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喽啰耀武扬威地喊道:“这村子有活人吗?”最后一个“吗”字刚出口便听“砰”的一声,那小喽啰顿时觉得脖子一凉,他摸了摸脖子竟然是血,这时他才感到一只耳朵火辣辣地疼痛。
  开枪的正是金龙的爷爷,他一拉枪栓一枚弹壳弹出,再将枪上膛缓步向前走去。那喽啰伏在马背上捂着耳朵号叫着。
  “老东西,你不想活了!”那土匪头子抽出腰间的王八盒子,却被他身边的一个土匪头子拦住。他一愣,只见已经有二十几个汉子手中握着火器从各个院落中冲了出来,向老人身边围拢过去。
  “哈哈,没想到还遇见硬茬子了!”那土匪头子讪笑着,脸上的伤疤也随之跳动,“老头,看你岁数也不小了,怎么就一点儿都不懂事呢?”
  “老头,我们大当家的问你呢,放个屁!”另外一个喽啰大吼道。
  “别,别,别他妈吓到人家!”土匪头子大吼道,其实他见此情形心里早已经发憷,本来上山当土匪做这种打家劫舍的营生也是把脑袋挂在腰上过日子,谁不想多活几年。原本只想找几个软柿子捏捏,没想到今天竟然遇到这么个村子,眼下也只求这些人不要太不开面,给自己一个台阶,人也就退了。
  “老头,要不这样!”土匪头子趴在马背上向前说道,“你看我们兄弟下山一趟,总不能让我们白跑一趟吧,贼不走空啊!”这句话显然已经是退步了。那老者长叹了口气:“哎,村子里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要不然……”老人想起那只花斑老虎,然后对身边的一个中年人耳语几句,那人听完之后有些惋惜,不过随后招了招手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土匪头子见几个人离开,想必是去找贵重的东西了,那双三角小眼早已笑成了一条细缝,暗想如果与这群猎户拼起来,自己虽然人多占据优势,但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那老头子刚才那一枪如此精准,真打起来谁胜谁负还真难以预料,即便是赢了也要损兵折将。
  几个汉子气鼓鼓地来到老人的院子中间,将裂开的虎皮重新裹好,然后用绳子在老虎身上缚上几圈,正准备将老虎抬出,谁知金龙从屋子里冲出来拦住道路。
  “你们做什么?”金龙见几人要将那老虎抬走,心里怎么舍得。
  “小龙,马褡子来喊明火,你爷爷让我们把这只老虎送给他们!”为首四十岁左右的汉子躬下身子抚摸着金龙的头说道,谁知金龙却一甩手道:“不行,这老虎是我们打到的,再说我还想用虎骨给爷爷泡酒呢!”说完他便走上前去死死地抓住老虎身上的绳子,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燕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免怒从心中起,这欧阳世家向来脾气火暴,燕鹰算是这家族之中脾气稍好的,他爷爷欧阳雷火的脾气才算得上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燕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老人身边,未等老人反应过来,燕鹰已经一步跨到那土匪头子马下,顺势抽出短刀闪电般地将刀插进那土匪头子所骑的那匹马的胸口,那匹马闷哼一声扑倒在地。土匪头子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毫无防备,一个踉跄随那马一起跌在地上。
  说来他反应也算敏捷,刚一坠地就立刻从地上滚起,连忙伸手摸那藏在腰间的王八盒子,只是忽然他觉得脖颈一丝凉意,原来燕鹰早已转到他的身后并将短刀抵在他的脖颈。
  “好汉……好汉……”土匪头子见势头不好连忙双手举起,“咱们有话好好说!”
  燕鹰瞥了一眼四周骑着马举着枪的土匪道:“让他们放下枪!”
  “嗯,嗯!”土匪头子连忙点头,但那些土匪却始终举着枪瞄着燕鹰。土匪头子怒道:“他妈的,都是聋子啊?都给老子放下枪!快点儿……”
  那些土匪这才将枪放下:“好汉,枪都放下了!”
  燕鹰见所有人已经将枪放下,抵着土匪头子的短刀也稍微松了一些,他怒道:“你们这群人平日里气焰嚣张,我真想杀……”那土匪头子一听“杀”字连忙求饶:“好汉,大爷,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刚刚的枪声早已将段二娥和金龙几个人引了出来,他们站在一旁。只见老人叹了口气,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道:“放了他吧!”
  “对,对,对!”土匪头子此时颇有几分泼皮相,“老人家说得对。”
  燕鹰见老人既然开口也便不能再继续执拗下去,只见他一手抓着短刀,一手在怀里摸索着,片刻掏出一只黑色短笛,短笛上只有两孔。燕鹰将短笛含在口中立刻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声音极低,站得稍远便听不见。只是当他吹响那短笛之时村中猎狗都开始狂吼起来,声音此起彼伏地在山间回荡。燕鹰吹了几声之后将那短笛收好,旁边的人都好奇这年轻人为什么会有如此举动。
  只一会儿工夫,远处便传来几声怪异的号叫,那声音如同夜枭的狂笑一般,由远及近传来,奇怪的是那些之前狂吠的猎犬竟然全部安静了下来。那声音越来越近,转眼之间已经到了近前。
  只见三个形同猴子,浑身无毛的怪物从草丛中蹿了出来,眼睛极大几乎占据了半个脑袋,生着长长的獠牙,它们迈着八字步走到燕鹰身边,伸出火红的舌头在燕鹰的手上轻轻地舔了舔,然后恭敬地低下头退到一旁。
  “你……下马!”燕鹰指着站在自己近前的一个土匪说道,那土匪早已被刚刚这三只庞然大物惊住了。见燕鹰说让自己下马,连忙下马,却不小心一下子从马上滚落下来,燕鹰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厉害,如果下次再敢来这个村,那这匹马就是你的下场!”说完之后燕鹰瞥了一眼站在身边的那只皮猴道:“奎娘……”
  那皮猴心领神会般地一跃而起,恰如一道黑色闪电一般直奔眼前那匹马而来,只听“咔嚓”一声,那匹马未来得及哼一声脖子便被那皮猴折断,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鲜血立时从马的脖子处飞溅出来。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禁胆战心惊,连那老头也是一阵心惊,他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自己救回来的少年,又扭过头望了一眼站在段二娥身旁的金龙,金龙正望着站在燕鹰身旁的那几只皮猴发呆,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的神情不知是羡慕还是惊讶?或者都有。瞬间老人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让他鼻子微微一酸。
  奎娘攻击过后贪恋地伸出火红的舌头在爪子上舔了舔,然后退到燕鹰身后,另外两只皮猴嗅到那股血腥味后口水从獠牙上缓缓地流淌下来。
  “你看见了?”燕鹰推了那土匪头子一把道。
  “是……是……是!”刚刚那一幕早已将这土匪头子吓得魂飞魄散了,他身体微微颤抖着,咽了咽口水,“好汉饶了我们这次吧!”
  燕鹰这才放下手中的短刀:“滚……”那土匪头子如获大赦般作了一个揖忙向前跑,一个不慎跌倒在地,然后连忙爬起来上了同伴的一匹马,又作了一个揖:“撤……撤……”说完这些马褡子逃命般地离开了将军圃,只留下两匹马的尸体。
  燕鹰见那群响马已经走远,这才拍了拍手,扭过头在奎娘和另外两只皮猴的头上摸了摸,皮猴再次伸出火红的舌头恭敬地舔着他的手。片刻之后燕鹰在那皮猴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什么,几只皮猴立刻跳了起来,其中两只一前一后地抬起那只被奎娘杀死的马一蹦一跳地跃入草丛之中,奎娘也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这时燕鹰才长出一口气,扭过头望着那老者,心想自己赶走了马褡子必然会受到老人的赏识,谁知老人却似乎并不领情,冷笑一声扭过头对乡亲们道:“大家散了吧!散了吧!”
  众人听了老人的话纷纷散开,老人自顾自地向家中走去,燕鹰一脸无奈地看了段二娥一眼,不知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只见金龙好奇地走了过来问道:“大哥哥,刚刚那个奎娘好厉害啊,能不能给我一只?”
  燕鹰微笑着躬下身子:“好,如果你想学的话哥哥教给你!”
  “金龙……”老人似乎听到了燕鹰的话扭过头来,脸色铁青地说道:“还不回家!”
  老人膝下无儿无女,后来捡到金龙就对他倍加疼爱,平日里说话也从不大声,今天竟然性情大变地吼了金龙一句,金龙有些委屈地望着老人,只见老人头也不回地向院子里走去。
  “爷爷今天是怎么了?”金龙根本不能理解老人此时的心境,“走吧,哥哥姐姐,今天就住在我家吧!”
  回到房间里,老人忽然拦住了燕鹰说:“跟我来!”燕鹰一愣,向段二娥点了点头然后跟着老人走入院中,此时的院子里依旧可以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老人坐在一张椅子上拿起石桌上的那杆烟袋,点上之后自顾自地抽了起来。“今晚……你们带着金龙离开将军圃吧!”
  “啊?”这话让燕鹰一惊,心道老人一定还在误会自己和段二娥是为寻找金龙而来的,他连忙站起身解释道:“大爷,其实……其实这件事您误会了,我们来到将军圃不是为了带走金龙,我们本打算去河南,却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里!”
  老人沉吟片刻,吐出一口烟,低垂着眼睛道:“你们今晚必须离开村子……”
  燕鹰不解地望着老人,不明白老人为什么态度会变得如此决绝。
  夏夜的将军圃三面环山,晚上微微有些凉意,在距离将军圃二十里的一棵树下坐着二十几个人,为首的那人的腰间别着两把王八盒子,脸上有一道清晰的刀疤,那是十年前的那个冬天他和以前的老大抢劫一对过路的夫妻留下的。
  至今脸上的那道刀疤每逢阴天下雨依旧奇痒无比,也正是因为脸上的这道伤疤才得来了“刀疤脸”的绰号。提起脸上的这道伤疤他至今依旧记忆犹新,那年他刚刚来到山寨,山寨的土匪头子同意他入伙,不过要纳投名状。他冒着大雪在山下等了几天几夜,就在他饥寒交迫的时候终于看到茫茫大雪中走来了一对夫妇,那女子怀里抱着一个襁褓,而男子驾着一辆马车,两人虽然在大雪之中却依旧有说有笑。
  让他印象最深的是那对夫妇之中的男人竟然是一个侏儒,而他的妻子却长得亭亭玉立,见此情景他心想这世道实在是不公平,偏偏其貌不扬的武大郎却娶了潘金莲,可怜他堂堂七尺男人却不如那侏儒有艳福。想到这里他握紧手中的步枪瞄准那个赶车的男人,只听“砰”的一声,这一枪正中那个男人的胸口,女人放下孩子惊慌失措地抱着自己的丈夫,紧张地握住丈夫的伤口,可依旧止不住那从胸口汩汩淌出的鲜血,妻子望着丈夫,看着他渐渐断了气。
  他这才从草丛中跳出来,女人完全沉浸在失去丈夫的痛苦之中,竟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这个人。他从女人身后一把抱住女人,谁知此时女人忽然清醒了过来,抽出丈夫腰间的一把短刀便向他划来,待到他见到那刀光连忙向后闪身,不过为时已晚。
  他觉得脸上一股凉丝丝的感觉,接着便是火辣辣的疼痛,他举起枪便要向那女人开枪,谁知他刚刚举起枪眼前一闪,一枚不知是什么的暗器忽然向自己射来,他连忙躲闪,这才避开。不过他立刻瞥见一旁的襁褓,立即抢上前去抱住那孩子高高举过头顶,女人渐渐屈服了,开始央求他放过孩子,他微微一笑。
  那个冬天的雪下得格外大,天地昏昏暗暗的,满眼白茫茫的一片,群山像是被披上了一件孝服一般,死寂,沉静。在那苍茫的大地上只有一个小小的黑点,那是一辆马车,马车前端的雪都被鲜血染红。在马车上躺着一个女人,头发蓬松,衣服凌乱,她缓缓地从马车上爬起来,行尸走肉一般地擦干泪水,将车头上那具无头尸体平放在车上,赶着车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之中。
  刀疤脸抽着烟抚摸着脸上的那道伤口,不知怎的刚刚他的那道伤口又开始痒了起来。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想起刚刚那一幕心中不免顿生怒火。
  “老大,咱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啊?”一个耳朵上缠着绷带的小喽啰凑到他跟前说道,“以前都是咱们欺负人,今天反倒被人欺负了!”
  刀疤脸听了这话怒气更胜,扔掉手中的烟蒂,狠狠地打了那个喽啰一个嘴巴,正好打在那只耳朵上,小喽啰疼得满地打滚:“老大……老大!”
  “他妈的,老子上山这么久第一次受这窝囊气!”刀疤脸根本不是能咽得下这口气的人,但是想起那青年人招来的三只怪物便心生畏惧,那怪物也着实厉害,力大无比,顷刻间竟然扭断了马脖子。
  “可咱们这几个人谁能对付那几个怪物啊?”刀疤脸狠狠地说道。
  “嘿嘿,老大,我倒是有个主意!”另外一个喽啰凑到刀疤脸的耳边轻声地说着什么,刀疤脸一听心中大喜,不禁笑道:“还是你小子他妈的鬼主意多,就这么办!”
  说完这群土匪上了马,向远处疾驰而去。
  “您说什么?”燕鹰惊异地望着老者,心道这老头也太不识好歹了,明明自己吓退了那群马褡子,怎么现在反过来责备自己?
  “那群马褡子绝不肯罢休的,说不定明天就会找人回来报复。”老者盯着燕鹰说道。
  “那我们就等他们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对!”燕鹰有些气急败坏,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自己也算得上是行侠仗义了,不道声谢也便罢了,怎么反倒埋怨起自己了。
  “呵呵,你们今天在这里,明天在这里,还能每天都在这里吗?如果那群马褡子一个月后来将军圃怎么办?”老者的话提醒了燕鹰,他渐渐明白老者起初占据优势却依旧示弱的原因了。强龙毕竟压不过地头蛇,可是现在再说什么也晚了。
  “那现在怎么办?”燕鹰忽然失了方寸。
  “带着金龙离开这里吧!”老者恳切地望着燕鹰说道,“我想你和金龙带着同样的东西,想必应该是亲人吧!把他交给你们我老头子也就放心了!”
  “可是……大爷,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燕鹰知道自己闯了祸,只希望够尽量弥补自己的过错。
  老者摇了摇头。“我在这个圃子生活了几十年,舍不得这里的山水,还有我的那些乡亲。你们吃过晚饭就离开这里吧,走得越远越好。”说罢老者磕了磕手中的烟袋,向屋子中走去。
  正在此时段二娥从屋子里匆匆跑了出来,手中紧紧握着一件物事,惊喜地说道:“你瞧这是什么?”
  燕鹰接过段二娥手中的物事放在手中,这是一个方形的纸片,上面用血写着几个字:宫五、商二、角六。对于这个,燕鹰再熟悉不过了,这便是操作明鬼的口诀。(明鬼详细操作法见《虫图腾》第一季)
  “这回好了!”燕鹰与段二娥相视一笑,两人走进屋中将这明鬼的操作之法大略地说给老者。老者虽然未能完全听懂,但是隐约知道这挂在金龙脖子上的东西是寻人之用。
  “金龙,想知道你父母在哪里吗?”燕鹰欣喜地说道,从小他父母便双双离去,因此提到寻找父母自然喜不自胜,如同要去寻找自己的父母一般,可是金龙的反应却让他大失所望。金龙抬起头看了一眼老者,然后摇了摇头:“他们已经不要我了,我还找他们做什么啊?”
  “傻孩子,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舍得不要自己的孩子呢?”段二娥半蹲在金龙前面说道,“其实姐姐和你一样也是个孤儿,也是被爷爷收养的,但是我知道父母当初离开我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他们尚在人世的话,我真希望自己能尽孝道,哪怕是一天也好!”她说到这里眼睛已经湿润了。
  谁知金龙却根本听不进去,一把拽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明鬼,扔给段二娥道:“你们想找就自己去找吧!”然后推开燕鹰跑向屋外,未等老人阻拦金龙已经跑了出去,跑到屋子后面巴乌的笼子旁边轻轻地望着巴乌,巴乌似乎能明白主人的心境一般亲昵地向金龙凑了凑,将头埋在主人的怀里“轻轻”地舔着主人的手背。
  “这东西真的能找到金龙的父母吗?”老者还是有些不相信燕鹰的话。燕鹰很肯定地点点头:“只要那个人在附近就一定能找到!”
  “那快点儿试试吧!”老者催促道,只见段二娥轻轻叩击着手中的明鬼,一会儿工夫那明鬼竟然真的动了起来,老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只见那明鬼一蹦一跳地向门外走去。
  “你们跟紧它,我去叫金龙!”老者说着走到后面,只是此时金龙和巴乌早已经没了踪影,老者焦急地四处寻找着金龙,却始终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却说燕鹰与段二娥二人追着那明鬼一直向将军圃深处走去,明鬼的速度极快,再加上是天黑,二人唯恐失去了方向,因此寸步不离地追着那只明鬼,只是许久未见老者和金龙跟上,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燕鹰,他们怎么还没跟上来?”段二娥一面盯着飞奔的明鬼,一面问道。
  “要不然我去看看?”燕鹰向后张望着,此时天色早已暗淡,苍白的月光洒在远近的山脊上,折射出冰冷的光。山沟之中左面是阳坡,荒草低矮,怪石嶙峋,配上那苍白的月光显得格外瘆人。而那右面的阴坡树木繁茂,特别是越往里走,那林木越深,不时从中传出夜枭凄厉的叫声。段二娥咽了咽口水:“你还是不要去了,实在不行我们记下明鬼的位置再一起回去找他们!”
  “嘿嘿,段姑娘是不是害怕了?”燕鹰坏笑着说道。
  “这……倒确实有点儿!”段二娥从来便是有一说一的人,对于自己的恐惧也从不隐瞒。
  眼看那只明鬼沿着崎岖的山路越走越远,身后的将军圃已经完全模糊在视线中了。这条羊肠小径峰回路转,九曲十八弯,明鬼沿着小路蜿蜒而上,只见那条小路从半山坡陡然直下,明鬼一滑落入山涧之中,二人毫不迟疑地随那明鬼滑入山涧。时值盛夏,加上雨水充沛,山涧之中竟然有一条涓涓细流,明鬼穿过溪流进入对面茂盛的林木之中。
  夜枭的号叫时而如婴儿的大笑,时而如怨女的呜咽,夹杂着身边的虫鸣声让人听了身上一阵阵发冷。那明鬼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想必是已经接近他们的目的地了。正在此时段二娥忽然愣住了,一把抓住自己身后的燕鹰,指着眼前的一个小小的黑影痴痴地说道:“燕鹰,你看前面……”
  透过繁盛树木的斑驳月影,眼前一个矮矮的人正站在距离他们二十米开外的地方,那个人背对着他们,看不清楚他的脸。
  第四章 鳌虎斗,喋血将军圃
  一张精致的脸出现在潘俊的眼前,她穿着一身得体的旗袍,长发披肩,将手背在身后。午后的阳光洒在潘俊身上,让他觉得暖洋洋的。眼前的女孩开心地笑了笑,满眼都是阳光。
  “小坏蛋,猜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那女孩神秘兮兮地说道。
  “蛐蛐?”潘俊操着一口稚气的北京话调皮地问道。
  “就知道蛐蛐,不知道被骂了多少次还是蛐蛐!”女子教训道,“再猜……”
  “快点儿拿出来嘛……”潘俊伸出小手撒娇般地拉着女孩的手臂,“这几天我都要憋死了!”
  女子坏笑了一下,环顾四周,见无人这才将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拿出来。她手中是一个精致的木笼,比鸟笼足足小了一圈,不过让潘俊惊喜的是里面竟然有一只巨大的蝴蝶。
  那只蝴蝶生得漂亮极了,两只硕大的翅膀,上面的花纹让潘俊惊喜得大笑起来,连忙接过笼子:“这么大的一只啊?”
  “嗯!”女孩微笑着在潘俊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喜欢吧?”
  “嘿嘿,喜欢,喜欢!”潘俊两只小腿欢快地在椅子上乱蹬着,“这个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阴阳蝶啊?”
  “嗯!”女孩看着潘俊一脸笑意长出一口气,“小俊在家要听话,下次我回来还会给你带好东西的!”
  潘俊听到此话后两条小眉毛立刻立了起来:“你又要走?”
  女孩点了点头,在潘俊的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潘俊贪婪地感受着女子手指拂过自己脸颊的瞬间温柔,不知不觉两行泪水从眼眶中流淌了出来。时淼淼连忙缩回手,谁知潘俊猛然抓住她的手,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牢牢地握在手里,闭着眼睛,表情祥和,微微呼吸着。
  正在此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之后那门被缓缓推开了,老鸨手中端着一个茶碗,里面是一碗气味浓重的汤药。
  “先生,这药煎好了!”老鸨轻声说道。
  “谢谢,您先放在桌子上吧!”时淼淼柔声说,她想掏出一些钱给老鸨,怎奈自己的手被潘俊牢牢地抓着,根本抽不出来。老鸨会意地笑了笑,然后关上门退了出去。
  潘俊已经发了一夜的高烧,时淼淼醒来的时候发现潘俊嘴唇青紫,身体不停地颤抖,便连忙让人找来大夫,大夫说潘俊是受了风寒,开两服药服下便会没事。时淼淼这才放下心,她一直坐在潘俊的床前守护着他,只是潘俊却一直在呓语。这个平日里永远那么冷静、那么沉着的年轻人也许只有在梦里才是最真实的,才能蜕去那层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外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