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村长立刻表示:“都在呢,都在呢。我们村里年轻的不年轻的男人都在这。我绝对可以保证。剩下没来的,都是些妇女和孩子,也没那么大劲搬石头堵洞口。”
  晕头晕脑的洛毅森发现,围观的人中不少人都在偷偷的看着朱凯。朱凯站在最后面,面色阴冷,而那些偷着看他的人,好像是畏惧似地慢慢移动位置,离他稍远了一些。
  公孙锦表示,究竟是谁想要杀人,会进一步调查。当务之急,是先去卫生站处理两个人的伤势。
  一路上,公孙锦询问了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越听他的神色越是凝重。
  这一番折腾下来,天也黑了。蓝景阳已经出去监视朱凯的行动,赵航跟一科的蒋兵和苏洁联系。公孙锦不知道何时偷了那个老大夫的一个针头,刺破了手指,把流着血的手指按在洛毅森的伤口上。
  “你!?”洛毅森惊讶不已,但公孙对他一笑,那根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洛毅森顿时满头黑线,同意赵航对他的评价,公孙锦就是个妖人!
  “你对朱凯怎么看?”公孙锦问道。
  “很可疑。但是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说明他跟朱小妹、老瞎婆的死有关。而且,我不知道你发觉没有,村里人好像知道朱凯有问题。”
  “我赞成。”已经挂断电话的赵航走了过来,跟着说,“我看那些村民都有点害怕朱凯,特别是在打谷场那时候,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洛毅森点点头,又对公孙锦说:“我怀疑,村民八成知道朱凯有一种特殊能力,可以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公孙锦沉默了片刻,问赵航,蒋兵那边查到什么没有。
  远在本部的技术哥当然是给力的,他查到两年前同时死亡的四个人的家庭,是第一批在搬迁时候离开村子的。他们四家在新村址上盖起了两层小楼,还都买了私家车。奇怪的是,蒋兵查不到他们大笔资金的收入来源。也就是说呢,这四个人家突然暴富,却没有人知道原因,所以,蒋兵还在继续调查。
  说完了这些事,蒋兵有些兴奋地说起了关于苗安拍回来的那些照片,也就是在山顶拍摄的枫树和周围类似台阶的那些东西的照片。
  他专门找到考古学者询问过,最后专家们一致认为这是祭坛的遗迹。按照时间和形状的推测,这应该是五百多年前的祭坛,用来祭祀阴灵。通常,有这种祭祀阴灵的祭坛下面,都会有规模比较大的古墓,墓主人身份显赫,死后也会受到族内或者是下属的追随和祭奠。
  听过这些,洛毅森好像想到了什么,却又抓不住头绪。门外传来梁村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梁村长是来请他们去家里吃晚饭的,他老伴还杀了一只鸡,算是给洛毅森补补身子。
  洛毅森本来是很饿的,但是吃了几口就没了食欲。公孙锦看了看他,抬手摸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让小航送你回去休息,我提包里还有点消炎药和退烧药。”
  赵航带着洛毅森往临时住所走。到了晚上的村庄更加冷寂,家家户户早就关门上锁,平日里本来就已经死气沉沉的村子更显压抑。赵航一路都在啰嗦着出门玩一圈也能遇到这么倒霉的事,亏着洛毅森命大,否则,明年的今日就是他的忌日了。
  说着说着,赵航忽然停下了脚步,扶着洛毅森的手紧了紧,昏昏沉沉的人问他:“怎么了?”
  “前面有人。”赵航的话音有些紧绷,明显是提高了警惕的状态。
  洛毅森抬起头,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只能看清前面站着一个人。看身高,他说:“是朱凯,村里人就他这么高。”
  赵航从来都不是等待事态发展的主儿,他更喜欢主动出击,当下大喊了一声:“朱凯,过来帮忙,我哥们发烧了。”
  这人真的是朱凯,他慢慢走过来,站在两人面前看了看洛毅森,问道:“我家有草药,你上点不?”
  洛毅森无力说话,赵航说:“在你们卫生站处理过伤口了,我们自己有药,谢了。帮个忙,我快扶不动他了。”
  朱凯扶过摇摇晃晃的洛毅森,就像扶着一个小孩似的轻松。路上,他始终沉默着,快到临时住所的时候,才说:“你为啥说我杀了老瞎婆,我没杀她。”
  洛毅森心想,是你不知道自己杀了她了吧。但这话没法说,也不能说,他想起了王家那两个孩子,但很明显,朱凯的情况跟那两个孩子不同。
  走到临时住所的门口,朱凯就不再走了。他把洛毅森推给赵航后,又说:“你们走吧,再不走,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赵航冷笑一声,问:“怎么着,你这是威胁我们?”
  朱凯就像没听见赵航的话,低下头自语着:“有些事我也不知道咋地了,你们真多余来。”说完,他已经转了身,离开。
  回到屋里后,赵航找到药让他吃了,洛毅森心里事太多,睡不着,就问赵航在朱小妹打工的地方查出什么没有?
  赵航说这一趟跑的半点收获没有,要不然也会这么快就回来。随后,他们俩聊到了朱凯的事。对此,洛毅森说:“我看,朱凯并不清楚自己异常情况,但案子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而且,这里面不止他一个人有问题,比方说,是谁把老瞎婆的尸体运到了山上?这个人不会是朱凯。”
  一番推论下来,赵航也消化了这些情况,跟着分析:“我怀疑是村长干的。听公孙锦说,是梁村长第一个发现了老瞎婆的尸体,他一大早天不亮去老瞎婆家干什么?而且,他安排看守现场的那小伙子也跟你一起倒了霉,你们都险些被活埋在山上。”
  梁村长,会是他吗?洛毅森在思索间,又想起那个倒霉孩子说的话,总觉得那小子有什么话没说。而且,那个小伙子被梁村长打发去山上找自己,结果被推下山洞,这是不是……
  越想脑子越混乱,赵航也觉得他实在不适合这时候琢磨案情,就催他赶紧休息,别再消耗精力了。他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好,乖乖地躺下。
  赵航见他已经睡熟,就拿出笔记本电脑连上电源,准备整理一下所有的线索资料,昏黄的室灯有些伤眼,没弄多一会,赵航的眼睛开始发酸,想在公孙锦的包里翻翻,看有没有眼药水,起了身的时候,不经意地看到院子外面闪过一个人影。看那个动作和体型,他微蹙着眉头,并没立刻跑出去,而是联系了蓝景阳。
  此时,蓝景阳还在朱凯家的外围监视着,接到赵航的电话就问他什么事。赵航说:“朱凯离开家了吗?”
  “没有,我看见他还在屋子里,院子里也有几个留下帮忙的人。”言罢,他问,“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毅森好了点没有?”
  “见鬼了。”赵航抹了把脸,说,“我刚才好像在院子外面看见朱凯了,你却告诉我他还在家,你说这是不是见鬼了?”
  蓝景阳也是心里打怵,忙问:“你看清楚了?”
  “没。不过,毅森告诉我,这村子里就朱凯有那么高的个子,身高方面我是不会看错的。你继续监视吧,我去外面看看。”
  蓝景阳叮嘱他多加小心,挂了电话后,继续监视朱凯并联系了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公孙锦。
  第六章 混乱的线索
  走到院外的赵航拿着手电在地面上观察脚印,看了半天可以肯定是个高个子的男人,而且这人似乎在外面徘徊了很久,留下了杂乱不堪的脚印。假设刚刚那个人是朱凯,那这小子在院子外面晃悠什么呢?是观察,还是有所图谋?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明知道是他也没办法,因为没有证据。不仅如此,蓝景阳还成了他最完美的人证!这时候,赵航猛然想到,也许朱凯了解自己的情况,并针对这一特点展开一系列的行动,他什么都不怕,因为就算有人发现了他,也没有证据!
  刚刚跟蓝景阳谈过的公孙锦恰好走到院子门口,看到赵航正蹲在地上一脸的官司样。他走过去,问道:“还在查看脚印?有什么问题吗?”
  赵航把自己的疑惑和担心说了出来,期间,公孙锦一直看着地面上杂乱的脚印。好半天才说:“你是看到朱凯一闪就过去了?”
  “是。怎么了?”
  “没什么。”公孙锦换了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说,“回去休息吧,明天的事更多。我让景阳也回来了,这个时候,朱凯不敢怎么样。”
  “先等下。”赵航问道,“老瞎婆案发当天,梁村长为什么一大早去她家?”
  公孙锦说:“梁村长说,他每天早上习惯在村子里绕一趟,我也调查过,他这个习惯已经坚持了七八年。早上,他走到老瞎婆家门口发现院门没关,老瞎婆睡觉的屋子窗帘还挂着,他觉得不正常,就进去叫了几声。平常,那个时候老瞎婆已经起了,没听见她的回音,梁村长才走进去。老瞎婆睡觉的里屋插着门,他叫了几声里面也没什么动静,就把门踹开了,发现了尸体。”
  听过后,赵航冷哼一声:“鬼话连篇。”
  公孙锦饶有情致地看了看赵航,笑问:“何以见得?”
  “首先,老瞎婆的案发现场门窗上锁,可以说是间密室。既然凶手把现场搞成了密室,为什么不关院子门?这一点相互矛盾。他说踹开了房门,老大,你不觉得奇怪吗?”
  赵航索性做了几个示范给公孙锦看,随后说:“踹门也要讲究技巧,不是随便踹哪里都能开的。那梁村长多大岁数了?我看快六十了吧,老胳膊老腿的他敢踢脚去踹门?我怎么就不信呢。”
  “我们在门上的确发现了他的脚印。”公孙锦说。
  “这不能证明什么。”赵航摆摆手,“上了年纪的人大多都有一种自我保护意识,凡是动胳膊动腿的时候,总会谨慎小心。按照当时的情况分析,他应是绷紧身体去撞门,而不是去踢门。而且,你们发现了几个脚印?”
  公孙锦笑而不语,举起一根手指头。赵航翻过一记白眼:“一个快六十的老头一脚就能把门踹开?”
  天上一片云飘过弯弯的月牙儿,清冷的光落在公孙锦似笑非笑的脸上,让赵航顿觉自己多嘴了,这人是了解一切的。他咂咂舌:“你都知道了是吧,毅森呢?”
  “他也明白。”
  “你俩行啊。”赵航打趣着,“心里都明白就是不说。”
  “都知道的事,何必说?这些情况我已经跟景阳提过了,今天暂且这样,明天我们分头调查朱凯和梁村长。”
  两人回到屋子后没多一会,柳靖云也回来了。他们就朱小妹打工的度假村情况跟公孙锦汇报了一下。
  在那里,朱小妹还是正常的,至少在两周前很正常。到底是谁发现她患上奇怪的皮肤病也已经查不到,就朱小妹的病情而言,度假村方面也算是尽了些义务,特别给她三天假期去医院,但是朱小妹并没有去,所以才让度假村方面很恼火,闹到最后,只好强迫她离开。
  仅仅是这点线索并不能说明什么。但赵航和蓝景阳也分析出一些延伸出来的问题。比方说,朱小妹是在两个月前离开的村子,那么为什么半个月前才得病?或者说,是发病。
  按照时间来推算,他们姑且假设朱小妹在两个月前离开村子的时候接触过病原体,那么,这个病原体在哪里?为什么村子里的人有些得了这种病却没死,而她却死了?
  最后,赵航和蓝景阳总结了一下以上的推论,朱小妹接触过的病原体跟其他村民的溃疡病并不是一个。所以,他们俩这次回来主要还想查查朱小妹在临走前都接触过哪些人,去过哪些地方。
  三个人一直谈到晚上快十二点了才睡下,熄了灯盖了被子,各自准备睡去。早在中间呼呼大睡的洛毅森不知何时出了一身的大汗,眉间紧紧地揪结着,好像正在做梦。
  这一觉,洛毅森睡得很不踏实,恍恍惚惚地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那声音听不清楚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能明白传达给他的那种悲伤和急切。
  他想听得更清楚一些,那声音忽然消失,被风吹起了满地的落叶飘飘洒洒的落在古老枫树的树根下,一层叠着一层,一圈围着一圈。
  古树周围垒起了一圈土黄色的台阶,完整的八卦形台阶。他感觉到自己走了上去,数不清的枯枝落叶几乎快把树干埋没了一半,他又听见了那个声音,那声音在里面越发得沉闷弱小。他走过去扒开那些枯枝落叶,伸出去的手三下两下把碍事的落叶扫到一边,里面露出了树干上的人形,他莫名想到两个字——枫鬼。
  又是一阵疾风吹来,枫鬼的眼睛里流下两串殷红的血泪,滴落在枯叶上,渐渐染红了一大片。它无声地哭泣着,风声变成了它的呜咽,在耳边久久不散。
  鬼使神差的,他想擦掉那些刺眼的血泪,当手摸到它的脸时,起了微妙的变化。它,看上去像是个女人,一个面容姣好,神情悲哀的女人。
  “你怎么看??”他觉得自己这样问女人说。
  “很疼。”树干上的女人脸开口,悠悠忽忽的声音显得有些空灵,“求求你,带我走吧。”
  “你是谁?”
  “我是……”
  “你是谁?”
  女人的脸焦急了起来,嘴巴张张合合,洛毅森却听不到她的声音。越是想听到,耳边的风声越大,连带着嘴巴喉咙都如火烧似的灼痛。他大喊一声:“你到底是谁?”
  猛地惊醒的洛毅森大口大口喘着气,发觉是黄粱一梦的时候,心有余悸。不等他回味一下梦境中的情景,忽觉一股股的烟从门缝里飘进来,急忙转头看向院外,火光冲天!
  他连滚带爬地下了炕,一边抓自己的衣服一边叫喊着还在沉睡的三个人。首先醒来的是听力绝佳的蓝景阳,他貌似很镇定地看了眼窗外的火,对准赵航的脸就是一巴掌,赵航嗷地一声跳起来,连骂带喊的问是谁打了他。
  洛毅森也把公孙锦叫醒了,抓着赵航就喊:“赶紧出去!”
  四个人狼狈不堪地冲到了院子,院子里的大火已经蔓延到门口和围墙。洛毅森感觉到自己还在发烧,半点力气使不上。这时候,赵航和公孙锦架着他往火势最弱的地方跑。
  四个人被热浪冲了回去,公孙锦一看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就大声喊着:“你们俩先把毅森扔出去,咱们从后院走。”
  不料,蓝景阳死活不干,还说:“你看看后院,火势比这边的还大。赶紧,要走一起走。”
  不知怎的,这时候洛毅森居然很想笑,他提醒身边的三位:“再啰嗦都变烤鸡!那边有水缸里有水,先把身子浸湿了再往外跳。”
  四个人赶紧跑到水缸旁边,先把洛毅森塞进去,来了个透心凉,接着是赵航,他被冷水激得直骂娘!等蓝景阳和公孙锦都把自己浸湿之后,从远处也传来了不少人的叫喊声,听起来好像招呼各家男女老少赶紧救火的。
  四个人有惊无险地跳出了着了大火的院子,村民们几乎都来了。其中,葛喜旺带着葛刚,拼力地运水,小家伙明显是把好手,跟着爷爷出了不少力,洛毅森觉得那些零食给得还是非常值得的。
  大火在两个小时后才熄灭,他们这个临时住所已经被燃烧干净。公孙锦从一开始就在留意周围人的情况,这时候,他低声说:“没看到朱凯。”
  蓝景阳脱下外面湿淋淋的t恤衫,打了赤膊,说:“现在是凌晨三点,起火的时间应该是凌晨一点左右。我是在昨晚十一点半离开朱凯家附近,时间上来看……”
  不等他的话说完,差点跟洛毅森一起被活埋的那个小伙子急跑了过来。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蹲在洛毅森面前:“大哥,你没事吧?”
  小伙子诚恳的神情让洛毅森有些感动,他笑道:“没大事,就是还有点发烧。你怎么样?”
  “我也有点烧。”小伙子憨厚地笑道,“我们乡下人可比不上你这么娇贵,睡一觉出身汗就好了。”
  “你……”这时候他才想起,还不知道这小伙子叫什么,“怎么称呼?”
  小伙子挠挠头,让洛毅森叫他“小虎子”,小名儿叫着亲切。小虎子也是村里土生土长的人,前几年出去打工赚了点钱,一个月前才回来孝顺老妈,准备陪老妈几天再出去。没想到这几天村子里出了这么多事,更不敢扔下老妈一个走了。说到村子里的人命案,洛毅森又想起在山上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问他是不是知道什么,还没等小伙子说什么,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双不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洛毅森的背后,磕磕巴巴地说:“凯,凯哥。”
  一边的蓝景阳也诧异地发现,朱凯犹如鬼魅一般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眼神中尽是隐藏不住的仇恨!发觉蓝景阳正在看他,换了若无其事的态度,转身去帮着处理火灾现场。
  小虎子急忙起了身,说还有不少活要忙,没等洛毅森叫住他撒腿就跑。
  一切都透着古怪,细琢磨起来又是一团一团的乱麻。身体情况也是很糟,刚刚想了一点线索,脑袋就跟炸开似的疼。刚才,他在屋子里吸了几口浓烟,嗓子火烧火燎的。公孙锦扶着他站起来,道:“天亮了我安排车送你去医院。”
  “不行。”他坚决地说,“也许我知道枫鬼是怎么回事了,我不能走。公孙,再给我一天的时间,就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