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遭!”看着那青楼花魁果真投水,封林晩就知道事情不太妙。
死是不可能真死的,河面上那么多船早围着,那曲青幽也不傻,投河的时候,故意找船多的地方跳,就等着被打捞起来。
只是这样一来,原本只能算是谣传的‘故事’,就有可能坐实。
换做一般‘要脸面’的勋贵人家,或许对此事,还会置之不理。
但是最怕的就是杨家上下,一群老娘们当家,感情用事···直接将这花魁给赎了,然后带回天波府去。
到那时,封林晩的一番作为,就等于做了无用功。
本来就是以江湖谣言,胁迫高高在上的庙堂。
这天雷一下勾动了地火,就成了杨家有心在暗中扇动舆论,引导民意。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真相,而在于天子怎么想。
当今大宋的皇帝,是赵光义。
要说赵匡胤是伪君子,醉酒而黄袍加身,夺了柴家江山,却偏偏还伪善的养着柴家人,慢刀割肉的话。
赵光义可谓真小人,此人一生,有两件事,最为后世津津乐道。其一便是烛光斧影,据说一斧头,劈死了自己老哥,然后假传圣旨,继承了皇位。其二则是强行与小周后进行了亲密友好会谈,还找画师给花了下来,陈老师与其相比,可谓小巫见大巫了。
基于以上两点,足以见得,这厮的节操深不见底。
为了避免,一些降将、将门势力的反扑,哗变,固然不可直接以勾结柴家的罪名,将杨家给灭了,这个理由也稍微有点站不住脚,更容易联系起老赵家不光彩的上位史。所以想个法子,将杨家一门,连同他们的嫡系部队,全部逼上绝路这种事,他还真做得出来。
何况···潘仁美射杀杨七郎不假!
这已经不属于背后下黑手了,当真就是明火执仗的坑害。
念头在闪烁,人已经如同一只大鸟一般,飞扑了过去。
顺手一抄,封林晩已经将那曲青幽拎在了手中。
吐气成雾,将她裹成一团,却又避免了她因为浑身湿淋淋的,丢了丑。
“好一个性情刚烈的女子,贫道今日路过,得见你如此,掐指一算便是与你有缘,不如便收你做个捧香女冠吧!”此时的封林晩当然是披了一身马甲的。
白须白发,看着倒也是仙风道骨。
说罢之后,就要拎着曲青幽飞走,然后再行安顿。
“老神仙!老神仙!您可不能带走她啊!她是我的命根子啊!您行行好···把她还我。”老鸨在河岸边哭天喊地。
看样子也要跳河。
封林晩一看就知道这是个不要命,只要钱,借机耍泼的。
或许也还认为,此地人多眼杂,封林晩奈何她不得。
毕竟···老神仙嘛!既然救人慈悲,就不能强行依仗法力神通,欺压百姓不是?
一粒香气四溢,顿生明光,仿佛有仙光浮影在其中掠动的‘仙丹’,顺着封林晩的袖袍挥出去,然后朝着那老鸨落去。
“此乃贫道所炼的升仙丹,根底浅薄者服之可延年益寿,根底深厚之人服用,便可举霞飞升,位列仙班。此丹可否抵账,为其赎身?”封林晩将那‘仙丹’用一股清气托着,任由风将香味吹遍了河岸,引得无数人向往垂涎。
老鸨闻言,哪里还有半句拒绝,急忙喊道:“使得!使得!老神仙可还缺吹箫童子?老身···。”
话还未说完,封林晩已经拎着曲青幽扶摇直上,跃入云中,眨眼消失不见。
只有那‘仙丹’顺着风,吹入了老鸨的怀中。
老鸨看着周围绿油油的目光,头一缩,双手捂住胸口,招呼着身边的壮汉,急忙返回。
而另一边,封林晩却已经悄悄的带着曲青幽,回到了租借的货船上。
暂时封住了曲青幽的风府穴,使其继续昏睡。
他当然没什么‘仙丹’给区区一个老鸨了。
那玩意虽然看着好看,其实就是个噱头。
本质上,就是一粒糖豆。
只不过口感绝佳,并且还自带一些光影效果罢了。
当然了,封林晩本着为客户着想的原则,这种类似的糖豆他准备了不少,并且还都撒上了一些致幻粉末。
效果···贼刺激!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拿出这么一粒效果极佳的‘仙丹’,那老鸨只怕是有的受了。
仙丹只有一粒,想要的人却一定很多。
无论是自己吃,还是卖出去,都会有大麻烦。
果然如封林晩所料,不过一日功夫,关于花魁为杨七郎殉情,以及汴梁河有仙人感其诚心,现身引渡,还有芳馨斋老鸨喜获仙丹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汴京城。
那首曲风怪异,饱受非议,却又还是被称之为情真意切的俚曲,也跟着一起魔性火爆。
与此同时,关于杨家即将被天子问责之事,也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人皆难免跟着起了同情心。
这其实就关乎一个先入为主的概念。
同样是战败,屡战屡败和屡败屡战,一个看似相似的词语,稍微颠倒一下位置,传达的讯息和效果,都决然不同。
归根结底,杨家是战败了,无论过程中经历了什么,结论没得洗。
作为大宋子民,痛恨战败的将军···其实也不存在理论上的障碍,只需要一些‘适当’的舆论引导。
但是同样,只要抢先下手,在民间进行了同情宣传,那么下意识的···他们就会把杨家放在一个绝对弱势,值得同情的位置。这个时候,再去看待整件事情,角度又会不同。
封林晩做到了他承诺的,自然杨六郎也不会不信守承诺。
他拿来了杨平的卖身契,将之奉给封林晩。
如此一来,封林晩现在这个身份,与杨家的因果,算是了结了。
摆脱了贱籍,也就有了别的可能性。
只是接下来具体该怎么操作,封林晩还不是很有想法。
“先生可有去处?”杨六郎看着封林晩,突然开口问道。
这一次,他说话客气了许多。
封林晩那点装神弄鬼的修为,他瞧不上眼。
但是这一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杨六郎觉得眼热。
金沙滩一战,死了父亲和兄弟,同样也让杨六郎真正的开始成熟。他开始懂得用更成熟的方式,去思考人性,以及政治。
虽然借助着这股民意、民心,杨家或许暂时得了安宁,但是注定无法长久。
因为真正该死的,是他杨六郎!
最该死的人没死,这场战怎么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