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卫星项目完成后,卫旭开始做月球采矿机器人,这是配合嫦娥登月计划的......我跟卫旭一直有接触,这些年来,他给我干了不少活,我们非常熟悉。卫旭非常优秀,他除了基础扎实,勤勉坚韧外,他天赋过人。我们在做一个项目的过程中,每一歩都会有技术性难题出现,总会有几种的可能的解决方法,我们不知道哪种方法行得通,只能一个个尝试,从可能性最大的那种摸索起,失败后,再换一种尝试。卫旭在方案选择上,有远远超过常人的敏锐,这可能跟他数学基础特别好有关,也可能是他虽然年轻,却项目做得多,积累了大量的经验——他每次总能比别人更早的感觉到哪种方法最合适,如果这种方法行不通,他也往往能在半途就有所预感,并且进行修正。由于他的这种过人的敏感,他博士5年,写了9篇sci收入的论文,清华规定博士生写满三篇就可以毕业,他一个人干出了三个人的活。”
  “除了做科研的天赋外——这种天赋,张师兄的很多学生都有,他们是最优秀的嘛,卫旭还具备一种一般科技工作者最缺乏的能力:leadership(领导能力)。卫旭能够分配,指导,恰如其分的评估他那些师兄弟的工作,他们居然也肯听他的。清华的孩子们个个自视甚高,表面谦虚,内心里谁也不服谁,但是卫旭能够服众。他几次来西昌,我几次到清华,我都注意到他话虽不多,但是走到哪里,都是核心人物,总有那么一群人信服他,肯听他指挥。在埋头做科研的人群中,这种才能是非常少见的,很多人都属于肚里有货倒不出,有交流障碍,更别说指挥别人了。名将易得,一帅难求,即使张师兄桃李满天下,他学生中像卫旭这样的,也非常少见。”
  “七年来,我一直在关注卫旭的发展,后来他说要出国,我内心里非常惋惜,因为这个专业优秀的学生基本上都出国了,我们这些年来一直招人非常困难,现在中国人心浮躁,博士生毕业抄袭得多,真正会干活的少,而且基础差,知识面狭窄。但是这是事关他的人生方向的选择,事业,婚姻,收入,生活质量。毕竟个人发展是最重要的,别人不宜干涉。所以我也就是惋惜而已。”
  “后来听张师兄说卫旭改了主意,不打算出国了。我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把他要到自己手下。结果张师兄说卫旭决定进中飞继续做战机。这是卫旭最感兴趣的方向,既然他自己喜欢,那我也不好强求。但是,我和张师兄都跟中飞的老总打过招呼了,让中飞在工作上和生活上对他提供最大可能性的支持。”谭榕强笑笑。
  毕岚有点糊涂:“谭老师,卫旭是不知道您要他吧。反正他卫星也做,火箭也做,战斗机也做,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如果他知道您要他,肯定非常乐于跟您。”
  谭榕强倒一时有点难以解释:“嗯,航天航空,基本原理是一样的,所以学生两个方向都可以做,但是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卫旭博士阶段的主要方向是战机机翼,叫他跟我做载人卫星,那他博士期间做的研究就没用了。”
  毕岚恍然大悟:“哦,对,卫旭做机翼,火箭也好,卫星也好,都没翅膀。”
  谭榕强啼笑皆非:“嗯,比较准确又通俗的说法是:太空没有空气,而卫旭这些年主要在研究空气动力学。”
  书房的门开了,张轩和卫旭走了出来,他们已经谈完了。
  卫旭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于是提出告辞。张轩老婆说:“不吃晚饭。”
  卫旭解释:“下地铁后,还要骑20分钟自行车才能到住的地方。”
  北京的正月,天黑后,气温降到零下二十几度,大家这么一想,也就不挽留了。卫旭跟毕岚双双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更了,谢谢。
  第43章 大人物的成名之路
  卫旭跟毕岚离开张旭家后,手拉手从校园往外走。毕岚过去没到过清华大学,卫旭就带她在大礼堂,图书馆,静斋一带打转,因为没有风,不冷,冬日下午的阳光温柔但是没什么热量的撒在两人身上。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聊。
  毕岚说:“真没想到张老师这样的学术泰斗,校长,高官,这么平易近人,而且还诙谐风趣。”
  卫旭微笑了:“张老师人就是这样的,不认识的人以为像他这样地位的,肯定高不可攀,其实他人最平和了,而且非常尊重别人,待人接物处处平等自然。他是一位真正的学者,有修养,有内涵,有深度的人。”
  卫旭给毕岚讲张轩的生平:“张老师的父亲也是一位清华的教授,也曾经留洋。张老师就是在清华园出生的。张老师在清华读的硕士,跟的导师是中国最早的一批院士之一,当时航天航空界的学术权威,两弹三星的奠基人。他导师非常欣赏张老师,一直都称张老师是他最优秀的学生。当时他导师还带着一个女学生,出身名门,非常漂亮也非常优秀,他导师亲自出面做媒,给他们两人牵的线——说起来也是大有面子的一件事,这样张老师跟他前妻结了婚。”
  “张老师硕士毕业后跟他妻子一起去美国读博,博士毕业后在美国一所名校当faculty,他妻子博士毕业后也在美国另一所学校当faculty。这样过了几年,张老师的导师上了年纪,要开始考虑自己的接班人了。他召唤张老师回国到清华任教,当时张老师在美国刚刚破格当上副教授,一听导师召唤,马上答应回国。那时是九十年代初,当时他在美国年薪有5-6万美元,回中国月薪不到1000元人民币,虽然后来有了长江学者特别奖励,那也才10-20万人民币一年,而且是10年后的事情。”
  毕岚点头:“八-九十年代美元跟人民币的兑换率一直是1:8,1:9。我妈就是八十年代中期出国的,当时月工资几十元人民币,不到10美元。”
  “张老师跟他妻子商量回国的事,他妻子非常生气,坚决反对张老师回国。张老师坚决要回,他妻子说‘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不回去’。结果张老师还是把老婆丢下回来了,最后的结局当然是离婚。”
  毕岚又点头:“我完全能理解张老师的妻子。那时中国真的是很穷,跟美国确实不能比。我妈也不能算太没见过世面——不管怎么说,她总是在我外公的别墅里长大的,到美国,一下飞机,就被从灵魂深处震撼了。”
  卫旭看看毕岚:“嗯,还不光是物质生活这一个原因.......是这样的,张老师的导师的儿子,就在美国,也是做这个专业的,也在美国的一个超级牛逼的大学里当faculty。张老师的妻子觉得,导师要培养接班人,不召唤自己的亲生儿子,召唤别人的儿子......”
  毕岚忍不住“噗嗤”一笑:“嗯,不是自己生的不心疼。”
  卫旭认真的说:“我觉得不是这样的,我认为张老师的导师召唤张老师,没召唤他亲生儿子,就是认为张老师比自己的亲生儿子更优秀更出色,当然,他儿子现在在航空航天领域也是世界级人物,他所在学校的实验室在这个领域排世界第三,我的师兄中也有好几个去美国跟他读博的。”
  毕岚点头:“我明白这里面的区别,张老师导师的儿子在美国是个知名教授,有高薪的收入,优越的生活,受人尊敬的社会地位。他是航空航天领域的牛人,但是他不是美国这个领域的第一人,也不是院士,校长,副部长。而张老师回国,收人微薄,生活质量下降,还丢了自己美丽又优秀的老婆,但是却是航天航空领域的中国第一人,院士,校长,副部长。人走的不同的道路而已,很难说哪个好,而且他们当年,估计也不知道自己今后会咋样。比如我妈,她出国时会想到自己要离两次婚吗?”
  卫旭一笑:“张老师回国时,才30多岁,当时也给了他一个副教授的职称,过了几年他当上正教授。当时清华要让他当副系主任,是他的导师把事情拦了下来,说张老师那时刚40岁,正是经验够丰富,精力最旺盛的时候,是出科研成果的巅峰期,要保证他的时间精力都用在刀口上,不能让他俗务缠身,于是张老师就一直没担任任何行政职务。后来他导师快要退休了,张老师当上了系主任,后来又当上了院士——他是当时中国最年轻的院士。这时候要提拔他当清华副校长,又是他导师反对,说张老师正当壮年,不要让他管理**务太多。张老师是五十岁时才当上的副校长,副部长,因为他那时自己做科研的巅峰期已过,他的重心可以转移到教学和管理上来了。”
  卫旭忽然腼腆的一笑,小声说:“我从本科起一共跟了张老师7年,这七年里面张老师的心态有比较微妙的变化。我刚开始跟他的时候,他是很烦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比如学校叫他去开什么表彰大会啦,部里叫他去干嘛干嘛啦,他很讨厌那些个事,能不去就不去,不得不去的时候就会背地里抱怨两声。那时候他喜欢别人叫他张老师,不喜欢别人叫他张校长,张部长。但是七年过去了,现在他听别人叫他张校长张部长,就有点喜欢了,部里叫他出席什么什么,人大叫他去干嘛干嘛,他虽然不明说,但是能看出来,他还是挺乐意去的,而且去的时候还有点小得意.......”
  毕岚哈哈大笑:“年龄不一样,追求不一样了嘛。人哪能一辈子永远停留在一个阶段。”
  卫旭笑,继续往下说:“我运气非常不错,我开始跟张老师的时候,正是张老师兴趣从科研转移,但是还没转入仕途的时候,那时他的主要精力都花在了指导学生上。张老师在指导学生方面,有特殊天赋。张老师对学生的资质,能力,兴趣所在比学生自己还清楚,他总是给学生力所能及的任务,而且每个指令都是非常清晰的,每个步骤都是循序渐进的,一步歩的引导学生。学生上手时不会觉得太难,有兴趣往下做,完成一步后再进入下一步,而且完成一个项目就能出paper,这样就给了学生信心和肯定,愿意不断的去努力。”
  卫旭看看毕岚,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本科的时候,同班还有一个同学,跟我成绩非常接近,有几个学期还是他第一,我第二,我先下手为强的跟了张老师读直博。张老师一年只招一个直博生,于是他就跟了我们系里的另一个大牛读直博了,那位导师也是海归,也是长江学者,也是院士。但是他导师指导学生的风格跟张老师不一样。只给一个总指令,让学生自己去摸索。那位老师做得非常尖端,他的课题非常难,学生做啊做,一头雾水,整个读博过程中都出不了成果,一直到课题完成了,才能拿着结论出几篇paper,然后就毕业。所以他博士毕业时,一共就出了三篇paper被sci收入,其实他真的一点都不比我差。我甚至觉得,单就智商而言,他在我之上。”
  “我那位同班同学跟我同时博士毕业,也是申请去美国读博,拿到了普林斯顿的offer,当时他老板找他谈话,建议他去剑桥做博后,他不肯,两人闹翻了,他老板说‘是金子哪里都会发光的,你又何必那么在乎这么一张北美的文凭’,他回了一句‘问题是我不是金子,我在清华根本没什么骄人的成就,所以我才要出国镀这层金,这张北美的文凭对我很重要’。就因为我同学的这一句话,周音韵跟我大吵一架,也是从那时起,我感到,我跟她是怎么将就都走不到头的,即使我为她去了美国,今后还是会有什么分歧导致我们最终分离......”卫旭摇摇头,叹了口气,但是神情毫无惋惜之色。毕岚不由一笑。
  毕岚把谭榕强的话告诉卫旭:“谭老师对你的评价很高啊。”
  卫旭脸红了:“嗯,他一直非常喜欢我,其实我哪有他说得这么出色。”
  毕岚笑,回头看他,促狭的说:“真的?你心里真的认为自己不当此评价?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而表面谦虚,心里洋洋自得,那就是......虚伪。”毕岚说完最后两个字,撒腿就跑。
  卫旭大笑,快速跑了几步就追上了毕岚,从后面拽住毕岚的手臂,往后一拉,毕岚倒退着跌进了卫旭怀里,卫旭两手隔着厚厚的羽绒服环抱住了毕岚的腰。过节的校园寂静无人,如果这是汤励,就会把毕岚转过身来,拥吻她,但是卫旭脑子里根本没这概念,他只想这么多抱毕岚一会,但是过了几秒,还是讪讪的松开了手。两人继续并肩往前走,卫旭的手臂揽在毕岚腰上。
  毕岚问:“谭榕强这么赏识你,又是嫦娥计划的副总指挥,你自己肯定也是知道的吧,为什么不去跟他,而是选择了中飞呢?”
  卫旭支支吾吾的说:“嗯,如果谭老师提出来要我,我肯定去跟他了,但是他没说.......”
  毕岚惊叹:“哇,看来谭老师应该三顾茅庐来请你出山啊。”
  卫旭非常不好意思,过了几秒,说了实话:“哎,其实我没跟他原因还是跟周音韵有关。跟谭老师就得去西昌——他的工作单位,组织关系什么的,都在北京,但是主要工作地点是在西昌,一年中大半年在西昌,而且是一去几个月不回家的。当时我正为出国的事跟周音韵吵得天翻地覆,如果我们真分手了,我倒反而浑身轻松了,可是她又原谅我了,非常无奈的接受了我不出国的事实。我想到自己答应她去美国读博没去,答应去美国做博后又变卦,短短半年内,几次三番,出尔反尔,把她气得不行,但是最终总是她妥协。我心里觉得实在太对不起她,同时又非常害怕如果告诉她我要去西昌后要面对的暴风骤雨,所以我吓得不敢主动提出去跟谭老师。”
  毕岚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你真跟跟谭榕强去了西昌,那你们肯定分手了——你没去西昌,你们也分手了,那你怕什么。”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怕,反正都是一个结局。”卫旭笑了起来,顿了一顿,小声说,“其实我不是怕我去西昌,她就跟我分手。我真正怕的是我去了西昌,她气得要死,却又原谅了我,最终我们结婚了。男人都是懦夫,真的非常非常怕女人无休无止的跟他闹......一想到要那样的跟她过一辈子,我真是不寒而栗,我宁可不去西昌了。”
  毕岚笑得抽筋。
  卫旭说:“不过,我确实想进中飞,苏式战机,一直是我的一个梦。”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只钓金龟婿》已经开始发了,请大家收藏,非常感谢。
  新文地址在:?novelid=2124934
  谢谢大家的霸王票:
  mia扔了一个地雷
  李李李木子扔了一个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