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固天的追问之下,她才说道:“夫人她说只想吃上好的血燕。”
闻言,西固天也是眉头一皱,显然也有些厌烦。这个白翠浓,为什么老是要去惹西鸢萝?上次血燕的事情闹那么大,居然还不长记性。西鸢萝背后有连家跟齐家靠着,在西家连他都要让三分,可偏偏就她白翠浓不知好歹,处处跟她作对。她当真以为有了儿子做靠山就万事大吉,可以为所欲为了?也不想想,自己娘家一穷二白,将来她儿子还不是得仰仗西鸢萝这个姐姐?真正是愚妇。当初为了顾及西崇明,一时心软,没有将她赶出去,现在想来真有几分后悔。要不然,他孙子的母亲也不至于会是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身份。
但后悔归后悔,孙子现在还在她肚子里呢,西固天也是莫可奈何,叹了口气,对冉再青说:“我看鸢萝跟你挺投缘的,不如你去跟她说说,让她拿出些血燕来,不论她有什么条件,都答应她。”
“这个我早就说了。”冉再青接口道。
“哦?那她怎么说?”
“她答应了。”冉再青说着,满脸的疼惜:“要说鸢萝啊,真是个好孩子。虽然夫人处处为难她,但她却念着她肚里的孩子始终是她弟弟,所以处处忍让。”
西固天赞同地点头:“鸢萝的确是个好孩子,我也不会亏待了她的。”
“你确实不能亏待了鸢萝。”冉再青叹息着道:“老爷子你不知道,自打有了孩子以后,夫人的花样多着呢,今天是血燕,前几天还说是夜晚做噩梦,说什么玉能压邪,愣是看上了鸢萝房里的那块翡翠貔貅挂件。”
西固天眉头紧皱起来,“胡闹,她要玉,你买一块儿给她不就完了,干嘛非要鸢萝房里的。”那块玉西固天是知道的,是当年连战国随身佩戴养了好些年,在连清蕊出嫁那天才特意摘下来给她的,连清蕊生前也一直是玉不离身。如此重要的物什,但凡通情理之人,都是不会开口要的。
“我也是这么说的。”冉再青很是无辜,“可是夫人她说,鸢萝那块儿是当年连主席亲自戴着养过的,有龙气,说这样的玉压邪效果才最好。”
西固天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冉再青知道,西固天这人向来迷信,所以白翠浓那番说辞,他必是不会反驳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知道这事儿肯定让你为难,所以没敢跟你说,可夫人那边又不肯罢休,没办法,我只好自作主张,添着一张老脸跑去求鸢萝,让她把那块玉借给夫人戴几天。”冉再青刻意加重了“借”字的语气。
西固天扬起眉梢,瞧向冉再青,显然是想知道事情的结果。
“你我都知道,那块玉是鸢萝母亲的遗物,她宝贝着呢。我一跟她说这事,她眼眶立马就红了,不知道多委屈。”
西固天闻言收回视线,脸上有些失望,心中已是认定了西鸢萝不肯借了。
冉再青嘴角不着痕迹地掠过一丝笑容,接着说道:“但饶是如此,鸢萝最终还是答应了。”
“哦?”西固天讶然地看向冉再青,有些不敢置信。那玉可不是血燕,怎么会说给就给?居他所知,鸢萝这丫头可没那么好说话。一个不慎,别说是借玉,只怕还会闹个天翻地覆。
“可不是嘛。老爷子你若不信,明儿就可以看看,那玉正在夫人脖子上挂着呢。”
“唉”冉再青哀叹一声,说:“这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老爷子你是没瞧见,鸢萝捧着那玉时眼泪汪汪的样子,哎哟,我想想就觉得心疼。”
西固天紧抿着唇角,右手食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大拇指上的青玉扳指,脸色凝重,隐隐有了一丝不悦,“你进西家那么多年,早已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就直说,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
冉再青微怔了一下,笑着奉承他:“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老爷子你。”
西固天低垂了眉头,不再吃她这一套。
冉再青眉间还是有一丝犹豫,“其实这件事吧,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该讲的。”
西固天眉头略微蹙了一下,已然有些不耐烦了。
冉再青知道不能再溜弯子了,索性直话直说,“我就是想着,等夫人生了孩子之后,那孩子让我们来带。”
西固天摩挲玉扳指的手倏地停住,抬头看向冉再青,有些疑心地问:“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我这也是为了孩子们好。”冉再青叹息道:“老爷子你想想,现在夫人跟鸢萝处处不对付,如果孩子让她养在身边,她会怎么教他?将来那孩子长大了能跟他姐姐融洽相处么?”
“而且,说句不中听的,夫人的娘家既无权又无势,也不富贵,拿什么去帮小少爷?可鸢萝不同,她身后有连家和齐家撑着,自己又本事,小小年纪就自己办了公司,还有模有样的。难得她又跟我亲厚,如果孩子养在我的身边,姐弟两个天天一块儿处着,关系自然也就和睦了,只要她愿意,那将来对小少爷的助力可是非同凡响的。”
“再说了,这爷爷奶奶带孙子,那是天经地义的,想必夫人也不能说什么。”冉再青一步一步,试图说服西固天。
西固天低头沉默,蹙眉深思。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以白翠浓的性子,将来那孩子势必不会和西鸢萝亲厚,只怕还会反目成仇。可不管怎么说,她好歹是孩子的亲娘,不论如何,都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但冉再青可不一样,她跟孩子没有血缘关系,又跟白翠浓关系不睦,她会真正对孩子好么?还是……她怕白翠浓母凭子贵,影响她在西家的地位,所以想着把她的孩子弄过来养在身边,以此作为要挟?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不是西固天所愿意看到的。向来杀伐决断,果断英明的西固天,这次在自己孙子的抚养权问题上,却前所未有的彷徨犹豫了。这也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
“老爷子,你倒是说句话啊。”冉再青等了半日得不到回答,忍不住催促道。
西固天终于抬起头,淡淡地说了句:“行了。孩子都还没出生呢,这事儿以后再说。”脸上神情若定,令人丝毫看不出端倪。
冉再青身子一正,还想说什么,可是西固天却躺□子,准备睡觉了。冉再青只好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看着身旁闭眼装睡的西固天,心中凄然,西固天,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相信我。
☆、第80章
冉再青感觉很挫败,跟西鸢萝说起昨晚的事儿的时候满脸的沮丧。
西鸢萝却是笑得淡然,说这个结果早在她的意料之中。西固天为人疑心最重,在西家除了西崇明,根本不相信任何人,更何况此事涉及他心心念念日夜期盼的孙子,自然不会轻易做出决定。
虽然如此,但她可以肯定,西固天也在心中反复掂量这个问题,要不然以他的性子,早就断然拒绝冉再青的请求,而不是将此事拖而未决。毕竟,西鸢萝可是棵大树,他想要为他孙子的将来筹谋,必然不愿放弃。只是,这事还要看她乐意不乐意。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白翠浓继续耀武扬威么?”一想到那个孩子出生之后,白翠浓母凭子贵,将来处处踩在她的头上,冉再青的心中便似有一股怒火升腾,将她往日端庄娴雅的姿态燃烧殆尽。
西鸢萝却是依旧沉着冷静,面色如常,“小奶奶,你别急。”
“我能不急嘛我?再过几天那孩子就要出生了。”
西鸢萝倒了杯玫瑰花茶,放到鼻尖轻轻嗅了一下,嘴角挂着不以为然的笑意,瞥了一眼冉再青,说:“小奶奶,当初可是你劝我放过白翠浓肚子里的孩子的,现在怎么反倒比我还着急?”
听出来西鸢萝话语中略带的嘲讽意味,冉再青脸色青白,一时无语。当初她劝说西鸢萝不动那个孩子,是因为怕白翠浓被赶走之后,西家会迎来地位身份更为尊贵的主母,这样对她反而不利,所以与其如此,倒还不如留下毫无根基的白翠浓,况且白翠浓又与西鸢萝不和,只要能够笼络住西鸢萝,白翠浓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可最近,白翠浓借着肚子发挥,对西鸢萝步步紧逼,她却步步忍让,毫无动作,不禁让人怀疑,她当初是不是看走眼了?如果西鸢萝不动,那她根本就没有任何资本跟白翠浓去斗。所以,当务之急,是要知道西鸢萝到底是怎么想的。
冉再青渐渐冷静下来,细眼观摩西鸢萝,只见她一派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顿时轻松不少。
“鸢萝,你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
西鸢萝啜了一小口玫瑰花茶,看向冉再青的眸子透着精明笃定。
“等孩子出生后,你怂恿爷爷给他办个满月宴,操办的越风光越好,到时候,我给你加把火。”
冉再青想也不想,立刻点头答应,眸中似乎也有了些了然。
“鸢萝,这些日子,你是不是故意让着白翠浓的?”
西鸢萝眼角划过一抹狠戾,冷冷一笑,“孩子还在她肚子里呢,这个时候如果我处处跟她为敌,那爷爷还能放心将他孙子交到我们的手里么?”
冉再青不由得赞叹,同时心中居然也有了一丝忌惮。西鸢萝年纪轻轻,心思却如此深沉,筹谋长远,只怕她早就已经想好了要把白翠浓的孩子弄到自己手上来,所以就以退为进,故意忍让白翠浓,让西固天觉得她看重她肚子里的孩子,念着血脉亲情。而那白翠浓,不明所以,西鸢萝越是忍让,她便越是嚣张进逼,自以为母凭子贵,胜券在握,却不想竟是在自掘坟墓。
三日后,白翠浓在首都医院诞下一子,取名西恩晖。西固天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一时间,西家上下,无不奉承献媚。
白翠浓抱着儿子,眉梢眼角尽是得意。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前世。
但是,西鸢萝绝对不会让一切依旧遵循前世的轨迹。白翠浓,你现在越得意,到时候就让你摔得更惨。
一个月后,按照计划,冉再青建议西固天为西文晖大摆满月宴,西固天当即点头答应。冉再青大肆张罗,遍邀京城权贵名流前来赴宴。
宴会当日,名流云集,热闹非凡。白翠浓抱着儿子迎接宾客,大显风头。
这一日,西鸢萝早早的就出门了,直到临近宴会开始,才掐着时间,和齐怀渊一起出现。
白翠浓抱着儿子坐在客厅中央的主席上,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见到西鸢萝,就拿眼白瞟她,轻拍着儿子的背,不阴不阳的嘲讽:“哟,大小姐,你才回来呀。”
此时,满堂宾客差不多都已落座,只余三三两两还聚在一起轻声闲话,白翠浓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让大家都给听见了。
众人望去,只见西家大小姐穿着一袭粉红衣裙,娉娉婷婷站在客厅中央,旁边挽着气宇轩昂的齐怀渊,端的是一对璧人,看着赏心悦目极了。
在座的都是首都上层名流,多有认识齐怀渊的,一个个都忙着起身上前招呼,哪还有谁管白翠浓说了什么?大公子能来你儿子的满月宴,还不是看在西家大小姐的份上?别说是没迟到,就算是迟到了那又怎么样?能来就是瞧得起你了。
白翠浓的坏心眼仿佛一颗石头扔进了大海里头,没有激起丝毫的波澜,不由得心中恼怒,怨恨西鸢萝。今天是他儿子的满月宴,她却故意带齐怀渊来抢她的风头。
“翠姨,今天是弟弟的满月宴,我特意为他准备了一份礼物,刚刚才拿回来,所以回来的迟了,你别介意啊。”西鸢萝走上前,一脸善意地道。
白翠浓只当是她生了儿子,西鸢萝自知斗不过她了,所以审时度势,向她示好来了。当下就显得趾高气扬起来。
“是么?拿来我瞧瞧。”
西鸢萝从齐怀渊手上接过一个小小的红绸盒子,朝她走过去,眼角瞄了一眼冉再青,冉再青会意,寻了个由头,将边上的西固天引开了去。
西鸢萝走到近前,打开盒子,里面躺这一块璀璨耀眼的百岁金锁,“翠姨,你瞧瞧,可喜欢?”
白翠浓见金锁精致华美,拿在手中又沉甸甸地,不由得双眸放光。
看着她贪婪十足的样子,西鸢萝很是鄙夷,邪邪一笑,俯身凑近白翠浓,用只有俩人听得见的声音讥讽道:翠姨,你瞧仔细了。这是我为庆祝你生儿子特意命人打造的,上面,还雕了一只狗呢。”她咬牙切齿,刻意加重了狗字的语气。
白翠浓刚刚只顾着研究金子的成色,没有细看。此时闻言色变,仔细一瞧,果然见金锁正面雕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顿时怒火狂烧,啪地将金锁砸到地上,厉声质问:“西鸢萝,你这是什么意思?”
猝不及防的一声怒吼,吓得满堂宾客皆是一楞。紧接着,客厅里回响起了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
齐怀渊立即跑上前,将西鸢萝护在怀中,冲白翠浓怒目相向。
“怎么回事儿?”西固天拄着拐杖走过来,原本喜气洋洋的脸上,此刻却布满愠怒。
西崇明也闻声赶了过来,白翠浓一见到他,犹如见了救兵,立刻哭上前去,“崇明,你看你女儿干的好事,今天是恩晖的百日宴,她居然送了一个雕了狗的金锁给我,分明是在骂我们的儿子是狗啊。”
齐怀渊气得脸色铁青,沉声道:“西夫人你胡说什么?那金锁上面雕的分明是麒麟。”
冉再青捡起地上的金锁,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然后说道:“夫人,你看岔了,这上面雕的,确实是麒麟。”说完,将金锁递给西固天。西固天接过一看,顿时也气白了脸,恼怒得瞪向白翠浓。
白翠浓气愤至极,犹强辩道:“那明明就是狗,刚刚她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西鸢萝一副吓坏了的模样,躲在齐怀渊的怀里,窸窸窣窣地掉眼泪,委屈地道:“翠姨,我怎么可能骂自己的弟弟是狗。那样……不等于是在骂我自己么?”
此言一出,再也无人相信白翠浓,毕竟,谁也不会愿意骂自己是狗。
“你……你……”白翠浓也顾不得怀中哇哇大哭的儿子,指着西鸢萝,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西鸢萝窝在齐怀渊的怀里,索性装可怜,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吓得齐怀渊心慌意乱,手足无措,一个劲儿地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
“还不向鸢萝道歉。”西固天拐杖一噔,命令白翠浓。
白翠浓仗着自己生了儿子,脾气渐长,此时竟连西固天也不放在眼里,腰杆一挺,冲着他就嚷嚷:“我凭什么向她道歉,分明是她故意挑衅我。”
“翠浓,你住口。”西崇明立时喝止她,
西固天当众被媳妇呛声,颜面扫地,气得差点心脏病发。
西鸢萝适时的呜呜大哭起来,满堂宾客听着,都唏嘘不已,指着白翠浓窃窃私语,小声指责。有人说她不敬公婆,这样不对,有人议论她一直以来苛待继女,直爽些的干脆讥讽她没教养,上不得台面,还说堂堂西家,怎么就找了这么个媳妇?
西固天一口气差点背过去,感觉西家的脸都被丢尽了。
白恩秀一直坐在边上冷眼看着,西鸢萝在她母亲耳边说的话她都听见了,她知道白翠浓是被西鸢萝陷害了,她很想站出来为母亲洗刷冤屈,可是当她一见到齐怀渊,就既心慌又忌惮,竟是动也不敢动一下。此时见母亲被欺负的越来越惨,气地双手握紧,指甲都陷进了肉里面。又见齐怀渊抱着西鸢萝像哄孩子一般柔声细语的安慰,顿时妒火中烧。
“西鸢萝,你装什么装。”
怒火加妒火,烧得白恩秀失去了理智,猛地站起来,大叫着冲上去,伸手去抓西鸢萝。只可惜连西鸢萝的衣角都还没碰到,就被齐怀渊一把拽住,然后啪的一声,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打得她晕头转向,一头撞在了餐桌上,顿时哐啷啷一阵乱响,摔了好多碗筷。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齐怀渊尤不解气,胸口急剧地起伏着,怒瞪了白恩秀半响,又转而瞪向白翠浓,沉声警告:“你们别欺人太甚。”
齐怀渊是经历过战场厮杀,发起怒来,身上自有一股肃杀之气,在场所有人都被吓得噤若寒蝉。
白恩秀趴在桌子上,吃力地回过身来,嘴角带血,脑子天旋地转,仍然搞不清楚状况,指着西鸢萝跟齐怀渊哭诉:
“大公子,她是个骗子……她在骗你……你不要被她给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