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刘芳抹黑起来磨米浆,等天色稍稍亮起来的时候,烧起锅煮稀饭,等漆越他们三个起床吃饭的时候,刘芳就给他们准备中午的饼。
锅烧热,抹上一层薄薄的油,舀一瓢米浆打着圈淋上去,米浆接触滚热的铁锅,很快就熟成了饼面,剩下的米浆向中间汇聚,刘芳最后再用锅铲抹一下,一张圆饼就做成了。
一面烙好了,再翻一面,等差不多的时候,夹上一筷子咸菜叶铺开,然后将饼卷起来就行了。
刘芳做的饼大,搁在现在一张饼就能炒一大盘子,但是采石场活重,不吃饱一天根本干不下来,刘芳给他们三个人一人烙了两张,拿油纸包好。
漆越第一次干这活,刘芳怕他受不了,所以漆越的饼尤其厚重,可惜家里的鸡蛋已经吃完了,刘芳暗自懊恼:要不然还能给小越加个鸡蛋。
刘芳把漆越的饼递给他,让他放怀里揣好,然后又烙了两个,这回没有奢侈的再用油纸包,从院子里撕了一片芭蕉叶,洗干净包好递给漆越:“这个你拿好,待会带给你田叔和小星。”
刘芳嘴里的田叔,原名田唐,本不是沿河村的人,听他自己说从小是个孤儿,后来做了游侠,之前看上了一个农家女,两个人成亲之后,一直在媳妇的村里落脚,结果媳妇不幸染病去世了,他不愿留在那个伤心地,就带着刚一岁多的儿子田宇星离开了。
后来机缘巧合到了沿河村,就在沿河村住下了,到现在已经有十多年了。
田唐善水,平常在河面上打鱼,为了感谢沿河村村民接纳之恩,偶尔沿河村的人要坐船出去,就找他送一程,不收钱。
田唐此人,虽然沉默寡言了一点,但是为人很好,之前漆越落水就是他给救起来的,说是有救命之恩也不为过。
漆越醒来之后,也在漆有根的陪同下亲自上他家谢过一次,为了打鱼方便,田唐家就建在河边。
漆越三个人到的时候,田唐在院子里打拳教他儿子打拳,平时他为了打鱼都起得很早,这会已经出发了,不过昨天和漆有根约好了,今天他就等了一会儿。
看到他们来,田唐收了把势,朝他们点了点头。
他的儿子田宇星乖乖的叫了人。
漆越把手上的浆饼递给他:“还没吃饭吧,给,拿去吃。”
田宇星看了一眼田唐,才接过去:“谢谢越哥。”
“嗯,”漆越有递给田唐一个:“田叔,这是给你的。”
田唐沉默的接过去。
漆越又把手上新做的鱼篓放到院子里:“我上次看叔家的鱼篓有些旧了,我自己瞎琢磨弄了两个,有些粗糙,叔你别嫌弃。”
田唐看了看,点头:“不错,多钱?”
漆越一愣,顿时哭笑不得:“叔你跟我还这么客气。”
田唐看了他一眼,没再提给钱的事,几口吃完手上的浆饼,带着几个人出发了。
江水潺潺,竹排顺流而下,两岸青山倒映水中。
漆越坐在竹排上撑着头思考,上辈子他是个木匠,接的活都是给人打床桌子柜子之类的家具,没有卖过竹编,但是田唐的话却给他提了个醒,或许他可以多试试,编一些箩筐鱼篓之类的东西出来卖,不知道好不好挣钱?
虽然他对竹编不怎么在行,但是就这两天编鱼篓的经历来说,好像也不是很难,没准还真的可以试试。
在漆越思考这些的时候,竹排已经一路顺流飘到了县城外的码头,沿河村所属的邑台县,县城就建在庆乌河和另一条叫南滠河交汇处。
县城外面是用巨大石块堆砌的城墙,里面的房屋也多是用石头做的下半部分。
这都是因为县城西边,有一个采石场,取用石头方便,这也真是漆越他们今天要去的地方。
采石场的工作辛苦,在那做一天三十文,工钱当天结算,你想来就来,不想干了,想走就可以走,工钱虽然不高,但是一直都有。
没有门路又想挣钱的,就可以来。
到了地方,去监工那一人领了一个牌子和工具就可以干活。
漆有根和吴小溪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带着漆越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爬到开到一半的石头上,石头里还插着几根铁凿子。
吴小溪拿起一个旁边地上的,两个人一个扶着铁凿子,一个往下敲。
等凿子差不多能立住的时候,漆有根叫了一声漆越:“小越,你来弄这个,往下砸就行。”
“哦。”
听到他的应声,漆有根和吴小溪就去弄下一个去了。
漆越就拿着大锤往下轮,铁锤和铁凿子相互撞击,震的他胳膊麻,漆越看了看四周,大家这么工作的,他也就只好继续了。
漆越第一次做这样的工作,一开始还好,后来敲久了,不光胳膊麻木了,耳膜都有些震木了,而且采石场工作的地方全部裸.露在外面,太阳一出来一点阴凉也没有,热得他大汗直流,眼睛都被汗水糊住了。
他的手抬起落下,在抬起在落下,身体机械的运动,灵魂已经飞了。
又热又累又渴,原本还想着自己作为一个大男人,在漆有根和吴小溪面前怎么也不能认输,但是这么机械的砸了两个小时之后,他是在是不行了。
漆越扔到大铁锤,一抹汗,走到他们放东西的地方,拿起装水的竹筒,打开盖子猛地喝了几口才好点:“爹,小溪,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漆有根和吴小溪擦了擦汗,放下铁锤走了过来。
漆有根喝了一口水,问漆越:“还好吗?”
漆越点点头,实在是没力气说话了。
漆有根看他脸上晒得通红,嘴唇却干的发白,有些心疼:“第一次都这样,你不要太强求自己,不行就歇会,慢慢来。”
漆越点头,正要说什么就看到吴小溪在一旁用手捂着肚子:“怎么了?肚子疼?”
吴小溪摇头:“没事。”手却还捂着肚子上。
漆越了然,指着一个方向:“应该在那,你自己去?”
吴小溪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是个茅房,可是吴小溪依旧摇头:“不用。”
好吧,漆越没再说什么了,这种事他不想,自己总不能逼着他去吧。
消息了一会儿,三个人又开始叮叮当的锤,当日头高起来,才停下来找个地方吃午饭。
就在他们砸石头的这块地方,在下面找了一个阴凉的角落,三个人席地而坐,就着凉水蒙头吃饼,谁都不想多说一句话。
漆越吃的比较快,等他吃完漆有根两个人还在吃,尤其是吴小溪好像没什么胃口,咬一口咬在嘴里嚼好久才咽下去,漆越觉得有些奇怪,吴小溪之前吃饭可不是这样吃的。
而且仔细一看,漆越发现吴小溪的手竟然一直搭在肚子上,漆越想起上午的事,有些担心他是不是不舒服。
正这么想着呢,吴小溪手上的浆饼突然掉到了地上,自己白眼一翻倒了下去。
把漆越吓了一大跳,好在他就坐在吴小溪旁边,手疾眼快的把人扶住了,这周围可都是裸.露的石头啊,这要摔下去了还得了?
漆越大声喊了几声:“小溪!吴小溪!”
吴小溪没有反应。
一旁的漆有根发现吴小溪晕倒了,立刻跑了过来,着急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晕倒了?”
漆越掐住吴小溪的人中,过了几息吴小溪皱起了眉头,眼睛颤动了一下,嘴里嘟囔着一句:“疼。”
漆越松了一口气,好歹是醒过来了,但是看他嘴里一直叫疼,手又一直捂着肚子,怕是肚子疼,漆越第一反应就是送医院。
漆越站起来,把人弄到自己的背上:“爹,我带小溪去看大夫。”
“快去快去。”漆有根连连说道。
漆越拔起腿就跑,在外面被人拦住了,那人厉声喝道:“站住!干嘛去!”
漆越急得满头是汗:“我同伴晕倒了,我送他去看大夫。”
那人显然也看出来了:“去可以,牌留下。”
漆越急了:“这个时候还……”
“官爷,官爷,”后面漆有根追了上来:“他们的牌在这。”
那人收了牌子,就让开了路,嘴里喊着:“你这没干够一天,今天的工钱可没有啊!”
漆越早就跑远了。
那人又对留在原地的漆有根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干活!再在这耽搁时间,小心扣你工钱啊!”
漆有根一步三回头的走进了采石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