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外人声嘈杂,沁雪和沈鹤从东厢房出来一起出门去看。
就见吕夫人正被人扶的扶抬的抬往一边的马车上去。
杨家成看到从小院里走出来的女子,淡绿色的斜襟掐腰衫,月白色的褶子裙,草绿色的绣鞋上各绣一朵盛开的海棠花,别致又调皮。一张小脸恬淡清雅,他的眼睛仿佛在浏览一副仕女画,缓缓定格在沁雪那双清澈明亮的桃花眼上。桃花眼的主人,被自己在狗嘴里救出来的姑娘,成亲之日在包家玉楼门前见到的人……杨家成嘴里忽然满溢出一丝黄连的苦涩。
大概吕夫人在看到她儿子那一时间,就全明白她儿子这欲情故纵的伎俩。荣安伯府起家就在军功上,到了杨家成这一代,倒让他做出几件让皇上刮目相看的事来。荣安伯和吕夫人又自豪又感慨,终于可以不用只守着祖上军功过日子了。足见杨家成不只是一介武夫有勇无谋。吕夫人以为儿子是真的守在军营里不回来,殊不知,他是等着她亲自来给他证明这件事的真伪。
杨家成走到吕夫人跟前,反手撕开扶着吕夫人的丫鬟婆子,自己拦腰抱起吕夫人,将她放在马车里,回头看了一眼顾炎林,转头对着沁雪道:“我们的婚约不会变!”
沁雪握紧手指,坦然道:“世子说笑了!”
握紧的手指忽然被一只温厚的手掌包裹,沁雪侧脸,顾炎林对着他宠溺的笑笑,云淡风轻般说:“雪儿,我们回家!”
这是完全无视对方的样子。
杨家成的嘴唇紧紧抿成一线。
……
站在院外跟在沁雪身后的沈鹤心口乱跳,怒目而视道:“杨家成,你再说一遍?”他这样说,要将二姐放在哪里?
马车走远,杨家成的背影转瞬消失在马车内。沈鹤的话音被跑起马车扬起的尘土分散开去,沈鹤抹把脸,掉转身看了顾炎林和沁雪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顾家。
沁雪望着走远的沈鹤,不知道说什么好。顾炎林道:“不用担心,沈鹤会明白的!”
两人进了院里,沁雪道:“我去看看娘吧,今日荣安伯府夫人来家里,娘像是吓坏了,我让芸姐儿照顾,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顾炎林一听就疾步拉着她进了许氏的屋。见顾晓云正坐在炕边上安慰许氏,许氏坐在炕上,低头唉声叹气。
顾炎林道:“娘没事吧?”
许氏看到顾炎林和沁雪进来,急忙立起身子,仰着脖子问他:“人走了?”
沁雪道:“娘,走了。”
许氏叹口气道:“听说是荣安伯府,我心里就担心,你杨婶给介绍买我们绣品的就是荣安伯府。刚刚一进门,我就看到那个夫人的身后有一个婆子,她手里就捏着条我绣的帕子,当时心里就不好了,沁雪,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怎么一个个都是这样凶神恶煞地?”
沁雪刚要开口,顾炎林却道:“娘忘了,沁雪的出身,她们来自然有他们来的理由,我们挡不住。”
顾晓芸皱着眉头道:“娘,不用你说,我们家以后再不和他们府上有瓜葛就是,娘和我的绣品都卖到铺面里。”
沁雪想了想道:“芸姐儿说的对,这京城里不是只有一家用这些东西,荣安伯府能接受的,不定也有别的府看上的,不过,如今有了这么一出,娘看能不能不做这些绣品了,我想着快到秋闱了,炎林要下场考举子,这日常的吃食就不能和平日里相比,我身边有个人叫绿萝,她哥哥是个厨子,他师傅听说是从宫里出来的,手艺很是不错,我让绿萝去她哥哥那打听几张食疗的方子,拿回来照着上面的方法做了,补补身子,到时候考试要三天守在乡试院里,也能护着些身子。”
许氏脑子里还在想她的绣品不能买,有些不得劲,这会子沁雪说的倒是慢慢转了她的念头脸上有了喜色道:“这倒是好,那得花不少钱吧!”
许氏就是这样,她有疑问就明明白白问出来,之前是因为觉得愧疚,有些事得后退一步,比如沁雪就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就都忍着不说。现在沁雪有了这样的心思,她也高兴,一高兴就不太纠结沁雪的短处。
沁雪见许氏心情好转,和顾炎林打了个眼色,顾炎林笑眯眯地微微点头,沁雪就有些乖不自在地,避过她火辣辣的眼光,和许氏道:“银子用不了多少,你老放心就是。”
许氏想想,转身打开身后的炕柜抱出一件衣服,抖开从衣服里摸出一个布包,小心打开,取出里面的银票,递给沁雪道:“这还是你前后给我的一千两,银票我没用过,觉得拿着这个就能在别处取到银子,不大靠谱。还有炎林要是考中了,当个什么官的,要用银子的地方就更多。手里没些银子可不成。给他补身子,用的东西肯定都是值钱的,拿出些来,好好的买些贵重的。”说着取出一张银票递给沁雪:“你也好好的一起补补,这都大半年了,娘也想你快点怀一胎。”
沁雪听着低下头,顾晓云用胳膊肘捣了捣沁雪,嘻嘻笑着不说话,顾炎林眼神热烈看着她,转而也垂目低笑。
第42章 热闹
第四十二章
许氏的屋子转眼散了之前的不快。许氏其实心里盘孙子盼的做梦都看到有个带把儿的小子两蹦带跳地扑进他怀里叫奶奶哎吆那个小圆脸大眼睛不就跟眼前的顾炎林小时候一个样吗?
当然,许氏也明白,沁雪这大半年家里家外的糟心事多,影响沁雪心情不好,这也是不能很快怀胎的原因。
顾炎林咳咳两声,道:“娘,不急。”有顾晓云在,顾炎林说的含蓄,,许氏也悟过来还有个黄花大闺女在跟前呢?忙道:“我知道,我知道!”
许氏又说起秋闱的事,四个人说着慢慢转了话题。
……
青果从湖里被三皇子的人捞出来,依着三皇子的意思,连衣服都没让别院的嬷嬷给换,直接将人拖到马车上,送到安宁侯府的府门前。
守门的婆子看到青果一身湿衣服粘在身上,脸色苍白。紧忙走上前扶着青果道:“哎吆我的天哪!青果姐姐这是怎么了,掉水里了?和着这是夏天天儿不冷,要是大冬天,这不是活活要冻死啊!”
守门的婆子太不会说话了,这话听着是关心人,其实就是心灾乐祸啊!平日婆子见到夫人身边的丫鬟,都是一脸的讨好掐媚样。这婆子给青果还偷偷送过两幅鞋垫,过了两天无意中听到有人说青果嫌弃她做的鞋垫料子不好,转手就送给蒲柳院里一个三等的烧茶丫头。婆子想不开,白痴萝卜还嫌辣。默默就将这件事记在心里,赌气一咬牙转头就给青柳送了一只绞金丝的手钏,青柳不但收了,在夫人面前提了提她。夫人就将她儿子从马厩房调到了世子爷的鹤院,照顾那些花啊草啊的,做事清闲,月钱还涨了不少。婆子也不是没眼色的人,自然由此发现且明白青柳虽然在四个丫鬟里容貌最普通,可是在夫人的眼里,她的地位无人可比。以后越发的孝敬起青柳。如今看到青果这样,不刺她几句,她都不信自己的姓了。
青果暗恨顾炎林无情,但知道了顾炎林不是自己所能依附地,他并不像侯府里的主子们以为的只是一个秀才那么简单,那个别院有机会定要找机会仔细问问人。暂且将婆子的心灾乐祸放在一边,她出门半天,府里夫人还不知道,从角门进府走小路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换了身上的衣裙,坐在炕上,拿过一面铜镜,仔细收拾好湿着的头发。正琢磨怎么给夫人王玫解释她这半天的去处,就见蒲柳院的小丫鬟走进屋子,道:“姐姐到哪去了?夫人让我来了两三趟都不见姐姐,打发人满府里找你,你快去吧!”
青果一听,果然夫人问起。
到了蒲柳院,王玫一见进来的青果道:“可把魂找回来了,再不见你的影儿,我就让人拿绳子在井里去捞你了!”
青果愕然,王玫这是拿话反着说。说她若是不识抬举,做出什么不得当的事,阻了她的路,那府里后花园那口封着的井就是她的去处。再想不到她伺候王玫近十年,从八岁进了这府门,一步步在最底层的洒扫丫头开始,到今天别人眼中艳羡的副小姐,侯府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鬟青果,在王玫眼里就是一只随意捏死的虫子。
王玫笑着说,端看青果脸色微变,这才心情好了些。
青果到此反而什么都不在乎了。
崔嬷嬷含着笑意,道:“青果,你这半天都去哪了?听守门的婆子说,你身上全是湿的,跟水里捞出来一样。不会是不想伺候侯爷吧?想不开去做了傻事?要不你就是心里有人了?”不怪崔嬷嬷这样说,实在是青果在夫人面前有些出头,她心里嫉妒。
王玫冷眼旁观,青果噗通跪在地砖上,道:“天地良心,夫人还不知道奴婢是什么样的人吗?奴婢一心一意伺候夫人,夫人抬举青果,青果还感激不尽呢,怎么会做出崔嬷嬷说的什么傻事?”
王玫看青果这样说,抬头和崔嬷嬷打了个对眼,伸手虚扶一把青果道:“我就信你不会做糊涂事,崔嬷嬷该给你准备的都准备齐了,离蒲柳院不远的玉翠院给你住,玉翠院里的两个婆子,四个丫鬟,如今都到齐。一应用的都收拾好了,你去看看,今晚就在那里住下吧,嗯?”
青果暗搓搓咬着牙应了,回到自己的屋子收拾了东西就去了玉翠院。不提。
吕夫人一回到容安伯府就病倒在床,杨家成在病床前守了一夜,次日,吕夫人从昏迷中醒来,看到守在眼前的若雪问她:“家成呢?”若雪不知道这娘俩闹了什么别扭,跟着吕夫人出去的人嘴紧的厉害,她守在病床前这么长时间,没打听到一个字。自从外面传出王玫虐待,发卖沁雪的传言后,吕夫人对自己就不冷不热的,话里话外都在说安宁侯府带累了荣安伯府的名声。
见吕夫人醒来,问杨家成,就说:“娘,世子爷在祠堂跪着呢!也不知道出了啥事,娘是和世子爷一块进府的,他守了你一个晚上见你不睁眼,心里八成是急得,去祠堂跪着给您祈福。一直到现在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