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壁外有人走过,阿雾不自觉地缩紧,惹得楚懋一把掐在她的臀上,低笑道:“可不会这样饶过你,你省着力气些,小心待会儿肿得厉害。”
阿雾欲哭无泪地喘着,脸色绯红,仿佛盛夏的粉荷,睫毛上挂着星星点点的泪珠,可见是忍得厉害了,几乎哭出来,楚懋干脆将手指塞入她的嘴里,哄她吮着。
一番折腾下来,阿雾哆嗦得厉害,由着楚懋拿手绢替她擦拭干净。
“殿下这样做,我真是没法儿见人了。你到底还当不当我是嫡妻尊重啊?”阿雾喘息刚平,就嗔怪了起来。
“我要是不这样,才是对嫡妻最大的不尊重。”
阿雾哪里听得进楚懋的鬼话,“楚景晦,你总是这样,不管不顾的,随时都能……”阿雾再说不下去,可是眼里却包了泪花,“你叫她们怎么看我,还以为我是什么随便的女子。”
楚懋揉了揉鼻子,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阿雾,我已经是极力克制了。”
阿雾简直不敢相信,楚懋尽然这样厚颜无耻,居然还敢说他是极力克制。
“若不是,我这会儿已经又将你……”楚懋顿了顿笑道:“你每回这样疾言厉色的骂我时,我都忍不住。”
“楚景晦!”阿雾简直怒无可怒,却又觉得楚懋并非虚言,只好抚头道:“闹得我头疼,你先出去吧。”
楚懋出去后,不多时,阿雾就听见外头船娘的女儿唱起了渔歌小调,连声叠唱“几多情,无处说,落花飞絮清明节”。声音说不上多好听,可含情脉脉,别有女儿家的娇态。
一时有船娘叫骂:“小丫头片子思、春啰,还不快去剖鱼,人家贵人看得上你个丑丫头?”
到晚饭时,船家饭都是河鲜,蒸鱼、煮鱼、烤鱼,味道居然出乎意料的好,而且鲜。虽然阿雾如今贵为祈王妃,可要在京城吃上这样新鲜打捞上来的鱼便是皇帝老儿也做不到。
而且祈王殿下今日大约心里有愧,便显得格外的殷勤,主动地帮阿雾剔鱼刺,一旁伺候的紫宜看了都不敢抬头。
倒是那小船娘,端着炸柳条进来时,见着这一幕心里又喜又酸,喜的是这位公子果真是难得的体贴之人,小姑娘见惯了粗犷的汉子,哪里见过如此温柔体贴又生得比神仙还好看的男人;酸的却是他体贴的人不是自己。
小船娘偷偷打量了阿雾一眼,只觉得这天下再没有人能比眼前这个夫人更好看了。她看得眼睛都呆了,心里头觉得也只有她才能配得上她的心上人。
只是姆妈下午的时候在她耳边悄悄地跟她说,这女人不是什么正经女人,小鱼妹又多少为她的心上人觉得不值,当然也多少觉得阿雾辜负了她的那张脸。
阿雾如果能读出小鱼妹的心声,恐怕也就不会羡慕这位船家女了。阿雾的眼睛在小鱼妹肥腻的屁、股上瞧了瞧,听说这样的身段儿最容易生儿子。
儿子、儿子,如今都成了阿雾的心头大患了。
船是第二日到上海的,临行前阿雾在船舱里收拾东西,刚走到舱尾,便听见外头传来小鱼妹的声音,尽管很小声,可是因为四周静悄悄的,阿雾居然也听清楚了,“公子,这些鱼干给你们闲了下酒吃。”
“多谢。”楚懋的声音传了过来。
阿雾的步子一顿,没想到祈王殿下居然对一个小鱼妹这样和颜悦色。大概是不好一副冷脸对着给自己唱过情歌的姑娘。
“公子。”小鱼妹的声音有些迟疑。
阿雾本来想要挪开的步子又停了下来,她绝对无心听壁角,只是不想打断小鱼妹的话。
“公 子,我姆妈说那位姑娘不是正经女子。”小鱼妹怕自己的心上人走上邪路,迟疑了半天还是决定规劝他几句,尽管自己一点儿资格也没有。可是小鱼妹昨天听了姆妈 的话,晚上又听了姆妈讲狐狸精吸人精气的故事,再联想到阿雾的那张脸,简直就把“狐狸精”三个字钉在了阿雾的额头上。
“她生得那样好,只怕是狐妖也不一定。”小鱼妹继续道,心里却想着姆妈充满了鄙夷的话,“只有那种女人才会逗着男人白天也干那档子事。”
舱帘“唰”地被掀开,阿雾铁青着脸走了出去。那小鱼妹跟见了鬼似的,居然“噗通”一声,跳入了河里。小鱼妹打小在船上长大,她落水倒没引起尖叫,她们经常这样闹着玩儿。
阿雾诧异地看了看小鱼妹激起的水花,她这只“狐妖”就这样怕人?
“楚景晦,你给我进来。”阿雾气得手直哆嗦。
阿雾返身回到舱里,“你们都出去。”紫宜和紫锦忙地退了出去。
楚懋跟进来时,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失。
“你居然还笑?”阿雾气得指着楚懋的鼻子尖道。
楚懋拼命地忍住笑,上上下下地打量起阿雾来,说实话,真是没从他这位高贵大方的王妃身上看出什么不正经的地方来。
“我瞧着挺正经的呀。”楚懋戏弄阿雾道。
“你还说,还不都是你,肯定是,肯定是她们听见什么了!”阿雾气得跺脚,她本来不是爱哭的人,可是在楚懋面前总是忍不住。
“别担心,总有办法让她们再开不了口的。”楚懋握住阿雾的手道。
阿雾原本要甩开楚懋的手,却变成了反握,睁大了眼睛道:“你要做什么?”
楚懋捏了捏阿雾的鼻子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给些银子总是能封口的。”
阿雾这才松了口气,“你今后再也不许那样对我了。”
“的确是个失误。”楚懋点了点头,亲了亲阿雾的指尖。谁能料到那船家女蠢朴如斯,楚懋刚才听到她的话时,也有些头痛。
上海不是个大镇,其繁华还赶不上淮安,阿雾不解为何漕帮的总舵把子蔺胜振会定居在上海。
“蔺胜振也是个有眼光的。”楚懋回答了阿雾的问题。
阿雾在上海住进了乔园,是一个园中之园,在蔺胜振的祖宅清和园之内,不过另开了一道门与外头的胡同相连,住下来也不会觉得不方便。
只是比阿雾更先住进乔园的还有一个女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江南第一名女支,董如眉。
☆、vip241
阿雾冷笑一声,“不是说这位董姑娘的局千金难买,怎么却这么容易就住进了乔园?”阿雾不无尖刻地道。
楚懋安抚似地冲阿雾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脸蛋儿。
“啪”地一声,阿雾打落了楚懋的手,谁也看得出祈王妃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而且是火冒三丈。
“殿下不是说我不正经吗,咱们现在就去瞧瞧什么叫真正的不正经。”阿雾扭过头,径直往前走,将楚懋甩在了身后。
阿雾心里有把火在熊熊燃烧,快要将她焚烧殆尽,可她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因为这把火有多美,可以倾世、可以亡城。
刚才在来乔园的马车上……阿雾甩甩脑袋,简直不敢回忆那不堪的一幕。
她当然没有让楚懋得逞,只是少不得还是吃了不少亏,阿雾忍不住拢了拢衣襟,寻思着是先去换衣裳还是先见董如眉。
内衫上只怕沾了祈王殿下的口水,胸口也有些疼,阿雾又想起了小鱼妹的话,“不是正经女人!”她倒是可以不和这样粗憨的野丫头计较,可是阿雾的耳朵里又响起了楚懋的话。
“阿雾,我就喜欢你的不正经。”
阿雾闭了闭眼睛,说这话时祈王殿下正含着她胸口的……然后阿雾想起了几乎被她遗忘的事实,她的那被揉成腌菜似的亵裤这会儿正躺在马车上提匣的下层。
当时她甚至来不及反驳楚懋的话,就被他含住了下头。阿雾不敢去回忆楚懋灵活的舌头,她气得直捶胸口,祈王殿下还真是不嫌脏。
“好了,先去换衣衫吧。”楚懋从阿雾的背后赶了上来。
阿雾的脸红得仿佛天边的火烧云一般。
“紫锦,将提匣给我,赶了这许久的路,你先去让人给夫人准备热水沐浴。”楚懋喊住紫锦道。
紫锦的行事已经十分稳妥,对于主子的话一句不敢违逆和多问,并不多看旁边空手走着的内侍一眼,将手里的提匣递给了祈王。
楚懋朝阿雾眨了眨眼睛。
在阿雾住进乔园的当日还是没有见到不正经的名女支董如眉。除了她小日子的那几天,祈王殿下几乎从没有放过她。
阿雾早晨起来时,将自己被人拆散的骨头又勉强拼凑在了一起,想起楚懋关于让她善待董如眉的话来。
阿雾讽刺地一笑,祈王殿下不知从何时养成了事后同她聊天的习惯,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给她灌一脑门子的事儿。
“去请董姑娘到花园里的……”
“清晖亭。”紫宜帮阿雾说出了名字来,这位主子自打昨日进屋后就没出去过,自然也不知道花园里有那些馆阁。
“嗯。”阿雾点了点头。对付着用了一点儿早饭,没什么胃口。
董如眉走进清晖亭的时候,阿雾几乎有些失态,江南最出名的不正经女人,看起来居然比自己还正经,这多少让阿雾有点儿难以接受。
董如眉的长相称不上绝美,在阿雾面前,只能算清秀。可是她目光澄澈,眉眼动人,嘴边带着一丝清风似的微笑,没开口便已经让人添了三分好感。如果不是阿雾能肯定她就是江南名女支董如眉,她定然会以为这是哪家闺秀,看她的举止,公侯伯家的姑娘也未必及得上。
董如眉不卑不亢地坐在阿雾的对面,心里头闪过的念头居然是,府里头有这样的宠妾,远在上京的祈王妃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还有那个男人会不会后悔,如果他见过这位崔夫人,就该明白他白白送了自己进乔园。
阿雾打量了一番娴雅文静的董如眉,不解为何这样的人会成为江南名女支,她看起来是在太过良家。不由想到大抵人间的事情就是这样,男人一方面喜欢出身不正经的女子娴雅如大家闺秀,另一方面又渴望自己的妻子不正经如教坊名女支。
“董小姐是官宦人家出身吧?”阿雾开口道。
董如眉没出声,眉间一丝灰颓。
阿雾也没再说话,其实这样的女子日子更难熬,幼年时锦衣玉食,是捧在手里的明珠,最后却明珠蒙尘,陷入泥垢,前后之差,判如云泥,很多人都支持不下去。
若放在平时,阿雾对董如眉大抵也是没有什么同情心的,人人都有自己的艰难,可是这两日阿雾更体会了一种做女人的艰难来,加之董如眉实在是个让人厌恶不起来的女人,所以她开口道:“董小姐好像有什么烦心事,如果不见外的话,可以同我说一说。”
董如眉抬起头,微微一笑,“夫人无需这样对我,我,萤火之光岂能同日月争辉。”
既然董如眉拒绝了阿雾的好意,她也不是那种非要将善意强加到人头上的人,转而一笑,“听说董小姐善曲,不知可肯赐天籁一曲。”
董如眉起身福了福,去到亭外从侍女的手里取了琵琶,再回到阿雾的面前坐下。
曲调是信手拈来,阿雾从没听过,董如眉的声音婉转如莺,仿佛清晨林间的第一缕歌声,“双花双叶又双枝。薄情自古多离别,从头到尾,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
阿雾听过的,所可比拟董如眉的,只有京城那位眉娘。一般的都带一个眉字,一般的都眉锁轻愁。不过似乎董如眉文弱的外表下,更见傲骨。
可是阿雾不喜欢听这样悲悲戚戚的曲调,一时厌了,离了清晖阁,让紫宜取了自己的琴,登上叠翠峰,远眺清和园,抚起琴来。
叠翠峰能远眺清和园的曲溪,又不用担心跌入水里,阿雾十分喜欢,晚上用了晚饭,又抱了琴去峰上的掬云亭抚琴。
董如眉站在宜雨轩远远地望着掬云亭,那琴音醇和静雅,听之令人心安神定。董如眉心里忍不住升出一丝嫉妒,怎么能有人可以这样平静安乐的过日子。
想来阿雾是不会太同意董如眉的看法的。
阿雾闻到风里传过来的酒气,皱了皱鼻子,头也不回地道:“殿下,还是先去换衣裳吧。”
月亮下面,男人轻轻地搂着女人的腰。董如眉遥望着这位祈王殿下,容颜俊美,举止轩轩,静如松风徐引,能被这样出色的男子看入眼里,呵,还真称得上是她的荣幸。
“董小姐住在宜雨轩,殿下可过去看过了?”阿雾推开楚懋。
楚懋笑道:“都是蔺胜振自作主张,你若喜欢听她的曲子便留下,不喜,让她走就是了。”
“殿下说得倒轻巧,听闻殿下之前可是登过董小姐的画舫的,若是你对她无意,蔺胜振能把她送来?”阿雾的话不经脑子就说了出来,说出来之后她又暗自懊恼,怎么弄得跟个妒妇似的。
而楚懋答非所问地含住阿雾的耳垂道:“阿雾,咱们回京后,再去归田园住一段时间,可好?”
归田园简直堪称阿雾的噩梦,打那以后,楚懋对她就越发放肆,“想也别想。”阿雾咬牙切齿地道。
不过下一刻阿雾的态度就软化了,实在是祈王殿下禽兽起来不是人,阿雾稍稍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殿下和蔺胜振的事情谈得如何了?”
楚懋一把将阿雾搂入怀里,使力压在那什么上,“阿雾,你摸一摸,我就告诉你。”
这情形让阿雾想起了在相思园时楚懋未遂的那次,还有归田园被他得逞的那次,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手上使劲的一拉,快速地站起身,一把将微醺的楚懋推在地上,然后还不解恨地准备上去补一脚。
在远处观望的董如眉看着阿雾跌了下去,她有些无措,不知上头发生了什么,不过旋即又想起自己的身份,她有什么资格管闲事。
“益惠,咱们去前头走走。”董如眉愣了片刻后,还是喊了侍女走出了宜雨轩。
“董小姐。”阿雾被楚懋牵着手刚走下叠翠峰的坡路,一抬头就见董如眉正往这边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