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车停下,进去绕过简陋的前台(如果那玩意一定要叫前台的话),忽然就发现豁然开朗,走廊里面出现了非常考究的欧式装修,地板全部是实木的,走廊两边挂满了油画。小花告诉我,这就是他们在成都的盘口,这招待所不对外经营,你要来问所有时候都没房间,招牌只是个幌子,里面都是南来北往的伙计。
  我们各自进了房间,洗了澡放松了一下,当地的一个四川堂口的伙计就带我们去吃韩包子,又逛了几条老街,晚上夜宵吃的是一家牛油火锅,我靠我第一次知道夜宵也吃火锅,几乎没晕过去。
  这算是典型的走马观花式的体验,以最快的时间领略当地的特色,说起来我是客人,小花是主人所以习惯性的带我草草走了一圈,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离开成都,上了高速公路。一路无话,这段时间,我早就喜欢了这种长途跋涉,小花也没有故意找我聊天什么的,但是不知道,我没有觉得什么陌生和尴尬,也许是因为我的背景是在太相似了,我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我的另一面。
  就这样,我们各自凝望着窗外,或者闭目而眠,看着那些山,那些云,那些天。景色慢慢变化,山越来越高,路越来越难窄,每次醒来,都会发现四周的越来越山野。当天晚上,我们下来换上越野性能更好的黄沙车,正式进入山道之中。在黑夜中又开了一夜。
  终于,第二天的清晨,等我从颠簸中醒来下车透气,第一眼,我就看到了传说中的那四座连绵的雪山。
  “四姑娘山。”开车的司机道:“东方的阿尔卑斯。”
  我站在环山公路的边缘,再迈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前面的视野极其好,我看着前方一片翠绿的山峰,以及之后,那纯白巍峨的巨大雪山,深绿和雪白从来没有如此融洽,也许也只有大自然能调出如此不同但又匹配的景色,一切云雾缭绕,美的让人颤抖。
  然而这种美却没有一种霸气之感,反而觉得十分的柔美神秘,四姑娘山,你们孤独的矗立在那里,在想什么呢?
  我不禁为自己忽然而来的抒情感觉到奇怪,以前和胖子去过不少美好的地方,但是在我刚有感触的时候,总会被胖子的妙语干倒,难得这次和他分开,感觉竟然是这么的不同。也许我适合去写点矫情的东西,而不是那么实在的盗墓贼。
  “这是大姐,这是二姐、三姐,那是幺妹,幺妹最高最漂亮,六千多米高。”司机继续道,“我们叫它四姑娘,这儿一带全是羌民和藏民,我们去的地方羌民很多,记得不要坐在他们的门槛上,也不要去碰他们的三脚架。”
  “三角架是什么?”我问。
  “每个羌民家里,都有一个锅庄,看起来就是一个三角架。他们叫它希米,希米上挂了个铁锅,下面是篝火,那是万年火,永世不息,几万年前他们的火神留给他们的火种所蔓延开来的火,所以,那火是很神圣的,我以前有的朋友,往火堆里吐了口痰,然后……”小花一边刷牙一边道,“我买了一百多只羊才把他带出来。”
  “你以前来过这里?”我有点奇怪。
  他朝我笑笑:“说来话长,那是我自己的一些事情,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看着她的表情,就觉得更加的矫情,不过吸了口清新的空气,感觉在大清早,矫情一下也不错。
  最后一段路要靠摩托才行,我们叫了几个当地人开摩托,谈了钱把那些东西全部都搬下车,来到了离公路最近的一个村里,在村子里找寻有没有没有出去打工的剩余劳力,雇了三四个人,冒充是摄影记者,让他们帮忙做一些搬搬抬抬的事情。又包了几辆摩托,把所有人都往山里的另一个村子运去。
  在当年霍仙姑来这里的时候,这里真正是深山老林,现在比当时要好的多了,虽然也经历了很多的麻烦,但是总算是在到达四川的第三天,进到了他们之前说的那块悬崖附近,这里离最近的乡只有半天的路程。此时胖子和闷油瓶应该还在往山里的路上。
  这种感觉和在巴乃非常相似,让我稍微心定了一些,我们用骡子把所有的装备全部贴身带着前进,沿着悬崖的根本走,很快,就发现了悬崖上开始出现山洞,一个接一个,有些地方密集的要命。“有些洞都被那些树遮了,其实上面的洞还要多。”当地人就告诉我们,这种满是洞的山壁,四周的山上到处都是。
  我问小花怎么样?知道哪个是当年他们找到帛书的洞穴吗?小花就摇头,“老太太当年也不是自己上来的,而且这么多年了,就算当年留有记号恐怕也全部都没了,只知道应该是在中段,而且位置非常高,我们得找找。” 说着小花就开始让其他人解开装备,然后开始描绘整个崖壁,为所有能看到的洞穴编号,
  “找找?”我抬头看悬崖就觉得有点晕,心说这怎么找,这整天爬上爬下的怎么吃的消。而且,我忽然就觉得,这些洞好熟悉啊,那么多,怎么看上去,那么像西王母的那块满是孔洞的陨石?
  《盗墓笔记7》邛笼石影 第三十一章 巢(上)
  西王母最后的经历我很抗拒再去想起,有一种生理上的排斥,所以我一把眼前的场景和之前联系,就陡然觉得这座岩壁变得丑恶起来,青黑色的石头加上上面的孔洞使得整座山看山去像是一句腐烂穿孔的巨兽尸体。绿色的青苔好比尸体上的脓液和真菌。之前更本就没有这种感觉。
  好在那只是一刹那,小花的四川伙计打断了我的歪念,几个当地人把骡子上的绳子全部都卸了下来,在四川伙计的指导下把绳子系上攀岩固定器,那是一种可以插入岩石的缝隙瞬间卡死的小装备。
  我们有整套的攀岩器械,安全带、下降器、安全铁索、绳套、安全头盔、攀岩鞋、镁粉和粉袋,世界上最早的攀岩协会来自苏联,但是这些东西都是瑞士产的。看着让人非常放心。
  不过小花并没有完全按照规定,他脱掉了外衣,拖上绳子挂在腰上,只穿着背心开始徒手攀爬,他非常的瘦也没有非常明显的肌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爬起悬崖来好比杂技表演,很多我想都不敢想的动作,比如说单手挂在突出的峭壁岩石上,用腰部的力量把脚送到极远的一棵树上,用脚背挂住树然后松手整个人倒挂着荡过去,或者是,因为够不到往上的岩石突起,他会极快在悬崖上翻身,头下脚上的用脚背挂住然后瞬间用力翻上去。他做起来除去利落,甚至还有一种特殊的美感。
  最让人惊叹的是他的速度,我真的是意识到了什么叫飞檐走壁,除了遇到难以攀登的地方之外,他所有的攀爬都是在极其快速,甚至比走路还快的情况下进行的,但是即使这样,他爬到了悬崖的顶部也用了近四个小时,最后他到高处的时候,我都几乎看不清楚他的位置,一直到他甩下了绳子,他们才确定他到了顶部。
  下面的人都由衷的鼓掌,我也没法不表示佩服,心说这家伙学戏的时候肯定也学了《西游记》了。
  利用那根他带上去的绳子,我们把所有的装备通过一只滑轮全部吊了上去,有七条绳子从上面被甩了下来,做成了七条辅助攀岩的“梯子”,我并不知道这些绳子到底怎么用的,但是想到小花的身手,我忽然意识到这些绳子可能是给我准备的。
  我并不感觉到什么惭愧,我只是感觉到恐惧。如果只是让我爬上去,呆着,也许我还可以接受,但是如果是要在这些绳子之间不停的穿梭,我靠,我实在不敢保证我可以坚持那么久不摔死。
  之后,四川的几个伙计搭起了了那只所谓的“巢”,那是用钢筋做成的,像是爪子一样的东西,爪子里可以容纳一只睡袋,睡袋和爪子上的很多固定环使用六个金属环连在一起,爪子手心朝内被吊起来在悬崖上。
  我就明白了巢的定义,这东西是给我们在悬崖上睡觉的地方,果然,只能称呼为巢。
  小花的伙计就告诉我,这是芬兰人发明的,鸟类摄影师用来拍摄一种悬崖上的鹰的器械,这种鹰生活在悬崖上,十分难以观察。他们做了这种爪子,用这个睡袋就可以在悬崖上不落地的生活几个月。峭壁上的洞太多了,我们要全部找一遍,最起码需要一两个星期,而这个悬崖实在太高了,普通人上去可能需要一整天,所以只能呆在上面。
  巢会安置在悬崖顶部,哪里光照多,青苔少不潮湿,最后一个步骤,就是把我吊上去。
  我有攀岩的经验,这一次倒也没有太过丢脸,只是到了峭壁中部的时候,往下看去只看到一片绿色的树冠,就感觉有点恍惚,想起了蛇沼边缘的断层,脑子里闪回了好多的东西。不禁开始惊讶自己的改变,如果是以前,到了这么地方肯定是腿软,现在静安可以这么的镇定。
  到了峭壁的顶部已经是夕阳西下,那是真正的绝顶,几乎没有立足的地方,上面长着一些低矮的树和灌木,夕阳昏黄的光下,远处四周巍峨但是柔美的雪山变得神秘莫测,而四周的绝壁山谷绕起了一股飘渺的白雾,昏黄之下,山中背光的阴影处已经是一片黑暗,远处山村的炊烟和这一切,形成了一种光怪陆离的意境。
  小花坐在一块石头上,双脚荡在悬空,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他看着雪山,眼中是万分肃穆的神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