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说的疑点,其实我也大概注意到了,只是这个疑点可以用一些比较复杂的理由解释,所以我没有在意。他提出来,我就点头,但是我道:“也许他们并没有全去,那个地方这么危险,说不定有些人留了下来。”
  闷油瓶摇头:“如果有人留下来,就没有必要留下留言。这种留言,只有在所有人都会离开的前提下,才会留下,而且吴三省不会把必死之心告诉给手下,这是大忌,一定是在手下全部离开的最后时候,他写上去的,那些人,会陪着他一起去死。”
  但是这样又解释不了现在营地的状况,除非那些人发现了入口,一开心什么都没带,就进入那个入口了,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胖子“嗯”了一声,显然觉得很有道理,他喝了口水就皱起了眉头,想了想道:“这事情挺邪门,有点乱,从头上想恐怕想不明白,咱们得从后面反推。”
  胖子总是有招,特别是这种时候。我问他怎么反推,他道:“这件事情我们知道很多的结果,但是不知道过程,那么得从结果去想,先从那字开始,按照小哥的说法,那留言在这里,说明他们全部都离开了,不可能有人留了下来,那么这里有这么多的背包在,就说明人比背包少啊。这……”
  胖子说到一半就卡了一下,好像自己推出来的东西有点说不出口,但是我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人比背包少,而且少了很多。
  那意味着,有很多人都死了。
  而且死亡是在他们在这里扎营后发生的。
  沉默了一下,胖子就继续道:“这里,或者附近,肯定发生过巨大的突变,这里没有暴力的迹象,那么突变应该发生在四周,当时应该有什么事情让他们离开了营地,然后再也没有回来,但是你三叔幸存了下来,带着剩余的人找到了入口,然后离开了,应该是这样的过程。”
  我听了茅塞顿开,但是也听出了破绽,摇头道:“不对,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幸存者必然会离开这里,也不会有心情再去寻找入口,然后回来再留记号。”
  “那么,应该他们在出事之前就已经发现了入口了。”胖子修正道。
  我点头,闷油瓶也点头,喃喃道:“或许,他们正是因为那次突变,而发现了那个入口。”
  “也有可能,不过这个没法证实了,也没有意义。”胖子道:“总之他娘的这事情能成立。”
  “那么,突变是什么呢?”我问道,心里有点毛起来:“难道是那种蛇?”
  胖子看了看四周的黑暗和沉入虚无的雨林,道:“你放心,在你睡觉的时候,我和小哥已经搞来了几桶淤泥,等一下抹到帐篷上,守夜的人身上也抹上,就不用忌讳那些野鸡脖子。不过,这地方邪气冲天,说不定还有其他邪门的东西,而且变故一定在晚上发生,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且要记得,一旦有任何的动静,绝对不能离开营地。”
  我点头,就道:“那我守第一班。”
  闷油瓶摇头:“你们警觉性太低,如果我们判断正确,那么这种变故将极其凶险,恐怕你们无法应付,今天晚上我守全夜,你们好好休息。”
  我感觉有点过意不去,但是我立即明白闷油瓶说的没错,我并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在这么疲劳还未完全恢复的情况下,我不可能很好的守夜,一个不小心大家都会在危险之下。这时候让闷油瓶守全夜,其实是形式所逼。
  胖子也没反对,只道:“我看一个人还不够,小哥你一人守不了这么大的地方,晚上我陪你半宿,熬过今天晚上,咱们明天换个地方在使劲休息。”
  闷油瓶想了想,没做什么表示。胖子就道这么定了。
  我心里想着是否也别睡了,但是转念一想,明天闷油瓶肯定得休息,我休息完可以顶他明天的,这样想心里也舒服了一点。
  胖子伸了个懒腰,道:“这事儿基本上就这样了,也别琢磨了,咱们再想想明天怎么办?小哥你刚才说你有办法能找到入口,那又是怎么回事?”
  闷油瓶看了看他,道:“这个办法很难成功,不提也罢。”
  胖子立即道:“别,千万别,你先说来听听,我可不想就这么回去。”
  闷油瓶沉默了片刻,就看了看我们:“我们去抓文锦。”
  一下我和胖子都楞了,随即我就苦笑了,一边笑就一边摇头。确实,这个办法很难成功,我们到达这个营地已经是十分困难的事情,这里况且目标巨大,还有信号烟,文锦只有一个人,而且还能逃跑,在这么大的树海中寻找一个人,大海捞针。
  胖子本来满怀希望,这时候也颓然缩了起来,道:“你还不如说去抓他三叔,难度几乎一样。而且,说不定文锦还不知道那入口呢,小吴找到的那本笔记上不是说她没进入这里就回去了嘛。”
  闷油瓶往篝火里丢了几根柴,道:“不会,她一定知道。”
  “为什么?”
  “我的感觉。”
  胖子看了看我耸肩,就没辙了,叹了口气:“感觉,我的感觉就是这一次肯定白跑了。”喝了一口水,一脸郁闷。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我靠在那里想了想,却感觉闷油瓶这么说还是比较有根据的。
  按照事情的来龙去脉来推断,一切的源头都在那些录像带上,裘德考和我都收到了录像带,我们都通过不同的方式,得知了文锦若干年前的一次考察,从而促成了这一次考察。所以,文锦寄出录像带的目的,应该就是引我们来这个鬼地方。
  我三叔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跟踪裘德考的队伍,搞清楚他们到底在追踪什么东西,查探这么多年来他们在华活动的真是目的,但是裘德考的队伍在进入魔鬼城之前就他娘的崩溃了,跟踪就失去了意义,以我三叔的性格,他会在和黑瞎子汇合之后,对着剩下的裘德考的人严刑逼供,问出裘德考此行的目的。
  所以三叔可能得到的信息,应该是有限的,这种情况下看来,寄出录像带的文锦肯定是知道最多的人,没有理由三叔能知道的线索,文锦会不知道。
  想到那些盘带子里,我心里有点不太舒服,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抓到文锦,我一定要问清楚。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我对胖子道:“不管怎么说,文锦知道的概率比不知道的大的多,我觉得我们现在已经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不应该去考虑这些,最困难的,应该是抓到文锦这件事上。”
  胖子点起一只烟,抽了一口就道:“这不是困难,这是不可能,她看到我们会跑,就算她身上带着gps,在这么大的地方我们也不一定能逮住她。”
  “也许我们可以做个陷阱诱她过来。”我道。
  “你准备怎么诱?色诱吗?”胖子没好奇道:“咱们三个一边跳脱衣舞一边在林子里逛荡?”
  我叹了口气,确实麻烦,如果她是向着我们的,那我们一边叫喊,或者用火光什么做信号,总有得到回应的时候,两边互相修正方向,就可能碰上,但是问题是她见到我们竟然会逃,这是为什么呢?
  我就郁闷道:“你们说,为什么她在峡谷口看到我们的时候,要跑呢?托定主卓玛传口信给我们的不是她吗?她当时在那里出现,应该是在等我们,为什么没有和我们汇合?难道她真的神智失常了?”
  闷油瓶缓缓的摇头,说神智失常的判断是我们在看到她满身泥污的时候下的,现在知道她满身泥污是有原因的,那么显然文锦在当时看到我们的时候是极度冷静的。她逃跑是她根据形式判断的结果。
  胖子不解。“这么说她逃跑还有理了,我们又不会害她,她跑什么啊。”
  “冷静……逃跑……”我却听懂了他的意思,背脊冷起来。
  文锦害怕什么?
  在她的笔记中,她的口信中,都反复提到了她在逃避一个东西,这个东西被她称呼为“它”,而且,她告诉我们,那个“它”就在进入柴达木盆地的我们之中。那么,只有一个比较合理的说的通的可能性,我啧了一声道:“难道,文锦逃走,是看到那个‘它’,就在我们几个人之中?”
  闷油瓶点头,“恐怕就是这样。”
  我被胖子的举动给惊呆了,花了好几秒才明白他想干什么。
  闷油瓶检查了我们的脸部,但是他自己的脸部没有检查,胖子怕他玩这种心理游戏的手段,也要看看他脸上有没有带人皮面具。
  闷油瓶纹丝不动,就坐在那里,看了胖子一眼,胖子就尴尬的笑笑:“以防万一,小哥,你也是四个人之一啊,他娘的小心使得万年船。”
  闷油瓶喝了口水,也没生气,但是没理胖子,我就对胖子道:“你也不用偷袭啊。”
  胖子怒道:“什么偷袭,我这是动作稍微快了点而已。”
  我倒是习惯了胖子的这种举动,无可奈何的笑笑,胖子就坐了回去,大概是感觉挺尴尬的,转移话题道:“这下可以证明咱们四个人都是清白无辜的了,那现在看来,这个‘它’的含义,可能和字面的意思不同了,说不定不是生物。”
  “怎么说。”我问道。
  “它除了可以称呼动物外,也可以称呼物品,也许文锦逃避的,是一件东西呢?”
  胖子总是有突发奇想,不过这个好像有点不靠谱:“东西?”我就道:“你是说,她这十几年来,一直是在逃避的,可能是我们的内裤或者鼻屎吗?”
  “他娘的胖爷我说的东西当然不是指这些。”胖子道:“你们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和这件事情有关系的,都拿出来看看,说不定咱们能发现些什么。”
  我摇头心说拿什么啊,那几枚蛇眉铜鱼我都没带来,闷油瓶突然皱起了眉头,道:“不对,说起物体,我们少算了一样东西。”
  “什么?”
  “阿宁。”
  一下我就一个激灵:“你是说,尸体?”
  这倒也有可能,我们陷入了沉思,却感觉好像没有直接的证据,不过阿宁身上发生的事情相当的诡异,也许真的有这层关系。
  胖子却拍掌道:“哎呀,小吴,你还记得不记得昨晚我们在林子碰到的事情,该不是就是这样,这阿宁有问题,所以死了就变成那玩意了。”
  我张了张嘴巴,心说我怎么说呢,这东西靠猜测根本证明不了,尸体也不在了,要说诡异,这里那件事情不透着邪劲。
  想着我就受不了了,立即摆手道:“我看咱们我们不要谈这个了。现在前提都还没有明朗,说不定文锦确实是疯了也说不定,这个时候非要在这几个人当中找出一个来,我看是不太可能的,我们还是想想实际一点的东西,怎么逮到她比较现实。”
  胖子就没兴趣了,站了起来,道:“想什么,我说了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铁定想不出来,有条狗说不定还能想想。你又没你爷爷那本事。现在实际的东西,是怎么过今天晚上,这些扯淡的事情别聊了。”说着就走去,提起他们挖来淤泥的筒子,就往潘子的帐篷去刷。
  我看了看表,已经入夜了,天空中最后一丝天光也早就消失了,为了保险,确实应该先做好防护的措施,于是也过去帮忙。
  我们把淤泥涂满帐篷,又在上面盖了防水布,以免晚上下雨。我去检查了一下潘子,他还在熟睡,体温正常,胖子告诉我醒过一次,神智还没恢复,就喂了几口水又睡死过去了。不过低烧压下去了,那几针还是有效果的。
  营地中没有任何的火器,胖子捡了很多的石头堆在一边,说实在不行我们就学狼牙山五壮士,我说人家至少还有崖可以跳,我们丢完了石头就只能投降了。
  胖子扇起了篝火,将火焰加大,然后把在营地四周的几个火点全点了起来,以作为警戒和干燥之用。红色的火光,照的通亮。做完这一切,已经近晚上10点,我刚稍微感觉有了点安全感,四周又朦胧起来,他娘的又起雾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整个营地就没蒙入粘稠的雾气中,什么也看不清楚。
  看着四周一片迷蒙,我感觉到冷汗直冒,已经完全没有能见度了,就算是火焰,离开两三米的距离也就看不清楚了,此时要想防范或者警惕,都已经不可能。
  鼻子里满是混杂着泥土味的潮湿的味道,我想到这雾气是否有毒?昨天在雨林中,没法太在意这些事情,但是现在需要注意了,我听说雨林之中常有瘴气,到了晚上气温下降就会升起来,特别是沼泽之内,瘴气中含有大量有毒气体甚至重金属的挥发物,吸的多了,会让人慢性中毒,甚至慢慢的腐烂肺部。
  想到这里,我就问胖子是否应该去摸那些帐篷的装备,想找几个防毒面具出来备用。
  胖子道:“这绝对不是瘴气,瘴气的味道很浓,而且瘴气哪有这么厉害,瘴气吸多了最多得个关节炎,肺痨什么的,西南方山区多瘴气潮湿,那边人爱吃辣子就是防这个,你不如找找这里人有没有带着辣椒,咱们呆会儿可以搞个辣椒拌饭,绝对够味。”
  我说:“别大意,这里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我看还是找几个带上的保险。”
  胖子和闷油瓶开始往身上摸泥,这肯定是极其不舒服的过程,所以他语气很差,摇头:“要带你带,这种天气再带个防毒面具,他娘的撞树上都看不见。还怎么守夜。你要有空琢磨这些,还不如快点睡觉,等会儿说不定就没的睡了。”说完立即呸了几口:“乌鸦嘴,乌鸦嘴,大吉大利。”
  我给他说的悻然,心理其实有点挺恨自己的,他们两个人守夜,潘子受了重伤,我却可以睡一个晚上,这简直和重伤员是同一个档次,这时候想是否自己来这里确实是一个累赘。
  进帐篷躺下,我心说这怎么睡着啊,脑子里乱七八糟,身上什么地方都疼,因为外面和着泥,篝火光透不进来,用一只矿灯照明,为了省电也不能常用,就关了在黑暗里逼自己睡。听着胖子在外面磨他的砍刀,听着听着,真的就迷糊了起来。
  那种状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蒙蒙的,脑子里还有事情,但是也不清晰,一直持续了很久,就没睡死过去。在半夜的时候,就给尿憋清醒了。
  醒来听了一下外面没什么动静,心说应该没事情,就摸黑撩起帐篷口准备出去防水。
  一撩开我就惊了一下,我发现外面一片漆黑,所有的篝火都灭了。
  这是怎么回事情?我立即就完全清醒了,缩回了帐篷,心说完了,难道出事情了?
  可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刚才我没有睡死啊,我自己都能知道自己是在一种半睡眠的状态中,以闷油瓶的身手,能有什么东西让他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就中招吗?
  我静下来听,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就有点慌了,这时候不敢叫出来,立即摸回去,摸到我的矿灯,然后打开,但是拨弄了两下,发现不亮了,又摸着自己的口袋,掏出了打火机,打了几下,也没亮,甚至连一点火光都没有。
  我暗骂一声,立即深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心说怎么要坏都一起坏。收起来就想去打我的手表荧光。一收我却发现打火机很烫。
  我有点奇怪,心说怎么会这么烫,刚才明明连个火星都没有,我又再次打了一下打火机,然后往我自己手心下一放,一下我的手就感觉到一股巨烫,立即缩了回来。
  我楞了一下,心说打火机是打着的.
  可是我的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一点光亮都没有。
  我听了脑子就一炸心说不会吧,还没琢磨明白,胖子就出去了,我整个人就木在了那里。感觉到一股天旋地转。
  先惊的是闷油瓶被咬了,胖子什么也没说清楚,但是那些蛇奇毒无比,被咬之后是否能救,我不敢去想。然后惊的是闷油瓶这样的身手和警觉,竟然也会被咬,那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下我就心急如焚,真想立即也出去看看,可是他娘的却什么都看不见。这时候就想到一个不详的念头,万一胖子也中了招怎么办,他娘的我一个人在这里,带着潘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种焦虑无法形容,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到底需要多少时间恢复,外面的情形极度的危险。我摸着手里的匕首,浑身都僵硬的好像死了一样,心说不知道胖子给我这个东西是让我自杀还是自卫。
  但是毫无办法,我什么都不能干,只能在原地坐着。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面缩着身子抑制身上打战的感觉。
  就这么听外面还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绝对想象不到外面全是蛇是什么样子,那静电一般的声音没有继续靠拢,但是一直时段时续。听距离,最近的地方在我们营地的边缘,但是它没有再靠近一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完全没有时间的概念,那段时间脑子是完全空白的——我稍微有点缓和下来,人无法持续的维持一种情绪,紧张到了极限之后,反而身子就软了下来。
  逐渐的,我的眼前就开始迷蒙起来,黑色开始消退了,但是不是那种潮水一般的,而是黑色淡了起来,眼前的黑色中出现了一层迷蒙的灰雾。
  我松了口气,终于能看到光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复原的快一点,于是不停的眨巴眼睛。
  慢慢的,那层灰色的东西就越来越白,而且进度很快,在灰色中很快又出现了一些轮廓。
  这可能有点感觉像重度近视看出来的东西,我转动了一下头,发现眼前的光亮应该是矿灯没有关闭造成的,我举起来四处照了一下,果然眼前的光影有变化。确实是我的眼睛好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