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越铭点点头,道:“人甲,我们都是男人,而且都愿意面对现实,不做那自欺的可怜人。所以我也不骗你,以你的资质,要练出武功,容易,但要练做人中之甲,那摆在你面前的,是一条无比艰险的路,路上的痛苦绝望,是难以言说的,为什么我会把你教的这么好,因为这都是当年我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法子。当初没人这么教我,都是我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如今我教了你,算是帮了你一些忙,但是你的路,我却没办法让他简单多少。”
路人甲忙道:“师父,我已经体会太深了,唉,我父亲当年就是希望我做人中之甲,只是我……唉,如果说人生如戏,那我,其实更像一个跑龙套的。”
陆越铭笑道:“我们父母长辈,往往固执己见,我们难以改变他们的想法,唯独这子必成龙的想法,却是我们可以改变的。”
路人甲已经流出了两行泪,笑道:“不错不错。”
陆越铭道:“对了,人甲,纸衣门的事你也看到了一些,你如何做想?”
路人甲道:“一帮不忠不孝之辈。”
陆越铭摇摇头,道:“你不觉得奇怪么?他们打着举义的旗号,本无不妥,但是他们能够以崇拜倭国等诸多蛮夷为尊,以自己骨血为耻,求的不是民的安乐,反而求民为蛮夷所奴役。只是偶尔打着前者的旗号而已,而且如此的凶戾,你觉得是不?”
路人甲忙道不错,陆越铭又道:“他们的那些上层,那都是聪明的人,他们自有算盘,然而那些广大的门众,有许多人,都是跟你一样,所以他们所信奉的东西,才会如此荒谬怪异,他们的心志,也会如此凶戾偏执。人甲,我不喜欢凌驾于人上,然而我身为师父,还是想说,我希望你不要变成这样,你站在哪一边,这无关紧要,但一定要注重自身的修为,不要为了发泄自己的怨气,最终在这里自欺欺人,或许我们最终注定是一个可怜可鄙的庸人,但我们……至少心底要保住那最后一丝贵气。”
路人甲不住的点头,又问道:“师父……听你的意思,你当年的经历也甚是坎坷,而如今你毕竟有这么一身好武艺,那是什么让你百折不挠的?”
陆越铭笑了笑,拍了他一下肩膀,道:“我曾经和几个猎户在山里策马飞奔,正好一头小鹿撞上了我们的马,被撞得飞了出去,然后那小鹿立刻站起来跑远。猎户们跟我说,这个鹿活不了多久了,它已经撞破了脏腑,受了重伤,它是凭借着它的野性,使自己没事一样的跑开。过一会儿它就会倒下了。同样的,那些山中野兽都是如此,不管什么动物,中了数箭,甚至贯穿心肺的,往往也能活蹦乱跳好长时间才会倒下,这就是野兽的天性,事实上它们已经注定活不下去了,但它们的天性却使得它们坚持到最后,这有什么意义?同样,你问我,天性文武不就,注定是一个庸人,甚至是一个废人,但为何我能一路走到今日,我也只能说,天性。跟这些野兽一样,就算一切毫无意义,就算眼前注定绝望,但天性使得我一步一步走下去。”
路人甲也是热泪盈眶,道:“弟子今生当以师父为榜。”
两人就这么往回走,然而另一边,刘瑛也没有睡,只是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陆越铭与路人甲这一对。
等二人走过李无言,李无言却突然道:“陆大侠,你有没有兴趣,与我做一桩大事?”
陆越铭道:“请先讲明。”
李无言道:“我跟你说过,我绝不是和纸衣门站在一边的,纸衣门如今势大,正是骄横的时机,此时他们会来一位香主,亲自主持。如果能做掉那人,那纸衣门就有意思了。”
陆越铭道:“在下也厌恶纸衣门,但在下是北平季先生坐下的,这种事情,在下无权自作主张。”
李无言冷冷道:“你直接说燕王朱棣就可以了,在我面前打社么隐语?”
陆越铭道:“总之帮你的事,我做不了主……我还在这里住么?”
李无言道:“说过请你们,就是请你们,如果你走了,那就是说我李某言而无信。”
这时突然有两个人走了过来,对李无言说了两句,李无言扭头对陆越铭道:“有人来投奔了,好像还是你们的朋友,你们跟我走一走吧。”
于是陆越铭与贺婷玉二人跟着李无言走了过去,只见山谷里一个人引着一男一女,走了过来,陆越铭一看,这两人正是龙戟与燕飞花二人,他俩忙上前去接待。
陆越铭见龙戟一身狼狈,忙问道:“龙兄,怎么落得如此?”
龙戟叹道:“别提了,被纸衣门杀的。”
陆越铭道:“我说龙兄,你不在北平呆着,来此干嘛?”
龙戟道:“干嘛?有活儿了,季先生派我来……”说着看了看李无言,李无言道:“我带你们去一个僻静地方,好好聊。”
李无言为他们选定的是一个小草棚,进到屋内,看周围没有什么人,于是低声道:“季先生说了,纸衣门势大,这里必定有一群反对纸衣门的义士,让我协助他们反对纸衣门。”
陆越铭道:“那么……手段如何呢?”
龙戟道:“尽管下手,不用留情,只是莫暴露你我的身份。”
陆越铭于是跟龙戟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如今的事情,陆越铭也把一路上的见闻说了一遍,两人商讨已罢,刚走出门,就见李无言让旁边拿着几件和他一样的黑袍,递给他们。
陆越铭问道:“这是……”
李无言道:“你们不是说,莫暴露身份么?那就穿上在下的衣服呗。”
龙戟大惊道:“你们……居然都听到了?”
李无言冷冷道:“我只说给你们僻静地,可没说不听。”
两人一时不知说什么,李无言又道:“罢了,我决定了,我还是帮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