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山的问题让曼人巴松了一口气,从他的脸上的神色就可以看出,他是真的松了一口气,估计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毕竟没有涉及到他私人的问题,就比如,那条母狼是不是你的爱人之类的,有的人除了自己,并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
  “你们在今天伤害了泽仁,泽仁用特殊的方式通知了络容登巴,次仁邓珠,你作为曾经寺庙里的希望之星,不会不知道泽仁和络容那个老家伙之间的关系吧?他一定会为泽仁找你讨一个说法的,更别说你身上还有圣器了。更巧的是,我们寺庙里迎来了尊贵的客人,恰好又提起了你的朋友,就是他……”说话间,曼人巴指了我一下,然后接着说道:“不仅是他,还提到了你们一群人,你们的样子寺庙所有的高层都知道了,这两件事情加在一起,你明白了吗?”
  “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就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路山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努力的镇定着,虽然和曼人巴达成了交易协议,但他并不想让曼人巴察觉到什么,毕竟从曼人巴的话语中来看,他对我们还所知的不多。
  “这只是偶然中的必然,要知道,当我们最尊贵的客人得知了你们的消息以后,派出了5架直升机拉网一般的寻找你们,而恰好我放在镇子周围的狼儿们优先找到了你们,所以我就出现在这里。”曼人巴的脸上有着得意的表情,显然他很满意他的狼。
  “所以你就独自来抢这个功劳了?”路山用嘲讽的语气问道,其实是在试探有没有其他人恰好和曼人巴一起。
  “我当然愿意为尊贵的客人服务,但不想别人来占我的便宜,那是亵渎我真诚的心。”曼人巴回答的冠冕堂皇,我们却松了一口气,幸好如此,否则这场危机还不知道怎么度过,毕竟路山手中的圣器只有一件。
  “尊贵的客人是谁?”路山追问了一句。
  曼人巴眯起了他的牛眼,说道:“不要忘记了规则,你的问题只能有一个。”
  路山叹息了一声,说道:“那好吧!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决定我所在的这辆车子最后才离开,让后面两辆车子先走!”
  曼人巴很直接的就带着他的母狼让开了道路,说道:“如你所愿,亲爱的次仁。”
  路山没有理会他的假情假意,而是转身招呼着慧根儿他们赶紧的走,不要耽误。
  那两辆车子里的人自然也目睹了这一切,在车子和我们险险的擦肩而过时,车上的人对着我们流露出了担心的表情,而路山一一说道:“放心吧。”
  而我则暗示他们有多快开多快,尽量先进入锡金境内,与‘魔鬼’交易,先能安全多少人,就安全多少人,我们并不能完全的信任曼人巴。
  很快,另外两辆牧马人就穿过了曼人巴的身旁,朝着乃堆拉山口快速的开去,只是一小会儿功夫,就已经看不见了他们的车尾灯了,可是我们还在耐心的等待着,我握着方向盘,观察着曼人巴的表情,好在他还没有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十多分钟以后,曼人巴终于达到了耐心的极限,走上了公路,我和承心哥对望了一眼,看起来是不可能再拖延了,好在这里已经靠近边境,十几分钟也是很大的优势了。
  “你们的朋友已经离开很久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曼人巴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眼神中却凶光毕露,显然我们刚才这个故意拖延的作法,也‘刺激’到了他,他也不是完全的信任我们。
  面对曼人巴的质问,路山开口说道:“你的狼没有跟踪我的朋友吗?”
  “我的狼数量有限,之前被你们甩开那一部分还没有跟上来,在这里的也已经是我全部了,我的狼虽然神奇,还不至于能追上车子,次仁,你是在找借口吗?”曼人巴的言语中隐隐有了怒气,他身边的母狼也站了起来。
  “不,我没有找借口,只是你的狼太厉害了,我不能不防备一些。”路山解释了一句,然后又追问道:“你说你是做直升飞机来的,那么飞机呢?”
  曼人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飞机自然是停在了该停的地方,等着我的信号,然后来接我,这个你也有疑问吗?”
  “当然有,我们都怕对方反悔或者耍花样。圣器我一定是会给你的,但是一定要到了边境才交给你。”路山在和曼人巴谈着条件。
  “不,到了边境,那么近的距离,我没有把握能够在短时间内制住你们,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曼人巴拒绝了路山,但语气已经变得冰冷,仿佛下一刻,一言不合他就会动手。
  放走了慧根儿他们,曼人巴并不吃亏,毕竟关键只在于我,还有路山手中的那一面鼓!
  “那好,圣器我可以给你,但我暂时不会解开和器灵的联系,我知道你的速度,我们会把车子开得很慢,让你跟上我们,在我们进入边境以后,我就会为你解开和器灵的联系。”路山认真的说道。
  “如果你不解开呢?”曼人巴的神情不置可否。
  “我保证在进入边境的一瞬间为你解开器灵,而你也明白,虽说在锡金那边你不方便动手,但只是在边境那一小块儿范围内要追上我们,并杀掉我们,你可以做得到的,不是吗?无论你是用你的狼,还是用你的术!”路山认真的说道。
  曼人巴沉默了,显然这一场互相并不信任的交易,让双方都很为难,只能选择一个折中的方式。
  当路山提出这个要求以后,我们也在紧张的等待,终于一分钟以后,曼人巴开口了:“好,但愿你不会选择触怒我的危险,否则,就如你所说,不论是我的狼,还是我的术都可以杀死你们。”
  “很好!”路山说了这一句,爽快的把手中的鼓扔了出去,扔出去以后,路山甚至没看一眼,很快就坐回了座位,可是我听见了路山的喘息声,那场景就像心脏病发作一般,他捂着胸口,一时间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而也就在这时,曼人巴身边的那条母狼忽然一跃而起,如同一道闪电一般扑向了那面手鼓,待它落下时,手鼓已经被它轻轻咬在了口中。
  母狼快速的朝着曼人巴跑去,而我也在那一刻重新发动了车子,车速不快,但也很快就从曼人巴身边经过。
  路山锤了一下胸口,狠狠的喘了几口气,并没有看曼人巴一眼,而我则看见曼人巴从母狼嘴里接过了手鼓,爱惜的摩挲了好几下,忽然就仰天狂笑了起来,那一刻,路山忽然‘唔’了一声,一下子弯下了腰。
  “路山……”承心哥担心的问了一句。
  “没事儿,别管我,我只是胸口很疼,要恢复一下。”路山沉闷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车内仿佛都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息。
  我慢慢的开着车,想要安慰路山两句,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太清楚路山的故事,只能从一些细节猜测出一个大概,但就是这样,我也能明白,那面手鼓对路山的重要性,我还记得在万鬼之湖,我曾经见过的鼓中的那个少女。
  美丽,圣洁,高贵,慈悲……
  就这样静默着,车子缓慢的在路上开着,我没有看见曼人巴的身影,但我知道这个人一定是在跟着我们。
  终于,那边境狭窄的山口已经出现在我们的眼前,两旁的铁丝网,荷枪实弹的边境守卫,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我,我要离开华夏这片土地了。
  “等一下,是生是死就是关键了,承一,你要注意曼人巴的狼。”此刻的路山忽然坐直了,表情也重新变得冷静了起来。
  我点点头,手心有些微微的汗意,其实就算不用他提醒,我也知道我们真正的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了。
  第六十八章 别了,华夏
  锡金作为一个印度的附属国,又是一个和华夏接壤的边境国家,无论是在政治地位上,还是在地理地位上都是十分敏感的。
  所以,进入锡金国境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这是一个不怎么开放的国家,一般要去印度,都是选择尼泊尔绕道,或者是直接去,锡金这条路线是异常冷门的。
  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手里的通行文件异常的难得,可以说是特别批示的证件,检查也就格外的严格,无论是锡金方面的驻守,还是华夏方面的驻守。
  我站在车下,靠着车子等待着,冷风细雨让我的原本因为紧张有些冰凉的手指,更加冷的麻木。
  可就是如此,我的目光却并没有落在检查的一切细节上,而是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山头,在那里,曼人巴和他的狼就立在山头,冷风吹动的他得僧袍烈烈飞舞,连他身旁的母狼毛发被吹动的波动我也看得一清二楚。
  两辆牧马人就停在边境线上,我们的证件只能让我们的人通行,车子自然是被扣押在这里,按照流程,等待我们回答华夏时,才可以取回。
  我不在乎这个,在乎的只是车里的人,看着空无一人的车厢,和寂静狭窄的乃堆拉山口边境通道,心里暗想慧根儿他们也还算聪明,没有在这里等待,而是选择了第一时间离开。
  “承一,曼人巴不会遵守规矩的,作为这里的喇嘛,因为宗教之间的联系,其实他在这边境有一定的自由。”路山靠在我的身旁,拉低了他的鸭舌帽沿,声音低低的对我说道。
  “这意味着什么?”我也小声的问道,这时我们已经通过了华夏这边的边境检查,正在等待着锡金方面的检查,一个边境守卫官过来用英语和承心哥谈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我和路山,而陶柏依旧是有些害羞的躲在车里。
  “意味着按照他的身份,他可以在能力范围内,杀了我们,抓住你,就算我们进入了锡金边境,也是一样。”路山说的很简单,事实上他在车上就已经提醒过一次,只是没有说的那么详细。
  而有的问题,更不用白痴般的多问,按照曼人巴的身份,用‘那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手段杀死我们,边境的守卫是不会管的,普通人不会参与修者圈子的恩怨,这是最基本的原则,再说他们管也管不了的,到时候自然会有相关人士将事情压下来。
  所以,路山的意思我大概能够理解了,曼人巴在这边境一定的范围内,行动是自由的,所以我们在打出了最后的底牌后,关键就是怎么离开这一定的范围。
  这是一个很难的问题,我的眉头微微皱着,而路山的脸色依旧苍白,神情依旧哀伤,只是对我说了一句:“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只能在华夏的范围内出手,我们被制服住了,他才能出入边境1公里内的距离带走尸体或者活人。”
  我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而那边承心哥不知道和那边境的守卫官在谈些什么,看样子交流的还不错,承心哥甚至转身上车,拿了一条香烟悄悄的塞给了边境的守卫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边的检查工作总算完成了,那边的士兵将一切的证件还给我们,而那个守卫官则和承心哥拥抱了一下,用英文说道:“你们可以过境了。”
  我的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一公里的距离,能不能抗得过去?如果曼人巴派他的狼出手……
  但在这时承心哥却开口用流利的英文对那个守卫官说道:“可不可以用你们的车送我们一程?我们的要求不高,只需要进入最近的镇子就可以了。”说话间,承心哥摘下了手上的那个样式简单的金戒指塞入了守卫官的手中。
  我的脸上流露出懊恼的神情,其实这一切的困难如果按照世俗的方法,解决起来时异常简单的,可我怎么没有想到?
  在承心哥的‘热情’请求下,守卫官愉快的答应了我们的要求,派出了一辆军用吉普让我们上车,我和路山同时都松了一口气。
  在上车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矗立在山头的曼人巴,隔着一定的距离,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却敏感的感觉到他所站的那一个位置,周围在凝聚着一种异常冰冷残忍的气场,那是杀意。
  路山一把把我推上了车,而自己站在车外,看了一眼曼人巴,然后开始掐动一个复杂的手诀,随着路山手诀的掐动,我坐在车上,看着曼人巴周围的气场渐渐变得平和起来,至少杀意没有那么重了。
  而路山的手诀掐动了有五分钟,惹得车上的那个开车士兵和守卫官都好奇无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问。
  我静静的等待着,同时也看见路山脸上的神情变得愈加的哀伤,脸色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红润,随着最后一个手诀的完成,路山‘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
  他转头,用嘶哑的声音对我说道:“承一,拉我上车,让车子快些启动。”
  我一把把路山拉上车,而承心哥则催促着车子快一点开起来,军用车的性能自然是民用车不能相比的,车子启动的很快,瞬间就开出了十几米的距离。
  “你把与器灵的联系解除了?”我关心的问道路山,路山则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把手心放在唇上一吻,接着放在胸口,低低的说了一句:“白玛,对不起,不得不和你短暂的分别了,等我下次再回来时,我将亲自把你送去美丽的佛国。”
  说话间,车子又开出了一百米,我看见曼人巴身边的母狼已经快速的冲下山头,那速度比起车子丝毫不慢,反而更加的灵敏。
  与此同时,路山终于掐动了最后一个手诀,‘哇’的一声又喷出出一口鲜血,这一次伴随着喷出的鲜血,还有路山脸颊的泪水。
  随着这一次路山手诀的完成,我敏感的感觉到路山整个人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我能察觉用一种温暖而圣洁的力量在那一瞬间抽离了路山的身体。
  车外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呼哨声,回荡在这冰冷寂静的边境线上,那是曼人巴的呼哨声,我回头看见曼人巴的狼徘徊在边境线,阴冷的看着我们车子离去的身影,但终究没有追上来。
  此时的车子已经开出了五百米的距离,再一个转弯之后,就将离开乃堆拉这狭窄的山口入口处,曼人巴派狼追上来的意义也不大了。
  “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做?”我看着脸色已经呈一种灰白色的路山,忍不住开口问道,同时眼睛却在不停的回望,转过这个山口,我就将看不见华夏的土地了,离开它,才发现心中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和隐痛,目光流连在那片土地,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不舍,再回来,需要多久的时间?我心里并没有底。
  “这边的边境部队送我们,就意味着曼人巴不敢动手,他再胆大,也不敢动普通人,更别说是邻国的边境部队的人!可是,你以为他会甘心拿到一个半废的圣器吗?我不敢赌他不会铤而走险。所以在上车之前,就开始施术中断和器灵的联系!让他安心,不会认为我们跑了。但同时,我也留了一手,离那‘魔鬼’距离太近,总是不安全的,那种距离下,我也不敢赌他有没有办法不伤到普通人,只是针对我们!所以我强行中断了手诀,让最后一步引而不发,牵制着曼人巴,到一定的安全距离后,他无论是放狼还是施法都有难度的时候,才把这最后一步做完。”路山的声音有些虚弱,说话的时候,泪水几乎没有中断过。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路山,同时也为他捏了一把汗,他这样做,看似平常,其实凶险无比,这种关系到灵魂的手诀,谁敢轻易的中断?
  可我还没有开口,路山却又带着奇异的微笑说道:“白玛是庇佑着我的,强行中断手诀,灵魂却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她是庇佑着我的。”
  “嗯,白玛,我们会找回她的。”我安慰着路山,其实我想问,既然已经到了安全的距离,这个约定其实是可以不用遵守的,不中断和器灵的联系,多少也能制约曼人巴,不会彻底地控制器灵。
  况且,这样忽然中断,也会冒险的触怒曼人巴啊?
  但路山如此悲伤,这个问题我到底没有问。
  可路山却如同看出了我们的想法一般,喃喃地说道:“我没有选择,这种手诀一旦开始施展,不做到最后,我会因为反噬而死去,这个道理我清楚,曼人巴也清楚,所以他才强忍着没有动手。白玛啊,我就算死掉也不想中断和你的联系,可是我的命还要留着,留着来带回你,然后……”路山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然后带你到你一直向往的佛国。”
  这个时候,我才发觉,路山并不是对我们解释,而是如同精神不正常了一般,在对白玛解释。
  车子在这个时候,已经驶过了山口,彻底的进入了锡金的国境,华夏的土地已经看不见了。
  我的心莫名的变得惆怅起来,暂别了,华夏!
  而在异国,我们又将面对的是什么?望着飘着细雨的天空,我忽然感觉到一阵无力的迷惘。
  第六十八章 异国第一夜
  锡金的国土面积很小,小到大约就是华夏一个大城市面积的大小,就比如上海市,锡金比上海大不了多少。
  可怜我们之前压根就没有听说过这个国家,关于它的这点儿常识性知识,也是通过承心哥和那个锡金的边境官员交谈才得知。
  知道了这一消息后,承心哥又开始和那个官员沟通起来,按照承心哥的意思,既然锡金不大,那么可不可以一路送我们到锡金的首府,在那里比较方便我们转道印度,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们并不愿意过多的耽搁。
  想要得到这样的方便,自然是少不了必要的好处,为了方方面面的考虑,我们的钱也通过一定的渠道,换了一部分美元,而美元是通用的,承心哥动用了一点儿,就得到了这个便利。
  而也在这时,我们终于看见了之前先过境的大家,他们就等待在路边,一路步行,离边境线也不过5公里的样子。
  一辆护送的车子显然是坐不下那么多人的,自然这个问题又是用钱来解决的,在收到了足够的钱以后,那个官员也不知道动用了什么办法,又调动来了两辆车子,这样才得以继续前行。
  不过这一次,慧根儿却再也不愿意和我分开了,强行的让承心哥坐去了另外一辆车子,而他则和我坐在同一辆车里。
  “哥,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要不是承清哥前行让我们往前跑,我都想跑回来了,承清哥坚持说你们没事儿。”慧根儿一坐在车上就对着我喋喋不休,显然在路边的等待,也让他们的心理饱受了折磨,而这一次稳定大局又是承清哥的功劳。
  我的手放在慧根儿的光头上,沉默着没有言语,过了很久才说道:“我们没事儿,只是你路山哥做出了很大的牺牲。”
  此时的路山面色依旧是那种绝望的,没有光泽的灰白色,双眼无焦点,而嘴上一直在喃喃自语,说些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就算旁人仔细听,也听不出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