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又对贺婷玉道:“你本来已经拿到了你的短刀,却还要带着这柄短剑。而且得手后立刻逃掉。或许你只是想快些逃走,这短剑是你顺手牵羊。不过之前你的一系列行迹,都表明你是冲着这柄短剑来的。刚才的事更是能说明这点,你说说吧,倒底是怎么回事。”
贺婷玉道:“唉,实不相瞒,这柄短剑乃是我娘亲的遗物,前者日子遗失在这里,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取回此剑,没有别的意思。”
沈小姐道:“先不说青云寨怎容得你自行其事,且说为何令堂的遗物,却那么像当年这里的唱卖大会上,仁义庄老庄主当众花重金抢得,送与自己女儿做寿礼的断水剑,剑柄上还刻着万花夫人,钟离寨主之妻这几个字?”
贺婷玉心里叫苦,原来这短剑上还有这东西,这么说刚才屋中,沈小姐等人讨论短剑的来历,那是故意引自己上钩的,唉,我怎么就没听出来。
沈小姐又把短剑递给一旁脸色变了的沙五,问道:“沙叔叔,我说的是么?”
沙五忙接过来,假装仔细看了看,道:“正是,正是,这柄短剑正是当年我们老寨主送给自家小姐的寿礼,唉,可恨被那钟离英抢了去,我家小姐也……”
沈小姐补充道:“然后那钟离英把这短剑给了自己的压寨夫人,还刻上了压寨夫人的名号。”
沙五忙道:“正是这样,唉,造孽啊。”
沈小姐道:“而且这压寨夫人的字迹和贵庄小姐的一模一样。”
沙五大惊,刚想说话,沈小姐便打断了他:“沙叔叔,我向来不轻下断言,贵庄小姐文武双全,年纪轻轻就有许多手迹,如今还是能找到些的。这短剑上的字,是由人手书,请工匠依样雕上去的。我曾找过许多懂行的人验过,其中还有官府的人,都说笔迹确实出自一人之手。那天潜入贵庄的人,里面有两位女子,有一位便是这贺姑娘,被我兄弟擒了。另一位,想必就是钟离英的妻子,人称万花夫人的便是。如此行险之举,为何要堂堂寨主夫人亲为?或许她有难以取代的作用,比如熟悉地势。事实上她确实非常熟悉,连贵庄的暗道机关都一清二楚。”说罢转头对贺婷玉道:“贺姑娘,这次是那万花夫人派你前来,托你偷回她心爱之物的吧。”
贺婷玉知道已经瞒不住了,于是点点头,道:“不错,至于你刚才说的那些,我新入山门,完全不知,不过倒是听出大概了。”
沈小姐又问沙五:“沙叔叔,这些你怎么看?”
沙五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半晌他才长叹一声,道:“小姐,平时听人说你的才智如何了得,我倒不是不信,但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让人害怕。”
沈小姐道:“我知道,这对沙家而言,是极其有失颜面的,我今日并不是想为难你们,但如今需要同仇敌忾,我们自己的疙瘩太多,总不是好事,在此先谢罪了。”说罢站起身,对沙五深施一礼。
沙五长叹一声道:“你猜的不错,我们家小姐,当年带了两个丫鬟去捉那钟离英,结果她反被贼擒了,等被人发现,已经过了好久。我们庄主知道那钟离英好色成性,而且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我们小姐就算拼了一死,也已经难保清白。为了我们沙家的名声,于是老庄主没有立刻命人追回小姐,而是把遇难的一个丫鬟的尸首,扮做小姐的,草草安葬了。事后暗中打探才知,小姐果然屈身事了贼,于是这事更要瞒着了。唉,真是作孽。”
沈小姐道:“一个丫鬟遇难,被当做了月梅姑娘,那么另一个呢?”
沙五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实说,正在犹豫时,沈小姐接着道:“那位丫被安乐庄的人弄去,作为你们仁义庄这段难以启齿的往事的见证人,拿来要挟你们,那日在老庄主灵前叩头的便是。”
沙五点点头,道:“一点不错。”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吵嚷之声,一听就知,是那吴庄主和在外守门的任风,于凤娘两人吵了起来,因为吴庄主想要进来,受到两人阻拦。听声音判断,已经闹的很僵了。沈小姐只有起身出门,沙五也跟着走了出去。
出了门,沈小姐先是装着责怪了任风和于凤娘两句,然后对吴庄主施礼,说了些好话。吴庄主看了看她俩,脸仍然绷着,道:“两位,我们都是江湖上的兄弟,肩膀齐,这是不假,但俗话说,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我等如今要齐心协力,共御外敌,不能像平时那般随意。吴某不才,承蒙众位兄弟看得起,暂时挑一下这个担子,你们若是有什么异议,大家开诚布公的谈,今天这是要干什么?”
沈小姐道:“吴庄主,在下今日做的,正是要弄清楚我们当中,有碍兄弟齐心的一些事。”
沙五咬着牙,道:“吴庄主,今日我暂且还尊称你一次,说是两庄十三门,那本是我们两庄共同当家,只恨我们少庄受不得激,结果遭了不测,我们庄本来离青云寨近,这次又出动太多人手,结果全庄也毁于贼人……”
吴庄主打断他:“照你的意思,是说吴某小人了?”
沈小姐忙打圆场:“两位叔叔且慢,如今的局面,不管谁是谁非,议论太多,都不是好事。”
吴庄主道:“好吧,就事论事,毕竟吴某是和两位站在一起,共同对抗青云寨的的,就说是兄弟共事吧,那你们审那女贼,到底说了什么,也总该让我这个做兄弟的知道吧,要不然,是不是兄弟都没法做下去了?”说罢看了一眼沙五。
沈小姐道:“不瞒庄主,我俩刚才审出,那女贼是受了青云寨万花夫人的指派,来盗回万花夫人的一柄短剑,就是这柄。”说罢就把那短剑拿了出来。
吴庄主道:“沈小姐既然请了旁人,那就不止问出这些吧。”
沈小姐道:“不错,还把五年前的一桩不幸之事弄清楚了些。”
吴庄主看了一眼沙五,沙五垂下眼睛,至少在他眼里,此时的吴庄主正在幸灾乐祸。
沈小姐又补充道:“还有一些落井下石之事。”
沙五忙道:“若是庄主晚些时候来,还会有一些丑事揭开,但这次不揭,以后还可以谈。”
吴庄主一听,脸色也微微变化,沈小姐知道,这仁义庄显然也握着安乐庄的把柄,双方互相牵制,于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声:“唉,你们真乱。”
吴庄主顿了顿,道:“罢了罢了,小姐刚才说的是,现在都什么情形了,还各自揣着算盘是干什么?另外,沙兄弟,贵庄已经遇到如此大变,你难道不想为我们正道人士立一场大功,也方便贵庄日后重建,以及沙大小姐重得清誉?”
沙五想了想,道:“吴庄主,请接着说。”
吴庄主道:“既然沙大小姐如此重视老庄主所赠器物,说明她心里还是有着贵庄的,如果她肯弃暗投明,与我们里应外合,破了青云寨,那么沙大小姐和整个仁义庄,就是头等的大功,尤其是沙大小姐。”
沙五道:“但就算那样,我家小姐终究是……已经……”
吴庄主笑道:“这等动嘴的事,总有办法,贵庄下一任庄主,虽然年幼,但有沙兄弟等人辅佐,也不劳沙大小姐费心了。在下以性命担保,等事成之后,在下会倾尽全力,维护沙大小姐和仁义庄的功绩与清白。”
沙五听了这话,眼立刻瞪了起来,怒视了吴庄主片刻,又垂下头,道:“或许……也不失为一条路。”
吴庄主又对沈小姐道:“这事小姐你已经知道,也方便了许多。你俩都是女子,也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或许心意相同,这联络之事,就劳烦小姐你了。”
沈小姐叹了一口气,道:“好的,这就交给在下了。”
一个时辰以后,贺婷玉已经被松绑,那柄短剑也送到了她手里,随之送到的是一封信,沈小姐花了很大心思,劝服万花夫人的信件,每一句的措辞都是斟酌好久的。沈小姐也说动了贺婷玉,让她务必把这信也送到万花夫人手中。为了不让贺婷玉为难,这信件是包在剑身上,藏入剑中,并且信中所写,也是早已知晓其身份,短剑故意让贺婷玉盗走。从而就隐瞒了贺婷玉失手被擒的经过,这也让贺婷玉心里忍不住一阵感激。
临送走贺婷玉时,沈小姐又施礼道:“贺妹妹,可惜我俩身在两派,不过我仍然希望和你做一对好姐妹。之前做戏捉弄了妹妹,实在是对不住。”
贺婷玉也施礼道:“沈小姐不必客气了,平心而论,若我俩换个位子,我断不会来欲擒故纵这么一套,直接让你那陆兄弟跟我谈谈就行了。我俩分处两方,以后会如何,实在难说,但姐姐你的心意,我有数。”
沈小姐道:“既然你叫我姐姐了,那么我就厚着脸皮,向妹妹讨教些事情,还希望妹妹能帮忙。”
贺婷玉笑道:“何必那么客气,尽管问吧。”
沈小姐问道:“你和万花夫人潜入仁义庄,沙月梅闺房那一次,是要找东西,还是找人?”
贺婷玉道:“找人。”
沈小姐又问:“那么是要救人,还是杀人?”
贺婷玉道:“杀。”
沈小姐接着问:“难杀么?”
贺婷玉道:“很难。”那次任务,她们一行人准备了极重的劲弩,以及各种剧毒。只是没让贺婷玉带着。
沈小姐施礼道:“多谢,祝妹妹今后能够平安。”
贺婷玉也施礼道:“也祝姐姐如此。”说罢转身离开,很快便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