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船头,在一片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感觉一个浪头打来,溅湿了我的身体,然后我忍不住的滑到,是慧根儿抓着船桨,死死的拉住了我。
  “哥,别掉下去,额听见了这风里好多冤魂的声音!额觉得有好多双手要伸上来抓人!”狂风把慧根儿的声音都扯得断断续续。
  我感觉一个又一个浪头打上船头,打在我的身体,那一刻是如此的混乱,但是我还是听见了慧根儿的话,他有一个晶莹剔透之心,在陡然环境的切换,感觉这些比我的灵觉还要好用!
  他一说,我在恍惚中也感觉到了,在狂风的呼号中,有着许多或哭或笑的声音,在翻涌的浪头中,有无数双伸出的手!
  我赶紧的翻身爬起来,却不敢站直了身子,我拉着慧根儿,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和他一起滚入了船舱之中!
  “关舱!”我大喊道,说话的同时,我忍受着这颠簸,几乎是爬到船头之前,勉强拉住船篷的边缘,一下子扯下了船篷!
  ‘澎’的一声,是一股巨浪打来,狠狠的打在了我刚拉下的船篷之上,传来了一声巨响,我感觉到从船篷上传来的一股巨力,一下子把我打退了几步,狠狠的跌落在了船舱之中!
  而在那边,路山也拉下了船尾的船篷,同样也引来了一股大浪,让路山也被‘击’倒,几乎是和我躺在了同一处。
  在这狂风之中,两股大浪的打击,几乎让这艘小船从水面上飞腾了起来,又重重的落入水中,在那一刻,船身几乎呈60度倾斜,我们所有人都不受控制的偏移到了一方,撞得船舱‘嘭嘭’直响!
  我的一颗心在那一刻提到了嗓子眼儿,我深怕小船经不起这风浪的打击,瞬间就倾覆了,好在在摇摆不定了好一会儿,它终于还是勉强稳住了。
  狂风被船篷隔绝在了船舱之外,在黑暗中,在这勉强还能忍耐的颠簸中,我们开始摸索着寻找玉符,我想用打火机来照亮一下,却不想被水打湿的打火机根本不能再发挥作用。
  这时,还是肖大少爷的高级打火机坚强的亮起了一朵明火……可是,下一刻,举着打火机的肖承乾就开始忍不住要呕吐,这种风浪中的行船,不是常年呆在水上的人,根本就经受不住。
  “别吐!吐船舱中我们还能呆吗?”我动作很快,脱掉上衣就捂住了肖承乾的嘴,结果这家伙就将就我的衣服吐了一大包。
  情况还能再糟糕一些吗?我咬着牙,忍着恶心,拉开了窗子,一把就把手里散发着酸臭的衣服扔了出去,可是在开窗的一瞬间,我看见了无数张挤过来的惨败的脸,在狂风中被撕扯的破碎,又聚集,一双双枯槁的手,拼命的逮住窗子的边缘。
  “妈的,滚!”我咬破手指,快速的在掌心画符,然后用掌心挨个拍去,也来不及去听闻那冤魂惨嚎的声音,在拍落了那些拉住窗子边缘的手以后,一把拉下了窗帘!
  承愿拿着肖承乾的打火机,终于点亮了油灯,借着油灯的灯光,大家七手八脚的安装好了玉符,就等着小船的防护大阵慢慢的发挥作用。
  小船还在剧烈的颠簸,我们一个个沉默的坐在船舱内,任由油灯的灯光把我们的脸映得惨败,我们不敢说话,怕一说话,会引来更大的灾难,只能忍受那颠簸,忍受着那类似于不停在拍门一般的狂风打在船篷上的声音。
  时间缓缓的流逝,每过一秒都像是过一个小时一般,这种颠簸让我的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我咬牙强忍着,但时间无论如何,也是在流逝的,随着时间慢慢的过去,风好像小了一些,来自水下的浪头也渐渐消停了一些……
  接着,一切开始变得安静了一些,再接着,外面的狂风好像停了,小船也变得温柔起来,只是轻微的摇动,就像小时候在母亲的摇篮内一般。
  我们竟然开始有了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不,不能睡,千万不能睡,我的心中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在提醒我,我怎么能在这么诡异的地方睡着?
  我狠狠的扇了自己几巴掌,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又挨个的去叫大家,我发现在这种环境之下,比我精神的就只有陶柏一个人!
  好不容易,在陶柏的帮助下,我才让大家彻底的清醒过来,如月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风停了?我们没危险了?”
  路山狠狠的捏了几下自己的额头,有一种有些迷糊的声音说道:“从开始到现在,十分钟!不能再浪费玉符了,只有三刻钟的时间……不能……”说话间,他又要睡去,陶柏没办法,只有狠狠的掐了他几把。
  “是阴气瞬间的剧烈流动造成的吧,不对劲,承一,这种让人想睡的感觉不对劲,连船上的阵法都防不住,我们要出去看看。”是肖承乾在说话。
  这个时候,承心哥勉强的支撑中,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了三支呈诡异紫色的香,然后在船舱中点燃了。
  这香有一种说不出的甜香气味,很快就在封闭的船舱中弥漫开来,仔细闻去,这种甜香中还带着一种异样刺激的气味,随着这种香的燃烧,那种恼人的困意终于被驱赶跑了,虽说还不是那种巅峰状态的清醒,但至少也不会说几句话就想睡觉了。
  清醒过来的我们在船舱中面面相觑,刚才那一阵猛然的爆发,让我们每个人想起来都有些后怕的感觉,肖承乾说的对,是应该出去查探一下,可是在这种情况下,真的需要太大的勇气。
  我看了一眼船舱中的玉符,知道没时间再拖了,一下子站起来,说道:“把玉符撤下来,总不可能一开始我们就完全的屈服在这里了吧?后面怎么办?我出去看看吧。”
  “三哥哥……”“承一哥……”是几个女孩子害怕的声音。
  可是,我哪里还能管这么多?难不成就要被困死在船舱中吗?我一咬牙,走到了床头的位置,一下子拉开了船篷,然后……
  我呆立在了船头!
  第九十章 幻境与纯阳之血
  我以为我会看见一片地狱的景象,就如同我在雾中所见那样,穷山恶水,阴沉一片,鬼物拥挤在其中,可事实往往出乎人的意料,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竟然会看见眼前的一片场景。
  小船轻轻的飘荡在一片平静的水面,两侧是两座矮山,在矮山之间就是我们所在的这片水域,薄雾如同轻纱一般的在水面上飘荡,而在水面之上,开满了一种有些像睡莲,但决计不是睡莲的植物,偶尔还会有两尾鱼跃出水面,和水面上的植物交映成趣。
  天地间都很安静,安静到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一艘船,还有船上的我们,在这种绝对的安静里,在那悠远的远方又传来了似有若无的歌声。
  在这种时候,我对那种歌声已经没有排斥的感觉了,反而是有些恍惚,眼前的美景,飘渺的歌声,这是仙境吗?
  “好漂亮的花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如月站在了我的身边,盯着湖面上的植物忍不住出声赞到。
  我一下子回过神来,有些责备的对如月说道:“你怎么出来了?会危险的,进去。”
  “不。”如月有些倔强的说道,没有理由的,很干脆的拒绝了我,只是目光停留在她口中所说的,很美的湖面之花上。
  对的,这种花是很美,有些类似睡莲,却比睡莲美了太多,可是这种地方的东西,再美也是危险的吧,何况这种花的花瓣之巅上,还有一抹淡淡的,让我心悸的紫色。
  在我的生命中,这种紫色几乎如影随形,所以我下意识的对紫色这种颜色就有了一种心理抗拒,所以对于这种水面上的植物,它有多美,我都欣赏不来。
  “这种植物,好像有些眼熟,但又不太一样啊。”忽然间,在我耳边又想起了一个声音,是承心哥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上了船头。
  “这里安静的太诡异,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我看了承心哥一眼,他正捏着下巴,也同样是看着这种水面上的植物在沉思。
  我不知道是如月和承心哥忽然说话,让我清醒,还是我自己看见了那抹紫色不舒服,总之在这个时候,我已经从一开始的有些沉迷变得清醒过来。
  伴随着这种清醒的,就是强烈的不安之感,这种不安之感并不是什么危机的感觉,而是那种在这里多呆一秒都觉得难受紧张的感觉,而这里明明就是美景一片,仿佛在暗示我们这里就是自然大阵之中最安全的地方了。
  “承一啊,我看了一下,刚才的风浪已经不知道把我们带来了哪里,该不会是离开自然大阵之中了吧?”路山的声音从船尾传来,毕竟在一个地方,确定方位最是紧要,可是他作为比较专业的人士也不知道我们现在是在什么方位了。
  “是吗?”听到这个消息,我的脸色也难看了几分,转身从船头走进了船舱,如果不能确定方位,我说离开这里,又该往哪里去?
  我走进船舱的时候,路山并不太紧张,而是来回的摆弄着他手里的指南针,或许是这里的美景让他放松,我脸色难看的看见路山手中的专业指南针不停的乱摆,他却冲我一笑。
  “这里挺美的,至少安全不是吗?”面对我难看的脸色,路山那意思倒是劝我放松的意思,说话间,他把指南针放进了裤兜里,望着船外的美景说道:“有时候累了,一直想带着陶柏到一个没有纷扰的地方隐居,这里山好,水好,与世隔绝,很不错啊。”
  山好,水好吗?我的视线透过船篷的窗户向外望去,两旁的青山上有着大片的草坪,颜色纷繁的花朵,稀疏的低低矮树,确实是很美,刚才我怎么没注意到。
  我的心底也有了一丝莫名的放松,可想起那水面之花上面的那一抹紫色,我的心里总是不安,转头看去,却发现每一个都很放松。
  如月站在船头俯身欣赏着那水面上的花,承心哥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本医书,放了一盏油灯在自己身旁,悠闲的坐在船头之上,双脚搭在船舷之外,开始看起书来……
  不止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如此,那么的放松,肖承乾甚至嚷着他一定要自制一杆鱼竿,在这里钓鱼!
  那一刻,我甚至都再次有一些恍惚了,我觉得我应该放下所有的烦恼,就在这如梦似幻的地方悠闲的生活下去,外面的世界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我那强大的灵觉一再得让我片刻不能放松,那种不安的感觉在心底弥漫,越来越压抑不住,我在自我挣扎,我在努力的思考,我们是在万鬼之湖,是在自然大阵当中,为什么来这里,是因为……
  因为师父的足迹!
  那一刻,我全身都冒出了细汗,我已经知道是什么不对劲儿了,这里一开始是让我们想要沉眠,接着就是让我们心志麻痹,这里的危机根本就隐藏在这貌似平和的仙境般的美景之中!
  无论如何,离开这里!我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上船头,并拉过看着自己手中的一串手珠正在傻笑的慧根儿,对他说道:“慧根儿,划船,离开这里。”
  “如月,承心哥,你们回船舱去。”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我,神情上都有了一丝不满,慧根儿莫名的对我说道:“哥,知道这串念珠吗?是师父给额的第一件儿东西,它……”
  “承一,我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这一刻的放松,为什么那么快就要离开?你是见不得我们有放松的时候吗?”
  “三哥哥,为什么现在每一次有危险的时候,你总是要叫我躲在你身后,躲的远远的,在小时候,我们不是并肩而行吗?所以,我不,我也要站在和你一样的位置……”
  “承一哥,我……”
  所有人都同时开始说话,说的都是心底最深处的情绪,和因为这些情绪,所以要放松,要颓废的理由!
  好厉害!在我心中翻腾的就只有这三个字,如果不是我对紫色的东西总是那么敏感,如果不是因为天生的灵觉,我想我也会陷入这种情绪当中吧。
  看慧根儿那样子,我想是完全指望不上了,我干脆自己拿起船桨,有些笨拙的开始划船,但是让我震惊的事情出现了,无论我怎么努力,这船根本就动不了一丝一毫,仿佛是固定在了这里,只随着这里的水波在轻轻飘荡。
  我该怎么办?我的脑子急速的运转着,开始想着各种办法,而当务之急却是让每个人都清醒过来,不是吗?望着这船上情景,我忽然之间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孤独,原来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受,是那么的让人不好过!
  “陈大哥,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在我迷茫难过的时候,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船舱中想起,我回头一看,不是陶柏又是谁?我的心中一喜,原来还有一个和我一样清醒的人,就是陶柏这很神奇的小子。
  我望着陶柏,还没来得及说话,陶柏却接着说话了,他生怕我不相信似的,对我说道:“陈大哥,是真的不对劲,我知道路山哥从来就是一个很积极,在绝境中也很积极的人,可是刚才他竟然不停的跟我说,他累了,他想要在这里休息,在这里隐居,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一起干脆的告别这世界的纷扰。这不是路山哥能说出来的话啊。”
  我惊奇的看着陶柏,他原来是绝对的清醒,还有如此的判断力,看来他身上的秘密……我没有再想下去,而是说道:“我相信你,我觉得这条船上除了我和你,所有人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中招了,我在想办法让大家都清醒过来!更糟糕的是,我们好像已经被困住了,船在这里也动不了。”
  在此时此刻,我才觉得能找到一个倾诉是多么幸福的事情,所以面对清醒的陶柏,我不自觉就念叨了那么多。
  面对我的无助,陶柏忽然有些犹豫,也有些害羞的对我说了一句话:“我知道陈大哥会道术,这件事情我或许可以帮忙,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身上有秘密,有人曾经告诉我,我的血可以破除一切的邪妄和幻境,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这句话,陶柏又低下了头,生怕自己说错话一般,而我却狂喜起来,破除一切邪妄和幻境之血!我怎么没想到?我曾经在鬼雾中不是猜测过,陶柏是纯阳之身吗?
  如果真的是纯阳之身,那么他的血有这种功效,是毫不夸张的!
  “那就好!我们有救了!”我大声的说道,接着我从船舱中拿出我随身的黄色布包,从布包里掏出了一叠黄色的符纸。
  第九十一章 水下危机 金刚慧根
  我在这边调好了朱砂,那边陶柏也用一个小碟给我装来了一小碟子他的鲜血。
  “这够了吗?”陶柏把装血的小碟子放在我的旁边,依旧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我看了一眼那个小碟子,装了怕是有大半的碟血,不说够了,简直是太多了!
  回头看了一眼陶柏,这家伙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可能是有些疼,他有些微微皱眉,此刻正摁住自己的伤口,期待的看着我。
  “很够了,等着吧。”我对陶柏说了一句,陶柏立刻就笑了,仿佛为自己能帮忙而非常开心,真是一个单纯的孩子。
  我小心的倒了一部分血在调和的朱砂里,然后开始用这加入了陶柏之血的朱砂开始画符,这符也就是很多道士都会画的‘醒神符’中的一种,最大的用处就是用在被鬼物迷了心智的人身上,不过这种符也是很神奇的一种符,就因为根据画符之人的功力,还有所使用的材料,符威力的大小简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而有些江湖术士画出来的醒神符简直就是无用之物,倒也不说他一定是在骗人,而是功力不到,符箓自然没用。
  按照我的功力,画醒神符倒是小事一桩,一开始我也准备用这个办法,无奈的是,这里的幻境连我本人都不能堪破,画出来的醒神符又能有什么用?除非是给我一只世间几乎已经难寻的‘五彩神鸡’冠子之血,我才有把握用醒神符来唤醒大家。
  没想到,命运总是暗藏着惊喜的转机,陶柏的这种纯阳之血效果不比五彩大公鸡差,甚至还要强悍!
  画这种黄色醒神符原本就不是太费功夫的事情,加上陶柏之血的帮助,结符煞也是分外的顺利,只是我拿起符的时候,还是敏感的察觉,上面流逝的阳气太多,看来黄色的符纸根本不足以承受陶柏的纯阳之血。
  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首先一张醒神符就贴在了承心哥的身上,接着,在每个人的身上我都贴上了一张醒神符……
  不到一分钟,这强力的醒神符就发挥了作用,最先清醒过来的是肖承乾,毕竟他是山字脉的人,他有些迷糊的揉着双眼,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做了一个很舒服的梦……?”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忽然了一种不好感觉,就像凉风忽然吹过脖颈,让人全身一寒,我忍不住的回头看去,却正好看见陶柏趴在船头,正在吃力的做着什么。
  一切都很平静的样子,难道是我太敏感了吗?但我还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陶柏,你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清醒了,在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我就这样看着陶柏笑着对我举起了手中的碟子,然后开心的对我说道:“陈大哥,这个是还要用的吧,我把它洗干净。”
  我已经来不及说不要了,因为陶柏是斜着举着的碟子,我是眼睁睁的看着碟子里的鲜血一点一点的洒金了船下的湖中!
  完了,纯阳之血洒入这阴气聚集之湖的水中会有什么反应?就好比在滚烫的油里加入一滴水会有什么反应!
  周围是大家纷纷清醒过来的迷惘,可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却好像只剩下我和陶柏,我惊慌的看着他,而他无辜的看着我笑,好像发现了我神色不对,想要询问什么,但在这时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听见了一声来自于水下疯狂的吼叫声,那吼叫声充满了痛苦,下一刻平静的湖面忽然翻起了滔天的巨浪,一下子就把我们的小船高高的扬起!
  每一个人都来不及反应,只有我在被扬起的那一刻,极快的冲了过去,把在船头的陶柏一下子拉了进来,在小船凌空的那一刹那,我们每个人都看见一片破碎!
  对的,是一个世界在自己眼前的破碎,之前的美景没有了,就这么忽然的消失在我们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