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子终究是把大拿又扯进去。这一去冬生家,以大拿的脾性,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脱身。
  老沙不想了,顺着墙壁又爬下来,刚爬到一半,就听到又一声响。
  噗……
  不只有声音,老沙还感到了背后有风掠过。
  “我操!”老沙浑身一抖,贴在墙上不能动了,嘴里却是骂出来。
  竟然又跳下去一个!
  老沙虽然面对着墙壁,但眼角余光还有背后的风劲告诉他,这个人跳楼的位置,就在他头顶,而坠落的位置,当然也就在他下楼方向的地面。
  老沙手心冒汗了,几乎要贴不住墙壁。他已经明白,这不是人跳楼那么简单,楼顶根本没有人,所以跳下去的,也不可能是人!他很确信了,这栋楼,就是当年塔吊出事的地方。出了事,使得连整栋楼都被废弃。
  但老沙又无法解释,钢厂里有阴兵过道,重现当年的场景并不稀奇,可是这声音,为什么只有摔人的声音,探测仪里听过的其他声音都没出现?
  老沙在等,要验证心中的猜测,还要等第三个摔人的声音响起。
  等了一阵,老沙没有等到摔人的声音。他已经坚持不住,贴在墙上,是件体力活,身体四肢还有脊椎都得发力,他在墙上贴了太久。
  突然间,老沙察觉到头顶上方有什么光亮在一闪一闪,他慢慢抬起头望去,就看到一张脸。
  一张眼里闪着明暗亮光的怪脸,这个人的脸非常诡异,在黑夜中就能看到通红的眼睛,最让老沙心惊肉跳的,就是他的嘴巴上唇,是裂开的,老沙能看的清清楚楚。
  他咧开嘴,看上去在笑,但老沙听到了哭声,就是那个在楼顶哭泣的男人的声音!
  这一次不一样,怪脸哭了之后,老沙手上发软,劲道绷不住,整个人向后仰下去。
  老沙总算明白,那第三个摔人的声音,为什么没有出现,因为,他就是第三个人!
  老沙在惶急中,下意识的用脚猛蹬了一脚墙面。身体改变了下坠的方向,斜着飞出,老沙的习惯就是在做事的地方,会无意之中尽量记住环境里所有的细节,他记得厂房大楼不远处有一排大树,枝叶繁茂,这一推之下,老沙整个身子就摔向大树冠,被树杈连续阻挡,缓解了下落的速度。他的手还没什么力气去抓住树杈,翻滚之后,还是摔落到地上。
  这种本事不止一次救过老沙自己的性命了,他一个混偏门的盗贼,能十几年来,不被抓住,也没有受过什么伤,不是仅凭运气的。
  老沙直愣愣的趴在地上,半边身子摔麻过去,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他剧烈咳嗽了两声,这才缓过一口气,他迫不及待的爬起来,抬头去找那个裂嘴怪人。
  老沙明白自己刚才是着了道,就在那怪人笑的刹那,有什么难以解释的东西,影响到了他的身体,使得他的力气突然消失。
  不然的话,他可以慢慢的爬到地面,而不是直接摔下来。
  天台上,那个裂嘴怪人不见了。
  这一摔,把老沙摔出了真火,他已经不那么害怕,脑袋里想着的,就是要跟这个怪人抓住,给自己一个交代,巴不得那人立刻追来,要跟他玩命。
  但再沿着墙壁往上爬去跟那怪人纠缠,他没了那个力气,身上的没跟骨头都剧烈的疼痛,如果是其他的普通人,这时候,早就没了意识,不过老沙慢慢去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处,庆幸的发现,并没有致命伤,而且也没有影响自己的活动。
  他看得出,这个裂嘴怪人,并不是要玩弄他,而是实打实的要置他于死地!
  “我被选中成供品?”老沙心里暗想道,从旁边的地上,捡回摔出口袋的手电开启,一瘸一拐的朝旁边的空地找去。
  夜风里,血腥味很浓,纸钱不时在老沙的手电光里闪过。老沙顾不上这些旁枝末节的东西,去找之前摔下来的人。
  但找了一圈,老沙什么都没找到,他疑惑了,他明明是记得跳楼者的方位,就是在他找的位置,可是地面上干干净净,只有杂草和落叶,根本没有其他物什。
  “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老沙顿时感到愚弄,忍不住大声喊道。
  这句话刚落,老沙忽然发现,地面上自己在月光照射下的影子旁边,突然出现了两外一个影子,和自己相距不远,两个影子都淡淡的,若有若无。
  老沙张口结舌的看着这一幕,身体战栗,不知道是留在之类对峙,还拔脚跑掉。
  老沙鼻孔里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不仅是这样,血腥气之中掩盖着的腥臭味,并且逐渐浓郁。老沙盯着地上的那个影子,慢慢的转过身去。
  一个人影也不躲避,直愣愣的站在那里,和老沙对望,就是刚才在楼顶探出头的那个怪人。这个人身上衣衫破烂,沾满了泥浆。
  老沙看到裂嘴怪人外面穿着破烂的衣物其实一种古老的铠甲,材质是一种皮革,但里面穿着的,裂嘴怪人赤着脚,所经过之地,都有血印子。
  老沙当即就想到了,阴兵过道那天晚上,有个神秘人从泵机房的水井里出来,随后消失,想不到,竟然一直躲在钢厂里!而且趁着钢厂没其他人的时候,出来找麻烦。
  裂嘴怪人上嘴唇翕动,又开始哭。
  哭声一起,老沙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知道大拿有本事跟这些懂秘术的人对着干,但他自己是没有这个能力,大拿不在,業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跑。
  老沙毫不迟疑的扭头就跑,就算知道跑不过,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他跑了一段路,摔伤的部位开始痛得受不了,他实在跑不动,暂时停下,回头却没见到裂嘴怪人追来。
  老沙不敢放松,随时保持警惕,用手电在黑暗里寻找。
  裂嘴怪人的行迹完全消失,黑暗中什么都没有。
  老沙十分奇怪,怪人只是露了个面,然后就又消失不见,很没有道理,如果真是要拿自己做供品的话,没理由这么早放弃。
  老沙一点勇气,被裂嘴怪人的真容给吓走,任谁都能明白,这绝对不是个正常人!
  老沙不想成为供品,他千里迢迢而来,绝对不是为了成为供品而来。这时候,他顾不上看管钢厂,尽管大拿在离开的时候,千叮呤万嘱咐,要把钢厂看管好!
  老沙决定先离开钢厂再说,但是,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水中,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跑进了蓄水池。
  自己怎么会惊慌失措的跑到蓄水池里来,老沙暗自心惊,他想起了大拿说过蓄水池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水面已经盖过了老沙的膝盖,而幽深无边的水里,传出有什么游动的声音!老沙环绕看着四周,已经看不到那个怪人的身影。
  老沙茫然的站在水中,汗如雨下,嘴巴飞快的念叨,声音连他自己都觉得很陌生。
  他是真的急了,因为他意识到,这个神秘人,是从泵机房的水井里出来,也就是说,他在水下的能力,比在陆地要厉害!
  然而,就算不在水里,老沙也没有多少机会逃脱,要是落入水中,那就更是只有任其宰割的份。
  老沙发现蓄水池的水面在飞快的上升,老沙镇定心神,一步步缓慢的向蓄水池岸边行走。边走他心里已经很清楚一件事情,那个兔子脸的怪人,和壁画里的画的一模一样。和神偷分析的时候,还以为是为了暗示士兵的某些身份,或者是一种图腾。现在知道了,那些士兵,就是一副兔子脸!
  老沙想清楚这件事,心里就开始打鼓,头绪太多了,虽然想得明白,但要一时间就完全接受,根本接受不了。
  首先,是阴兵成了活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阴兵留下的线索,黑小也见过,不可能是幻觉。
  在两三个小时前,老沙跟大拿说起过要相信一切皆有可能!但现在,老沙自己都没办法接受了。
  事情发生太快!阴兵过道的事情,用磁场可以解释,但阴兵出现真人,这用任何科学理论都解释不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是真的复活了!这个簋心风水陵,根本就是不是个一个普通的风水陵墓。
  老沙强制逼迫自己相信,阴兵是活了。很快,他跳过这个疑难,想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活人献祭的事情。
  活人献祭的目的,是为了压制地底下的邪物,老沙一直不清楚地底下是什么,会不停的发出动静,但现在他明白了,地下的邪物,很有可能跟这个怪人有关。
  老沙边往岸上走边思考:天葬的时候,塔吊上死的那几个人,就是被阴兵弄死,只是那时候的阴兵,还只是幻象。
  老沙恍然大悟,活人献祭的确存在,并且越来越频繁,现在不把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都不可能了,地下有东西已经压制不住,就算是有某种疯狂的力量在不停献祭,也力不从心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暗中操纵这些事情呢。
  老沙想到这一层,全身颤抖起来,加快了脚步,朝蓄水池外狂奔。
  就在这时,一个铁钳样的东西,家住他的腿,将他一下扯住。
  老沙当即扑在水里,他知道是怪人出手了,在水里,怪人比鱼还灵活。老沙用手支撑身体,用没被抓住的右腿疯狂踹击身后的阴兵,怪人被踹开,老沙逃脱,连滚带爬的跑向岸边。
  那怪人发出哭声,震得老沙身体发软,随后朝前一扑,又把老沙扯回水里。
  老沙连呛好几口水,越加没有力气。这一次,再挣脱不开,那怪人蛮力很大,老沙体重超过八十公斤,但怪人只是随手一甩,就把他丢了出去,老沙整个人撞击在水面,然后又沉到水下,脑袋埋进蓄水池下的黄泥里。
  这个怪人的动作,和人差不多,但除了比人的力气大,速度也更快,特别是在水里,身形游动起来,比鱼还灵活。
  老沙肠肚里翻江倒海,满口腔里发咸。就算是前一次在古墓里遇到那个老僵尸,他也没这么狼狈!
  几个回合纠缠下来,老沙察觉到了怪人的弱点,怪人的反应速度,并没有自己开始想象的那么快,也许是怪人在地下沉睡的时间太久了,身体个骨骼和肌肉都比较僵硬的缘故。
  怪人又再次游近,老沙一番摸索,从池底摸到一颗碗口大小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攀爬到怪人的身体上,朝它的脑袋猛砸!
  污血横飞,老沙顾不上怪人身上臭气熏天令人想呕,不停的砸,直到把所有力气完全用光,他嘴里还在声嘶力竭的怒吼。
  怪人倒进水里,老沙几乎要失去意识,被冷水一灌,清醒了点,慢吞吞的朝蓄水池上游回。
  老沙等着怪人的尸体漂浮上来,可是等了很久,身上冷得瑟瑟发抖,也没看见阴兵的尸首。看来是沉下去了。
  老沙在跟阴兵做生死之斗的时候,大拿和二子把冬生送回了家。
  冬生的家,离钢厂不是很远,但一开始,冬生走不动路,都是大拿背着走,夜路不好走,路上又到处施工,坑坑洼洼没有落脚的地方,大拿在蓄水池里闹了两场,状态也不太好,就更加走得缓慢。
  入夜之后的虎符镇,看不到任何人影,黑漆漆的连盏灯都看不到。二子拿着手电照着前面,边走边骂:“妈的,前几天晚上还有人在街边卖烧烤,怎么现在晚上连个……都看不到!”
  说到“鬼”字的时候,二子浑身一凛,硬生生的吞回去。
  “钢厂里白天那么大动静,你觉得那些保安能守得住秘密!交代不许说出去,肯定是白交代了!关门关窗,早点休息,也挺好,省得招惹是非。”大拿背着冬生,时不时停下来,把滑溜溜的冬生拉扯上去。
  冬生整个身躯都软了,果冻似的,老往下掉。
  大拿不敢往冬生身上多想。把冬生送回家,实在是无奈之举,现在钢厂里的诡异事一件连着一件,冬生继续待在钢厂,肯定没有好处。
  只是送回家之后,冬生又会要面临怎样的局面,大拿也猜测不到。
  两人就这么走着,二子时不时的找点无聊的话题,跟大拿聊。大拿明白这小子是怕,照应着,随便说几句。
  快到冬生居住的那条街口的时候,一辆装满泥土和废渣的土方车,悄无声息的从他们身边开过去。
  两盏前置灯的灯光很微弱,昏黄无比,几乎照不见前路,发动机的轰鸣声,也十分轻微。
  “李队……”二子眼睁睁的看着这辆土方车开过后一阵,才急忙靠近大拿身边来,哆嗦的扯住大拿的衣服。
  “怎么?”大拿望向那辆土方车,心里想道:这深更半夜还施工,也够辛苦。
  “这辆车有古怪,你看不出来吗?”二子慌慌张张的说。
  “有什么古怪?”大拿不耐烦的往前走几步,他最讨厌二子这种怂样。
  “我看这不是活人开的车!”二子说出这几个字,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大惊小怪,灯光这么弱,看不到很正常!快走吧,冬生叔太重,我快要背不动。”大拿不顾二子神叨叨的样子,继续朝前走。
  “我刚才用手电照见了驾驶室,里面什么都没有!”二子蹲在地上,“不行,我走不动了,我脚软。”
  “妈的,你跟黑小除了拖后腿还能做什么!”大拿气不打一处来,冬生命都快没了,这不争气的二子还在这里疑神疑鬼。
  “我听人说镇上的老街口,隔三差五就有没人开着的土方车经过!那里面拖的都是新土,有时候,还能看到棺材!没想到是真的!”二子抱着脑袋,连手电也拿不住。
  “你他妈再胡搅蛮缠,就一个人在这里蹲到天亮吧,”大拿上前把二子的手电抢过来,不再理睬他,“我没心情陪你玩。”
  二子一见大拿动了真火,立刻追上去,两人走了几步,二子又站住了,指着前面说:“你看,刚才那辆车不见了!不是鬼车是什么!”
  大拿怔住,的确,刚才那辆土方车,明明是在路上慢慢的向前行驶着,这一眨眼功夫,竟然就消失不见。
  大拿吐口气,安静的站了一会儿,不说话的往冬生家里走。二子见大拿突然变得阴沉,不敢再多说什么,紧跟上去。
  离冬生家就几步路。冬生忽然来了精神,对大拿说:“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回去。”
  “没事,就到家了。”大拿怕在这最后几步路出问题,脚步加快。
  冬生挣扎了下,从大拿背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