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们在说什么?”玛丽走到贝内特夫人身边坐下,好奇的询问。
  “噢,我们正在谈论简的婚事。她与宾利先生的结合真是太令人高兴了。宾利性情开朗,出手大方,他的两个姐姐也十分喜欢简,简嫁过去一定会很幸福的。”贝内特夫人脸上带着梦幻的表情,仿佛宾利已经向简求婚了,而且婚礼就在明天。
  达西刚好走过来,在两人对面坐下,将这一席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眸色深沉的看了玛丽一眼。
  这场面真是太尴尬了。达西会嫌弃自己,当然也会为他的朋友嫌弃简,要知道,自己的种种不利因素也是简的不利因素。
  如果宾利是个有主见的人,玛丽对他和简的婚事一定持乐观态度。但是很不幸,宾利是个耳根子极软的人,在他两位姐姐和好友的教唆下,他分分钟都能改变心意。贝内特夫人在结局未定的时候大肆宣扬,激起达西的反感,这会为简的爱情造成莫大的灾难。
  玛丽思量片刻,附在贝内特夫人耳边低声劝告,“妈妈,在婚事没敲定的时候,我建议你最好闭口不言。要知道,郎博恩看上宾利的年轻姑娘不胜枚举,你的宣言若激起了她们的好胜心可就不妙了。像宾利那样年轻英俊且极受欢迎的男士总是把握不住自己的心,他们今天喜欢这个,没准儿明天又看上了那个。还是让他和简安安静静的培养感情最好。”
  贝内特夫人深以为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专注于进食,再不对简和宾利的事发表看法。
  达西听不见两人的谈话,但能让咋咋呼呼的贝内特夫人瞬间安静下来,玛丽的口才可见一斑。而且,在此之前,她同样让柯林斯保持了沉默,她真像个驯兽师一样!达西看向玛丽,眼里满是探究。
  玛丽迎上他的视线,挑高左边的眉毛回应。
  她看得出来,达西一直在寻找机会接近她。她了解达西的心理,他一直对那天的事耿耿于怀。她敢打赌,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那一定是他完美绅士风度的唯一污点。他想获得她的原谅以此洗刷这个污点,但她偏偏不想如他的愿,也绝不会说出‘我原谅你’这四个字!
  哪怕成为陌生人,她也一定要让达西深刻的记住这个教训。这是她仅剩的骄傲。
  玛丽小姐是在示威吗?她挑高一边眉毛的表情看上去没有半点威慑力,反而可爱极了。笼罩在达西心头的阴云破开了一线阳光,可很快就被忽然出现的柯林斯给重新堵上了。
  柯林斯矜持的对达西点点头,然后走到玛丽身边坐下,殷勤的给她递餐巾、胡椒和盐。他已经将玛丽视为了自己的妻子,并对好奇看向他的夫人们一一微笑致意。
  达西放下刀叉,完全没了进食的欲-望。
  ☆、三三
  玛丽安安静静的用餐,柯林斯与贝内特夫人也异常的沉默,对面的达西先生连刀叉都不碰,只面无表情的握着酒杯,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在等待。
  餐厅里的气氛诡异极了,许多女士匆匆吃了几口就借故离开。
  贝内特夫人放下刀叉,拍拍女儿的肩膀,“亲爱的,我去游戏室玩牌了,你慢慢吃。”
  达西握紧酒杯,目光深沉的朝对面看去。
  被他一瞬不瞬的注视,玛丽头皮发麻,但她又不想跟着母亲去玩牌,只得飞快的用餐巾擦嘴,“妈妈等等,我要去大厅,正好跟你同路。”
  她挽着贝内特夫人的手臂匆匆离开,柯林斯亦步亦趋的跟上。
  达西仰头一口喝光杯中的酒,负手朝大厅走去。
  玛丽加入了一群女士的谈话,柯林斯与夏洛特·卢卡斯小姐也相谈甚欢。
  达西站在十步之外,沉默的看着他们。
  舞曲响起,柯林斯邀请卢卡斯小姐步入舞池,玛丽身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达西举步想要上前,然后又停住了。他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竟然沦落到了这种窘境,只不过想取得玛丽的原谅而已,为什么这么难?
  玛丽快速走到舞池边的休息区,加入了一群老年绅士的谈话,之后便再也没有挪动一步。她知道,长辈们的交谈总是能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往往到了舞会结束他们还觉得意犹未尽。跟他们待在一起足够阻止达西的靠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达西取出怀表,发现舞会将近尾声。他朝人群中的玛丽看去,面色异常阴郁。
  与平时一样,贝内特夫人总要拖到最后一刻才离开,玛丽紧紧挽着她的胳膊,走在了最前面。当马车缓缓移动,她忍不住朝达西看去。
  他负手站在宾利身后,腰杆挺得笔直,坚毅的下颚微微抬起,脸上没有往常的冷峻表情,带着几分痛苦和狼狈。对上玛丽望过来的视线,他怔楞了一瞬,然后点了下头。
  他的动作很沉重,晦暗莫测的眸光令玛丽觉得呼吸不畅。马车驶出去十多米,他高大的身影逐渐与夜色融合在一起,变成一道模糊不清的剪影,玛丽这才回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今晚成功的给达西添了堵,但她心里并不觉得好受。
  送走了所有宾客,内瑟菲尔德的大厅显得尤为空旷,仆人们来来往往的收拾残局,几位主人挪到打扫干净的休息室里小坐。
  达西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在查看,宾利挤到他身边,严令他马上将工作丢掉,不管是舞会前还是舞会后都属于娱乐时间,他这样做简直太煞风景了!
  “你们听说了吗?今晚与贝内特家一起来的柯林斯先生打算娶玛丽。上帝啊!他的滔滔不绝与玛丽的牙尖嘴利真是般配极了!我敢打赌,以后郎博恩的居民们都会臣服在他们夫妻两的口舌之下的!”宾利小姐夸张的说道。
  达西手里的文件顷刻间变了形。
  他身边的宾利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寒气,稍微挪了挪位置。
  “那情景一定很有趣。”豪斯特夫人点头附和。
  “天啊,你们怎么会觉得他们两般配?玛丽小姐嫁给那位不知所谓的牧师简直是一场悲剧!她的优雅与牧师的愚蠢看起来毫不搭界!他们根本不应该在一起!”豪斯特厌恶的皱眉。在他看来,玛丽嫁给柯林斯就像红酒搭配隔夜的干面包那样暴殄天物。
  达西手里的文件恢复了原样。
  “他们该不该在一起可不是由你说了算。柯林斯先生曾告诉我,他今晚就会向玛丽求婚。我想他现在没准儿已经成功了。要知道,他将继承贝内特家的所有财产,嫁给他无疑是玛丽最好的选择。以她并不出众的容貌,柯林斯先生能在五姐妹中选中她是她的幸运。”宾利小姐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达西的表情。
  玛丽对于‘成功婚姻’的言论又浮现在耳边,达西狠狠皱眉,站起来沉声说道,“很晚了,我先告辞了。”
  他对众人颔首,朝门口走去,似想到什么又顿住,回头看向宾利,“我明天准备回伦敦,有许多公务等着处理。”
  “啊,我明天也要回伦敦一趟,有一封很重要的信近期会寄到我在伦敦的寓所,我总担心仆人粗心大意给弄丢了。”宾利愁眉苦脸的说道。他原本打算陪简过完圣诞再走的。
  “那我们一起吧。”达西点头。
  “我也跟你们一块儿回去,郎博恩的生活太无聊了,我早就呆腻了!”宾利小姐欢快的拍着手。
  豪斯特夫人立即附和。
  唯独豪斯特先生有些不情不愿。回到伦敦就意味着很长时间吃不上玛丽小姐做的饭,他想自己肯定会迅速消瘦下去的。
  与此同时,贝内特家的客厅,柯林斯叫住了准备上楼的玛丽,“玛丽,我能单独和你聊一会儿吗?”
  贝内特夫人露出欢欣鼓舞的表情;贝内特先生皱起了眉头;几位姐妹齐齐看向玛丽,眼里蕴藏着深切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