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系君子潘颖轩!”人草师淡淡地说道。
  一瞬间潘媛媛的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什么,她记得多年前父母前往新疆,半年之后父亲回来的时候,却带着一个婴儿,想到这里她不禁脱口而出:“难道那个婴儿是?……”
  男人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半年之后,暴雪肆虐的山谷中,一辆马车蜗行在风雪中,侏儒不停地抽打着马屁股,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时不时回头向车厢的方向望去,里面的女子正紧紧地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她刚刚给婴儿喂过奶。婴儿正在熟睡,梦中时不时地露出微笑。女子忽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可是他们不知道,在距离自己不远处,一双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潘俊站在老人面前,静静地听着老人娓娓道来,之后老人从怀里掏出一块银质的长命锁,递给潘俊。潘俊站在老人身后,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双手接过那个长命锁,瘫软地坐在了床上。
  其实凭潘俊的聪明,几经历练,他对很多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只是他不愿意相信那个从小一直对他极尽疼爱的父亲,其真实面目竟然是这样。他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老人走到潘俊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孩子,你跟我来!”
  说罢,老者迈开步子走向另外一个房间,在那房间里挂着一幅画,画上的女人长相极美,美中还带着一丝优雅,女人那淡淡的微笑,宛若就在眼前。有时候亲情就是这样,即便相隔千里,一旦相遇的话,便立刻会在血液中产生某种刺激,这种刺激会立刻激起压抑在内心中的所有情绪。潘俊一直噙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他双膝跪在地上,静静地看着画上的人,他知道那是自己的母亲。
  潘俊跪了良久,脑海中回忆着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过了片刻,老者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潘俊低着头低声说道:“父亲,我回来晚了!”
  老者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站在潘俊的身边,紧紧抓着他的肩膀,用力地拍了拍,一瞬间两个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对了父亲,既然你那么早就知道我在潘家,为什么一直都不肯现身?”潘俊疑惑地望着人草师说道。
  “因为我知道你生活得很好,而且那时候还有一件事需要我去做!”人草师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什么事情?”潘俊见人草师一脸愁容,已经猜到他口中的那件事想必是与驱虫师家族有关。
  “我一直在寻找一个人!”人草师拍了拍潘俊肩膀,然后悠然地坐在椅子上说道。
  “什么人?”潘俊不解地说道。
  “冯万春的父亲,上一代土系驱虫师!”人草师淡淡地说道,“在驱虫师家族形成之初,为了消除大家对最终秘宝的觊觎之心,将秘宝分成几部分:金系家族掌握着河洛箱;火系家族的秘宝之中藏着墨玉;土系家族的秘宝是口口相传的,他们拥有打开所有这些秘宝的关键,尤其是这迷阵的关键——天命密钥。一旦有了天命密钥,就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入迷阵。不过多年之前,冯万春的父亲忽然离奇失踪了,如果有人觊觎驱虫师家族的最终秘密,就必须要得到天命密钥,我怀疑冯万春的父亲很有可能是被人软禁起来了,所以我那些年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
  “那后来呢?”潘俊接着问道。
  人草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因此我只能再次回到这里,如果他还在世的话,那么天命密钥必定会再次现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冯师父的父亲应该还活在人世!”潘俊说完将他们进入迷阵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人草师。潘俊一行人之所以能进入伏羲八卦阵,皆因时淼淼从金顺手中得到的那把天命密钥。既然天命密钥再次现世,那么冯万春的父亲必定尚在人间。
  听完潘俊的叙述,人草师背着手,皱着眉,在屋子里缓慢地踱着步子,他似乎在思忖着什么问题,片刻之后他停下脚步,盯着潘俊说道:“你是说第一批进入阵中的人,并未使用天命密钥?”
  潘俊点了点头。确实,潘俊在秘道中曾经听燕鹰说起,他和燕云两个人是在秘道中忽然坠入到八卦阵中的,之后为了寻找他们二人,才从时淼淼的身上找到天命密钥。潘俊见父亲眉头紧锁,脸上的神情有些紧张,便猜出内中必有隐情。他疑惑地说道:“当时我们曾经问过欧阳世叔的兄长,他告诉我们这秘道每十年会自动开启一次,自动开启之时并不需要密钥便可进入!”
  人草师微微地抬起头,望着潘俊,说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叫欧阳雷云?”
  潘俊连忙点了点头,只见人草师的脸色微微变了变,说道:“他所说的话虽然不假,但是十年的期限未到,那秘道如何会打开呢?”
  “您说什么?”潘俊惊愕地望着人草师,“十年期限未到?”
  人草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唉,你有所不知,‘驱虫师家族起源于西域一座消失的古城’,这句话是真的。但是随着那座古城的消失,驱虫师家族迁往内陆。事实上那座古城并未消失,而是沉入地下。为了隐藏古城的秘密,驱虫师家族委派金系驱虫师在地面上经营几百年,建立了你看到的那座八卦阵,这阵法极为凶险,哪一关都可以置人于死地。唯一可以开启八卦阵的钥匙,传至土系驱虫师家族之中,也就是天命密钥。这密钥有十二个缺口,对应着大周天的十二个刻度,六十四条细纹,依据八八六十四卦的卦象铸造深浅,精细至极,可谓是费尽心机。只是当时为了防止这天命密钥失传,于是便在此基础上,又规定:这入口每经过十年,便会自行打开。”
  “你怎么会对这个时间如此熟悉?”潘俊接着问道。
  “人草师除了种植人草之外,其最重要的职责就是每十年调整一次开启时间!”人草师见潘俊眉头微皱,知道自己说得并不明了,接着补充道,“这八卦阵的开启机关,是按照岁星时间计算出来的,岁星每隔十二年绕天一周,称之为大周天,但是这时间上又有极其微小的误差,所以每过十年必须要校正它开启的时间误差,因此我每过十年便会回到这里一次,将误差清除。”
  “如果正常的话,这八卦阵应该是什么时候开启?”潘俊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今天!”人草师注视着潘俊说道,“今天正好是十年的期限,因此我才进入到这八卦阵中。谁知我进来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的机关已经发动了,于是我便一直追随着,找到了你!”
  “我们已经在这八卦阵内整整度过了一天的时间,这么说来,应该是有人提前打开了八卦阵的门?”潘俊皱着眉思索着。
  “对,看来天命密钥应该不止你认识的那个时姑娘一个人有!”人草师若有所思地说道。
  “燕云生性纯良,而且毫无心机,如果有一把天命密钥在她手上的话,我不会不知道!”潘俊一面思忖一面说道,“不过燕鹰就很难说了,如果燕鹰手里有那把钥匙,提前打开了门……”想到这里潘俊忽然觉得心中一阵恶寒,他急忙扭过头问道,“现在我们还能进去吗?”
  只见人草师微微地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现在除了天命密钥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潘俊无奈地坐在床上。此时的他,已经是心乱如麻。倘若提前打开八卦阵那扇门的人真是燕鹰的话,那他手中的天命密钥从何而来?他究竟为什么要进入八卦阵中呢?难道他想要凭借一己之力通过八卦阵吗?
  潘俊无奈地站起身来,此间正冲着西方。此刻,西方天际布满彩霞,血红色盈满了半边天。忽然他的目光被山下一个快速移动的黑点吸引住了,他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细细一看,那是一匹马,而那马背上竟然趴着一个人。
  第二章 巽卦关,君子吐衷肠
  与此同时,在他们脚下的秘道之内,时淼淼和燕鹰两人注视着趴在秘道中的人,时淼淼缓步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探了探那人的鼻息,气息很微弱。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燕鹰,燕鹰会意地走了过来。二人将那人翻转过来,一瞬间时淼淼的血液凝固住了,她和燕鹰对视了一眼,燕鹰的脸上同样露出惊异的神情,这时那人已经缓缓睁开了双眼。时淼淼不可思议地说道:“怎么……怎么会是你?”
  眼前那人缓缓睁开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笑了笑,气若游丝般地说:“没,没想到你们也进来了!”
  “冯师父,你是怎么进来的?”燕鹰皱着眉问。
  此人正是冯万春,自从那夜欧阳家宴,潘俊识破冯万春的身份后,冯万春便被押解起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冯万春苦笑了一下,吃力地坐起来,从口袋中摸出一根烟,然后双手颤抖着在口袋中摸着火折子。时淼淼见冯万春的双手满是伤痕,那些伤痕很细,像是由极其细微的利刃切割而成,他的身上与他的双手无异,遍布刀伤,虽然血液已经干涸,但从他身上的伤痕来看,伤势应该不轻。
  冯万春在口袋中吃力地翻了一会儿,却始终未找到火折子,燕鹰掏出火折子,递到冯万春面前。冯万春顿了顿,抬头看了燕鹰一眼,然后点上了那根烟,用力地吸了一口,长叹了一口气,仰起头靠着身后的墙壁,泪水缓缓流淌了下来。
  “冯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时淼淼望着冯万春说道。
  “呵呵!”冯万春的笑声中带着一种悲凉,他长出一口气说道,“骗局,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骗局!”
  “骗局?”时淼淼不解地望着冯万春。
  冯万春抬起头,双目注视着时淼淼,语气沉重地说道:“时丫头,你觉得我老冯是什么样的人?”
  其实很早之前,潘俊就怀疑过冯万春有问题,他们的行踪一再泄露,可是最后这件事被子午一力承担,不过,潘俊对冯万春的怀疑却并未因此消减,因此他委派管修暗中调查冯万春。当他确定内奸就是冯万春之后,便定下一计,终于让冯万春原形毕露。是的,冯万春是一直藏在他们当中的内奸。然而,让潘俊和时淼淼想不通的是,虽然冯万春是内奸,但一路走来,冯万春不但没有加害他们,更在一些紧要关头,帮他们脱离险境,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冯万春的话,让时淼淼一时语塞。在她心里,冯万春很像一个长辈,可是,他却在暗中做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所以时淼淼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冯万春似乎看出了时淼淼的心思,有些失望地说:“在你们心里,我是个为日本人卖命的老汉奸,是吗?”
  “不!”时淼淼连连摇头,“冯师父,我生在水系家族,自幼无父,母亲在多年前过世,见到您之后,我从您的身上感受到了父亲般的厚重,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您要做那些事情,但我知道您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呵呵!”冯万春被时淼淼这几句话说得老泪纵横。的确,他的心里有一块巨大的石头,这块石头压了他几十年,如果不是因为这块巨大的石头,他怎么会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又怎么会沦为日本人的走狗呢?冯万春擦了擦眼角上的泪,右手颤抖着,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钥匙,时淼淼见了那把钥匙,连忙在自己口袋中翻了一下,掏出另外一把钥匙,没错,这两把钥匙一模一样,这是天命密钥。
  “冯师父,您怎么会有天命密钥的?”时淼淼忽然觉得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冯万春笑了笑,说道:“这把钥匙,我整整保存了十五年!”说着冯万春的泪水从眼眶中缓缓淌出,伴随着那十五年前的记忆一点点扩散开来。
  “家父多年之前离奇失踪,那时候他虽然已将土系驱虫师的秘术传授于我,然而那土系驱虫师的终极秘术,也就是制作天命密钥的方法,却并未留下来。这对于土系驱虫师家族来说,可谓是一个巨大的灾难。不知道天命密钥的制作方法,那么我这个土系驱虫师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因此,一方面为了寻找父亲的下落,另一方面为能得到土系驱虫师的最终秘密,我将徒弟们派遣出去,寻找关于父亲下落的蛛丝马迹。几年时间过去了,父亲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踪迹,派出去的大部分弟子或者从此杳无音讯,或者悻悻而归。”
  “在那段时间里,我一直苦苦钻研典籍和父亲的遗物,希望能从中找到他失踪的线索。终究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有一天我终于查明父亲是在接到一封来自北平的信件之后匆匆离开的。土系冯家在当地算得上是一个十分有名望的家族,因为我们的弟子众多,很多弟子都颇有建树,因此父亲的地位也非常尊贵,平日若是想见他一面也是极为难得,究竟是谁的一封信,会让父亲立刻启程前往北平呢?”
  “而且,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在北平城中并没有好友知己。这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便立刻派出得力的弟子前往北平,寻找父亲的踪迹。然而,几个月过去了,这些派出去的弟子就和父亲一样,人间蒸发了。无奈之下,我只得又派出弟子前往北平,这一次我严令他们必须每三日向我飞鸽传书一次,然而,又一个月过去了,这批弟子再次有去无回。他们在北平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种隐隐不祥的预感,让我决定亲赴北平城去探个究竟。然而,就在我准备离开的当天夜里,却收到一张字条,那字条上写着‘天命密钥’几个字。这是土系家族的绝密,即便是土系家族的弟子也不曾知晓,而且,那行字的字迹是父亲手书。在那行字的后面,写着一个见面的地点。于是当天深夜,我带着那张字条来到了所写的地点,没想到我在那里遇见了一个改变我一生的人——潘俊的父亲潘颖轩。”
  “那时候潘世伯还健在?”时淼淼一面听着冯万春的叙述,一面不停地思索,以便甄别冯万春所言的真假。
  只见冯万春微微颔首,双眼微闭着说道:“是啊,那时候他还尚在人间,那天晚上他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时淼淼注视着冯万春问道。冯万春微微抬起头,望着眼前的时淼淼和燕鹰,似乎内心极为挣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那个秘密。过了好一会儿冯万春才下定决心般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是一个关乎驱虫师家族,所有驱虫师,甚至是全天下人命运的秘密!”
  “驱虫师家族的秘密?”时淼淼和燕鹰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遇战乱,虫师出,得虫者,得天下!”冯万春目视前方,眼神空洞地幽幽说道,“这句话你们听说过吗?”
  时淼淼默然地点了点头,她曾听潘俊说起过一次,那时他典当行偶遇爱新觉罗·庚年,庚年曾告诉潘俊,驱虫之术古已有之,然而却从未在经史典籍中得以记录,其原因便是冯万春所说的那句话,因为驱虫师家族的秘密过于巨大,因此,宁可任其隐藏,也不愿被天下人觊觎。
  冯万春满意地说道:“其实关于驱虫师家族的秘密,所有驱虫师的君子都曾经猜测过,而且在驱虫师家族中一直流传着各种传说,据说驱虫师家族起源于西域的一座荒凉古城,那座城市几乎与世隔绝,五系驱虫师各司其职,在古城中有着极高的地位。这西域古城中,有可以洞悉天机之物,为了防止有人肆意用其作乱,便将那秘密隐藏在古城的最深处,然后将秘密分散藏在五系驱虫师家族之中,成为了五系驱虫师家族的秘宝。在这些驱虫师之外,还有一族人草师,所有五系驱虫师都以人草师马首是瞻,即便其他驱虫师家族拿出五系秘宝,也只能由人草师解开其中的秘密,这样一来,人草师在驱虫师家族的地位与日俱增。”
  时淼淼和燕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虽然燕鹰之前未曾听说过这些,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也恍然听到了一些传闻。而时淼淼则不同,贵为水系驱虫师君子的她,早年曾经听母亲提起过一些关于驱虫师家族的传说,因此并不陌生。
  “可是,不知为什么,或者是一场宫廷政变,抑或是一场天灾,那座古城忽然消失了,随着古城的消失,人草师家族也相继消亡。后来,有一些先代驱虫师君子曾猜测,极有可能因为人草师在当时的古城中地位极高,简直可以和当时的皇室分庭抗礼,因此被皇室灭族。不管是哪种猜测,人草师家族伴随着那座古城的消失,也一并消失了。而驱虫师的五个家族却完好地保存了下来,他们从西域来到内陆,并且根据每个家族所属的类别,分开居住,其中缘由可能因为时间太久,早已经无从追溯了。”冯万春说完这些话,不停地喘息着,可能因为说话过多,再加上伤势严重,他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
  “冯师父,你怎么样?”时淼淼关切地问道。
  冯万春深吸了一口冷气,紧紧咬着牙,说道:“放心,我老冯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话虽如此,但时淼淼已经看出冯万春的伤势不轻,虽然他嘴上强硬,那应该也只是硬撑着而已,想到这里,时淼淼忽然觉得鼻尖掠过一丝酸楚,眼角略微有些湿润。
  “可是即便如此,每一位驱虫师家族的君子都未曾停止过对驱虫师家族起源及其秘密的追索!”冯万春的嘴角因为疼痛微微咧了一下,接着说道,“虽然驱虫师家族来到内陆,却也未曾衰落下去,每隔几代便会有一些出类拔萃的人才出现,他们往往可以在乱世之中力挽狂澜,创不世之功。正因如此,历代帝王虽然对驱虫之术趋之若鹜,却又极为忌惮。正如在安阳时金无偿所说,历来皇帝只有在战乱之时才会想起驱虫师家族,一旦战乱结束,他们唯恐失掉天下,便开始大肆屠杀各系驱虫师。不仅如此,所有典籍之中有关于驱虫之术的部分会被全部销毁。焚书坑儒、身首异处的韩信……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先例。所有的驱虫师都在为他们打抱不平,可是,这就是我们驱虫师家族的命运啊。唯一可以改变这命运的,就是破解驱虫师家族的最终秘密,只有破解了这个秘密,才能将驱虫师家族的诅咒永远破除掉。”
  时淼淼微微地点了点头。
  “但是所有驱虫师家族的君子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即便可以凑齐五系家族的秘宝,也无法知道驱虫师家族的秘密,因为,只有人草师知道如何使用那些秘宝,可是人草师家族早已经随着那座传说中的西域古城消失了,而且就连人草师也仅仅是一个传说而已,人草究竟是什么?这些都无从考证。”冯万春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但是,潘颖轩告诉我,他可以确定人草师家族尚在,之后他告诉我多年之前天水城曾经发生过一场罕见的瘟疫,那场瘟疫来势凶猛,当时潘家祖先在宫廷当太医,被委派至天水城处理瘟疫。谁知当他的祖先到了天水城,却发现那场瘟疫十分罕见,所有人的死状都与古书上记载的摄生术一般无二。摄生术是一种非常凶残的驱虫之术,中者必死,几乎无解,唯一的解药便是人草师所种植的人草。当时形势十分危急,很多人已经感染摄生术而亡,就在那时候,忽然有一个人出现在了天水城,他送来了摄生术的解药——人草。那时候,他的祖先便确定:人草师在这世界上一定还存在。于是潘守仁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五系驱虫师的君子,如果五系驱虫师联合起来的话,那么一定可以破除掉驱虫师家族的诅咒。然而,恐怕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因为他的建议很快受到另外一个人的反对!”
  “是我家吧!”时淼淼想起七十年前的灭门惨案,心中不免有些悲凉,偌大的湘西水系时家,竟然在一夜之间被人屠杀,最后纵火焚烧,掩埋罪证。
  冯万春轻轻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当时潘颖轩并未详细叙述七十年前的那场灭门惨案,所以那时候我只知道有这样一件事,后来潘俊让我调查你的身世,我才从中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他们本以为时家灭门之后,前面便再无阻碍,可是这些人完全没想到,他们所做的一切早已被另外一些人看在眼里,并且在他们的生死簿上深深地画上了一笔!”冯万春言语间有一些宿命的味道,眼神里满是恐惧。
  “你是说天惩?”时淼淼警觉地说道,在欧阳家宴上她已经见识了天惩的能力,那些人行踪诡秘,用的是一种近乎残暴的驱虫之术。
  冯万春默认般地叹了口气,说道:“和人草师一样,天惩这个神秘的组织也一直是一个传说。他们行踪不定,传说他们是驱虫师家族在西域古城掌权之后,从几系驱虫师家族之中分化出来的一个神秘组织。这个组织寄生在驱虫师家族内部,时不时挑起驱虫师家族之间的争端,唯恐这几系驱虫师家族联合起来,造成事端。但是这仅仅是个传说而已,天惩组织究竟在哪里谁也不知道,甚至驱虫师家族为了防止天惩的渗透,会对自身进行清洗,但是却从未抓住过任何有关于天惩的蛛丝马迹。可是湘西水系时家的灭门案,却让这个传说中的神秘组织再次出现了。在灭门案之后,灭门案的一些直接参与者都相继惨死。关于驱虫师最终秘密的追索,也因此被瓦解了。可是潘颖轩告诉我,其实天惩的报复行动并未彻底结束,他们依然在追寻着当年所有参与灭门案的人,而我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是啊,我们发现了任地,应该是土系专用的器物之一!”时淼淼神情黯淡地说道。
  “潘颖轩告诉我,我父亲极有可能被囚禁在那座消失的古城之中。之前父亲收到的那封信是潘颖轩所写,潘颖轩已经预感到天惩很有可能在寻找我父亲,所以急忙写信让他去北平二人商议对策,没想到等待数日却只收到了一封信,信里面只有一张字条,那便是‘天命密钥’这几个字。听完潘颖轩的话,我更加担心父亲的安危。他告诉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出我父亲,那就是与日本人合作,日本人一直觊觎驱虫师的秘密,想利用其改变战局,利用日本人的势力才可以与天惩抗衡。而且他告诉我一个秘密,那就是潘俊并非他亲生,而是人草师的后人,只要潘俊能够长大,他的计划就一定能够成功。”
  “什么?潘俊是人草师的后人?”时淼淼惊诧地望着冯万春,只见冯万春此时精神有些恍惚,嘴唇苍白,只恐已是强弩之末,时淼淼立刻止住了自己的疑问,静静地听着冯万春的叙述。
  “他告诉我,我父亲参加过灭门惨案,天惩是一定不会放过我的,而且只要我有需要,就可以去找日本人帮忙,他已经与日本人联络好了。”冯万春的喘息此时已经有些急促了,“最后他让我帮他做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在潘俊面前杀了他,只有这样潘俊才能记住仇恨,仇恨的力量会让潘俊变得足够强大,第二件事就是远赴新疆,到这里寻找金素梅。她是皇族后裔,在适当的时候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他让我送金素梅到上海,交给一个日本人。”
  时淼淼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冯万春口中的这些话就像是一张巨大的迷网,环环相扣地将她所有的思绪网罗其中,让她暂时找不到头绪。冯万春仰着头,快速地喘息着,他的手颤抖着在口袋中摸索着什么,不一会儿他又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冲着燕鹰笑了笑,燕鹰连忙帮他点上那根烟,冯万春猛吸了一口,身体暂时得到了一些放松,他闭着眼睛躺了几秒钟,然后强睁开眼睛,说道:“虽然我帮潘颖轩做了两件事,但是那之后我从未接触过日本人,那些畜生禽兽在我们华夏大地上的所作所为,真是人神共愤,直到几个月前的一个深夜,一个日本人忽然到来,将这把天命密钥交给了我。”
  “然后你被捕去了北平,发生了接下来的这些事情对吗?”时淼淼接着冯万春的话茬说道。冯万春点了点头,道:“嗯,没想到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潘俊还是在最后时刻拆穿了我。我等了十几年,就是希望能进入这秘道之内的古城,见父亲最后一面,怎么能就这样前功尽弃呢?所以我趁你们不备,偷偷地进入了这里,可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实在是低估了这个秘道里面的机关。”说完冯万春自嘲般地笑了笑。
  冯万春的这句话让时淼淼和燕鹰二人深以为然,想想他们两个人也是刚刚经历了生死一劫,倘若不是潘俊以命相救的话,恐怕此刻三个人都已被困死在那阵中了。想到潘俊,时淼淼鼻子一酸,心中隐隐作痛,她扭过头向身后那已经封闭的秘道望去,不禁更加神伤。可现在并非感伤之时,为今之计,时淼淼想得最多的就是先弄清楚这八卦阵的结构,希望能够找到别的出口,重新回到刚才那里,将潘俊救出。
  “冯师父,您刚刚是从哪里出来的?”时淼淼双眼凝视着冯万春说道。
  冯万春仰起头指着前面的黑暗处说道:“前面!”
  “您还记不记得刚进来的时候,是在哪个密室中?”时淼淼知道冯万春这样的身体状况如果想走出去,机会已经不大了,她希望尽可能多地从冯万春口中了解这秘道中的情形。冯万春此时已经进入了半昏迷状态,他的眼神有些涣散,紧紧地咬着牙。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在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过,这种挣扎是极为痛苦的。过了半晌,冯万春才缓缓张开嘴,说:“我刚刚进入的密室中,到处都是细若三千尺一般的刀刃,那些刀刃会随着你走动,插向你的身体,只要你在里面走动,立刻就会有很多刀刃向你的方向扑过来。”
  “那您是怎么出来的?”时淼淼一面听着冯万春的叙述,一面快速在脑海中还原着那间密室内的情形,然后确定冯万春究竟是在什么密室内。刚刚潘俊和时淼淼已经连续过了乾卦密室和坎卦密室,现在还有六个密室,应该是坤卦密室、巽卦密室、震卦密室、离卦密室、兑卦密室和艮卦密室,他们所经历的两个密室,全部与卦象相配合,想要离开密室必须要理解那卦象之中的含义,更要有过人的胆识。
  “那密室并不算大,而且出口处一直有风吹过来,只是你一动弹便会被利刃割伤,我只能一面忍受着刀割,一面艰难地向前走,可是越是往前,那刀越是锋利,后来我实在走不动了,只能坐在原地,我忽然发现一旦我停下来,那刀刃就不会再刺入我的皮肤,我忽然有种想法,既然这房间内有风,那么就说明另外一方应该还有出口,于是我就顺着风的方向,开始的时候,步法稍快还是会被利刃割伤,不过只要降低速度,尽量与那风保持同样的速度,就可以毫发无伤,我就是这样顺着那风的方向走了出来,可是,没想到却到了这里。”
  冯万春说完,时淼淼皱了皱眉,他的话让时淼淼想起了巽卦,巽卦意为谦虚顺从,而且巽卦正是代表着风,一旦你顺从着风的方向,就不会受伤,一旦逆风而上,便会遍体鳞伤,甚至殒命其中。
  不过燕鹰却显得格外失望,他们经历了千辛万苦才勉强从坎卦密室中逃出生天,本以为这条秘道能通往一个安全的所在,没想到这秘道的尽头又是另外一个凶险无比的密室,真若冯万春所说,如果向对面走的话,那无数条如三千尺一般的锐利刀锋便将人割成碎片,那么他们岂不是要困死在里面了?
  冯万春说完苦笑了两声,然后在口袋中摸了摸,拿出一个纸包对燕鹰说:“这里面是火系秘宝墨玉,现在我可以物归原主了。”
  说完冯万春望着时淼淼,又在口袋中摸了摸,将一只巨型蜘蛛掏了出来,时淼淼清楚这是土系驱虫师专用的神农,它精于土遁,而且它吐出来的丝极有韧性,甚至可以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如果当时有这只神农的话,恐怕潘俊也不至于被留在那个密室之中了。
  “时丫头,这是我贴身的神农,跟了我十几年,看来我也用不上了!”冯万春说到这里,一行浑浊的眼泪从眼角缓缓淌出来,他喉头微微颤动了一下,接着说道,“你拿走吧,算是留个念想。如果你们能找到那座消失的古城,把这个交给我父亲。”说完冯万春将神农放在时淼淼的手上,久久握着时淼淼的手,长叹一声,语气悲怆地说:“我老冯一生能与你们经历此番,也算是不枉来这人世走上一遭……”
  冯万春说着,握着时淼淼的手渐渐失去了力量。时淼淼见冯万春的眼神开始涣散,渐渐地变得空洞而了无生气,一行泪水从她的眼角流淌下来。时淼淼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冷漠的人,她从小便如潘俊一样,被灌输了仇恨的种子,她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感情,更兼有水系时家“千容百貌”的绝技,她更可以将那张脸隐藏在面具后面,冷眼旁观看着世人卑劣的行径,嘲笑他们的愚昧无知,但此时时淼淼终于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冯师父走了!”燕鹰轻轻地按着冯万春毫无生气的脉搏说道,时淼淼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说道:“咱们也走吧!”
  “前面?”燕鹰惶惑地望着时淼淼问道。
  时淼淼微微点了点头,将神农放在自己的口袋中,然后迈开步子向前走。这时燕鹰忽然喊道:“你疯了吗?你刚才没听冯师父说吗?前面的那间密室布满了利刃,如果逆风而上的话,会被割成肉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