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普通人无法相信这些事情的存在,只是因为我们无缘见到这种不可思议,就一厢情愿地认为那是绝不可能的,其实不然,没看见不等于没有,不可思议不等于绝不存在。
  比如,很多人从没见过山魈,就认为山魈之说纯属无稽之谈,但杨开却有幸目睹了山魈攻击人类的全过程。这件事以后,杨开改变了很多,他开始相信许多的奇奇怪怪,即使这些奇奇怪怪听起来是那样荒诞和不可思议。杨开知道,既然有这种说法流传,即使不全正确,也未必尽是鬼话。对人生和自然,聪明而理智的人应该懂得敬畏。因为,我们实在很渺小。
  扯远了,都是些后话。
  众人费了好大劲才从震惊和错愕中勉强镇定下来,看着这颗不停冲自己做鬼脸扮表情的婴儿,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突然,婴儿不再做表情,他恢复了平静,苍白而有些浮肿的嘴巴却开始微微一张一合,但看到没有人想要同他玩耍,便赌气般的转过了身子,随着他身体的转动,玻璃罐里浮出了许多小气泡,气泡破裂,在液面上抖出了诸多涟漪。
  “华教授,你看这婴儿的背后写的是什么?”杨开陡然色变,颤抖的举起了手,满是不可思议的样子。
  第二七二章 血腥大坝(20)
  “华教授,你看这婴儿的背后写的是什么?”杨开陡然色变,颤抖的举起了手,满是不可思议的样子。
  “婴儿的背后……”华伯涛缓过神来,眯着了那双老花眼,这样的话,可以让他看东西看的更为清晰一些。
  他发现,杨开所言不虚,在婴儿的后背肌肤上,的确有一个巨大的繁体字,这个繁体字的大小,刚好覆盖了婴儿的整个后背,一点儿不多,一点儿不少。字体是楷书,而且是用某种黑色的颜料写就的,远远看去,那浓墨重彩的黑色比划,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蜘蛛,趴在了这个小孩子的身上,让观者一阵揪心。
  “这是壹,阿拉伯字母中的第一位数。”华伯涛依稀辨认道:“只不过奇怪了,日本人为什么会在这个婴儿的背后,写了个中国字。如果只是为了区分的话,在玻璃罐上贴个标签不就行了吗?没必要这么麻烦。”
  华伯涛这番自言自语,让在场诸人连连点头。
  经他这一点拨,杨开还真发现,这婴儿标本的背上,的确是中国繁体字里的‘壹’。
  但随即杨开也和华伯涛产生了同样的疑问。
  一个归属于小鬼子的标本上,为何会出现中国字,而且这个字,看起来并不像做标记那么简单。
  最关键的是,拥有中国字的婴儿,还是活着的!
  一想到这,杨开就觉得房间里有一道冷气直接从他的脚底板升到了天灵盖。
  “杨开,你能稍微让一下吗?”刘雨薇的声音打断了杨开的沉思。
  “我想凑近看一下这个中国字。”刘雨薇说道。
  “哦,好。”杨开点了点头,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刘雨薇那娇小的身躯挤到了橱柜面前。不愧是学医的人,经过了短暂的调整,她的那张脸就恢复了常态,此刻,刘雨薇正睁大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仔细端详着婴儿背后的繁体字。
  很快,刘雨薇就发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婴儿背后的肌肤,虽然还保持了出身时滑嫩的牛奶色,但毛孔已经开始不规律的排列了。
  按道理说,如果这个繁体字是用特殊的防水涂料写就的,在黑色的比划中,应该能看到轻微的舒张毛孔才对。但这个婴儿背后的繁体字,却是一黑到底,在黑色覆盖的范围内,根本就没有了毛孔的存在,稍微多看几眼,就会让人目眩神迷,产生一种坠入黑洞深渊的错觉。
  一切只有一个可能。
  片刻,刘雨薇紧咬住贝齿说道:“杨开,华教授。这个婴儿背上的繁体字,根本就不是用特殊墨水写的。”
  “不是墨水?”听了这句话,华伯涛眉头一挑:“那是什么?”
  “是纹身。”刘雨薇肯定的说道。
  “而且我断定,这个婴儿在刚生下不久,就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日本人在他的背后刺下了这个黑色刺青。随即,这个可怜的婴儿被装进盛满福尔马林的玻璃罐,活活做成了供人观赏的标本。繁体字周围,那些被破坏的毛孔,就是最好的佐证。”刘雨薇娓娓道来。
  “但泡在一个完全隔绝空气的福尔马林罐子里,为什么还会表现出生命的体征,甚至……甚至还能对我做鬼脸,这个问题恕我才疏学浅,无从回答。要知道,甲醛可是有剧毒的。”说到这,刘雨薇无奈的摊了摊手。
  “或许又是731部队的开发项目。”杨开苦笑着摇摇头:“这群变态,已经够让我们目瞪口呆的了。”
  华伯涛没说话,大概是累了,抓了把椅子坐在一边,用手托着下巴,做着思考的模样。
  “纹身,纹身……”华伯涛喃喃。
  “日本人难道吃饱了撑得,如此大费周折的找来这么多未出生的婴儿,累死累活的他们纹身,然后又尽数杀死,装进了防腐的玻璃罐里。”
  “凡事都要将求个目的吧?”华伯涛说道。
  这个问题的确很难绕,既绕不过去,也绕不回来。
  就好像是一个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迷宫,任你想白了头发,也得老死在里面。
  第二七三章 血腥大坝(21)
  正当众人毫无头绪的时候,张鹤生突然开了口。
  大概是受到了道家无为的思想熏陶,这个修行者从小组出发开始,就是个沉默寡言的范儿,有时候,杨开甚至忽略了他的存在。
  但张鹤生却有一个特点,那便是只要开口,便是大事。
  “杨开,听你们的聊天,我感觉这个婴儿,似乎和我印象中的某样东西,有那么一丁点的相像。”张鹤生淡淡的说道。
  张鹤生的话还没说话,杨开的眼睛便亮了起来:“这么说,张道长,你知道玻璃罐中婴儿的底细?”
  张鹤生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但一双眉毛却是郁结的很。显然,在他的印象里,和这个奇怪婴儿搭上边的东西很是难缠。
  “在做出肯定之前,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小忙。”张鹤生说道:“把这里所有橱柜上的玻璃罐都转过来,然后看看其他婴儿的后背上,有没有同样的黑色刺青。”
  “华教授……”杨开转过头来,将征询的目光投向了华伯涛。
  “照他的意思去做。”华伯涛毫不犹豫的说道。
  二号标本室里,总共有一个大橱柜,两个小橱柜,橱柜的每一层,都整齐排列着许多装了婴儿的玻璃罐。粗略算下来,数量大概有四五十个,好在房间里人多,杨开,刘雨薇,负责两个小橱柜。华伯涛,陈天顶,张鹤生三人负责那个大橱柜,不消一会儿功夫,便将所有玻璃罐都转了一百八十度。
  待到喘了口气的众人,去重新审视各自的橱柜时,无不膛目结舌。
  因为四十多个玻璃罐,每一个玻璃罐里婴儿的后背上,都刺有黑色繁体字的纹身。而且很快,杨开就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这些婴儿背后的繁体字虽然有不同,也有重复,但总体看下来,都在这六个字之间。
  那便是:壹,贰,叁,肆,伍,陆。
  “壹,贰,叁,肆,伍,陆……”杨开愕然的念道,这六个最普通,也是最神秘的数字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微妙联系呢?
  是一时无聊的恶作剧,还是解密某个情报的暗号。
  杨开一头雾水,看来,这个谜底只有始作俑者自己明白了。
  张鹤生仔仔细细的将每一个橱柜都端详了一遍。每看完一个橱柜,那张仙风道骨的脸便比原先沉上一分,等看到最后一个橱柜,再转过头来时,整张脸只能用乌云密布这个词来形容了。
  说实话,杨开从未看到过张鹤生露出这种表情。
  今天这般,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
  “那个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良久,张鹤生瞪大了眼睛,用一种近乎于崩溃的声音说道。
  “什么东西?”杨开和华伯涛面面相窥,只感觉到头皮发麻。
  张鹤生没回答,只是近乎于疯狂的冲到橱柜前,三两下就抱起了一个玻璃罐,将其放在地上,粗暴的撕掉了那层隔绝空气的胶带。
  玻璃盖随着胶带一同抛落,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刹那间,罐子里的福尔马林已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蒸发,众人纷纷捂住鼻子,以抵制这种恶心的气味。
  “张道长,你究竟在做什么?”杨开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华伯涛一把拦住。
  “让他放开手去做。”华伯涛意味深长的说道。
  说话之间,张鹤生已经将玻璃罐里的死婴拖了出来,伸出拇中二指捏住了他两腮,两腮被捏住,婴儿顿时张开了嘴。张鹤生见状眉头一蹙,也不嫌脏,在婴儿的喉咙里一阵翻弄,最后掏出了一个笔杆粗细的小圆筒。
  这一幕,大家看的清清楚楚。
  所有人都确信,这个奇怪的圆筒,是从婴儿标本的嘴里掏出来的。
  但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而且张鹤生便似有了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在打开玻璃罐的那一刹那,就知道圆筒会出现在死婴的喉咙里一样。
  念头至此,房间里的好几道目光,瞬间就定格在了张鹤生的身上。
  “没错,就是它。”张鹤生自言自语的旋开了小圆筒,这时众人才发现,这个圆筒其实是用稚嫩的竹节做成的,因为长期受到了福尔马林的浸泡,所以竹节表面的那层叶绿素才会被溶解,变成了这种黄不黄,黑不黑的怪色。
  竹筒里塞着一张卷起来的红色纸片,看到这张纸片,张鹤生牙关一咬,便信手抽了出来,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慢慢展开。
  以为纸片里写着什么秘密,华伯涛等人纷纷伸长了脖子,翘首而待。
  纸片是长方形的,通体鲜红,这种红就像是古代小姐嘴上的胭脂,给人一种诡谲的感觉。但令众人失望的是,纸片上写着的不是日语,也不是汉字,而是一连串飞龙画风的潦草,中间还临摹了一个小孩子的笑脸,看起来就像是某个抽象派画家醉酒之后的涂鸦,三年级学生的水平。
  “华教授,你知道这张红纸上,写的是什么吗?”杨开不解的问道。
  华伯涛沉默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只有旁边的陈天顶似乎看出了点门道,犹犹豫豫的说道:“这好像是道教的符咒……”
  “符咒……”听到这个词,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一下。
  难怪张鹤生会做出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原来这个房间里的东西,竟和他所信仰的宗教息息相关。
  但紧接着问题就来了。一个中国的东西,一个近乎于迷信的东西,为何出好端端的出现在日本人的拦河大坝之中,而且还被塞在婴儿标本的喉咙里。
  难道这些日本军医脑袋被门夹了,天真的以为,在标本的嘴里塞符咒,可以镇压它的鬼魂?
  “陈老板说得对,这张红纸,是符咒。而且是符咒中很少见的:六字元婴咒。”半晌,张鹤生嗓音嘶哑的说道。
  说到这,他将手中的红纸递给了杨开。
  “你们都瞅瞅,在符咒收尾的那一块,是不是藏了一个繁体字:壹?”
  顺着张鹤生的指点,杨开还真找到了那个整张纸中唯一的汉字,只不过这个字实在太小,必须仔细去分辨,才能看得出来。
  “还真有。”众人连连称奇。
  “这六字元婴咒,咒如其名,一共有六种画法,每一种画法,都对应着一到六之间不同的数字,也对应着每一具婴儿尸体上的刺青。”张鹤生淡淡的说道:“我相信,在其他的玻璃罐的婴儿喉咙里,也会有一个和我手上相类似的小竹筒。”说罢,他举了举自己手中的竹筒:“并且竹筒里的符咒所对应的数字,也和该玻璃罐中婴儿的纹身,一模一样。”
  “老张,你能解释下,所谓元婴咒的用处吗?”华伯涛说道。
  随即,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想听实话。”
  “六字元婴咒,是全真教最高级别的禁术之一,其存在,就像我们的国家机密一样,普通弟子根本无法触及。”张鹤生面色铁青的说道:“据说,这并不是通常意义下的道术,而是利用某种特殊途径,和地府签订的生命契约。”
  “生命契约?”众人面面相窥,觉得张鹤生口若悬河了。
  “这份契约的签订颇为苛刻,施术者需要先找到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男女不限,但这个婴儿的生辰八字必须要是葵水命,并且要阴月阴日阴刻出生的才行。哪怕是多一秒,或者少一秒,都是不奏效的。”张鹤生说道。
  “在得到了婴儿后,还需要三件道具,一个是壁虎血,一个是青芽竹,一个是元婴咒。首先,施术者要将壁虎血混合浓墨,一针一针的在婴儿的背后纹出酆文,所谓的酆文,就是传说中能和鬼沟通的文字,因为在酆文里,阿拉伯数字的写法和繁体字是相同的,所以我们开始误认为那是繁体字,其实是酆文。”张鹤生解释道:“随后,施术者要将事先写好的元婴咒装入青芽竹中,符咒中的数字,需要婴儿的刺青对应,这样才能发挥作用。做完这一切后,这枚承载了元婴咒的竹筒就会被残忍的塞入婴儿的喉咙里,婴儿也会在不久之后窒息而死。”
  “然后呢?”杨开抽了下嘴角,问道。
  “然后……”张鹤生冷冷一笑:“然后靠的就是运气了,通常情况下,所有被施术的婴儿,都会发生婴变。但因为各种环境限制,发生婴变的时间也不同,有的长,有的短,如果赶在婴儿尸体腐烂前发生了婴变,那么这个婴儿就会死而复生,这就证明施术者成功了。发生婴变后的婴儿,将拥有第二次生命,但他的第二次生命是存放在竹筒里的,这时,只要施术者将这枚盛装契约的竹筒植入身体,他就拥有了第二条生命。如果尸体腐烂前未发生婴变,这场仪式就失败了。依次类推,元婴咒一共可以施展六次,所以被称为六字元婴咒,施术者最高可以拥有六条生命,加上自己的一条,总共七条。”
  “七条生命,这怎么可能?”华伯涛瞪大了眼睛。
  第二七四章 血腥大坝(22)
  “事实就是这样。”张鹤生说道:“北派全真教,讲求的是强身健体,益寿延年。在他们的眼中,每个修道者的体内,都有一颗属于自己的内丹,内丹在不断的修炼后,会变成元婴,元婴即是修道者生命的象征。而多出一个元婴,就会多出一条生命。在东北游击日本人的时候,我曾亲眼看见全真教的鲍理泉师叔被子弹打中心脏,但随即又站了起来,将射中他的鬼子一掌击碎了天灵盖,估计当时用的就是这种生命契约。但很可惜,我们的实力和动辄上万的关东军相比,实在太小,不久之后,鲍师叔和另外一位孙师叔,就双双阵亡了。因为六字元婴咒太过残忍,不但有伤阴德,其滥杀无辜的修炼方式也和道教的宗旨不符,所以很早以前就被全真教视为禁术了,也不知道鲍师叔是如何修炼的。不过看来他也是深有顾忌,所以才仅仅修炼到了第一个字而已。若是六字全部签订契约,我想,十年前的皇姑屯一战,大家精诚合作,未必不能保得张大帅的周全。只可惜……唉!”
  说到这,张鹤生颓然的叹了口气,看来这张小小的符咒,勾起了他的诸多往事。
  不过片刻,他就迷惑的抬起了头,两道眉头深深地皱起。
  “鲍师叔和孙师叔的尸体,是我和梁师兄亲手埋进黄土的,而全真教的几位长辈,在皇姑屯一战中业已为国捐躯。那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懂得这六字元婴咒呢?”
  说罢,张鹤生转过头来,再次端详了一下橱柜上的玻璃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