盘的手心却都是汗水。
  我们顺利地过了第二道关卡,进入了基地内部。这扇狭窄的铁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如果不是头顶密密麻麻的灯,还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隐藏在地下的空间,给人感觉完全像是露天操场。
  车队缓缓地往前开着,我偷偷地瞟了一眼身边安静坐着的小五,他紧锁着眉头,望着车窗外。我想要开口对他说几句,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能选择沉默,跟着前面的车行驶着,最后靠墙一侧停了下来。
  装着那一百个战俘的五辆卡车,车头面对着山洞的洞壁,并排停下了。里面的鬼子兵跳下了卡车,双手端着枪,站在卡车两旁。大刀刘和郑大兵装着武器的卡车也开了进来,他俩故意把车开到了其他卡车的旁边,紧挨着停下。我还注意到,那辆卡车上的司机并没有下车,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远处一排鬼子士兵整齐地跑了过来,围住了我们的车队。我更加紧张起来,望了望小五。小五神色依然镇定,对我点了点头,然后打开车门,往外走去。我摸了摸腰上的手枪,然后也打开车门,下了车。
  过来了三四十个士兵,加上从那五辆卡车里下来的士兵,一共应该有六七十个吧!他们呈扇形围住了我们的车队。我隐隐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可当时的情况也由不得我多想,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小五身后,朝他们走去。
  只见从士兵堆里,一个白白胖胖戴着眼镜的秃头军官走了出来。他身后四个挂着歪把子机枪的高个士兵紧紧地跟在他身后。秃头军官看着我和小五,面带微笑迎了上来:“坂田君,看来前段时间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啊!”
  小五也笑了,朝着他走去,嘴里说道:“谢谢土肥将军关心,支那人的武器,怎么能伤害到我们大日本帝国武士的身体呢?”
  我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儿,面前这看上去慈祥和蔼的老头,难道就是臭名昭著的关东军三羽乌之一——日军陆军省特务机构第一号人物土肥原一郎?我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因为之前我与他在沈阳城剿匪司令部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当时是夜晚,所以我对他完全没有印象。此时我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认出我来。
  土肥原一郎应该没有认出我,他笑眯眯地走到小五面前,拍着小五的肩膀说道:“坂田少佐,陆军少壮派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优秀军官,所以大日本的铁骑,才能够在中国战场上所向披靡。”
  说完他把眼神移到我脸上,问道:“这是不是新进驻到战俘营的士官啊?九日基地外围以后全部要换成天皇的士兵,支那人全部不可信。”
  我连忙立正敬礼:“在下宫本次郎向将军问好!以后还希望将军多多栽培。”
  土肥原一郎对我的表现非常满意,他点了点头,然后侧身,手指向操场后面其中的一道铁门,说道:“来!我带坂田君与这位新兵进去参观一下,也要让新来的宫本君多多了解一下九日研究所。”
  我迟疑着,没有抬起步子。当时我和小五正站在那五辆卡车的车尾处,面前是那六七十个全副武装的鬼子兵,土肥原一郎在我们的正对面,只有三四米距离。我心里在默默计划着:如果现在我以最快的速度扑上去,能不能制伏这位地位显赫的特务头子?如果制住他作为人质,相信可以为我们今天的行动争取到很大的胜算。
  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我打消了,因为土肥身后贴身站着四个挎着机枪的士兵。我注意到他们的个头都不小,军帽压得低低的,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是在他们军帽没有盖住的地方,铁青的发碴儿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合体人!对!他们肯定是和我一样有特殊体格的合体人。之前我所看到的若干日军合体士兵,头发都修剪得非常短,包括大刀刘,直接剃成了光头。
  我犹豫着,抬起了腿,跟着小五往土肥所指的方向走去。我希望在跟随土肥走入基地内部后,能够找到一个对方放松的机会,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袭土肥原一郎,控制住他。我相信,小五的想法应该和我一样。
  那四个高个士兵并没有跟着土肥转身,这点让我觉得很欣慰。但这种欣慰马上就转变成了担心,他们没有转身并不是没打算往里走。相反地,他们是在我们经过之后,分成四个方向,把我和小五夹在中间,然后往前移动。
  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走在前方的小五步子还是很稳,像一个真正的日本军官一样,昂首挺胸地朝前走去。我也抬起了头,朝前走去。
  冷不丁地,我突然察觉到在我身后,有一道火辣辣的眼神正死死地盯着我。我往那边一看,只见在我们进来的方向,一个两层高建筑的二楼走廊上,一个穿着黄色军装的军人正看着我。那建筑距离我有二三十米,那边灯光也比较暗。所以我分辨不出他是谁。
  之前那种不祥的预感更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