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雪点头,道:“能的!鬼机灵,你怕嫂子跑了不成?这样不相信我?等我们回去,嫂子好好给你说说这香料的好处。”
顾晓云抿着嘴,尽力掩饰自己,不说她是盯着沁雪会跑道:“我才不怕呢?不过,嫂子外面看着真的是好热闹。”
顾晓云到底受不住香料铺外面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的诱~惑,脸上纠结的表情让沁雪看着,忍不住笑道:“芸姐儿,嫂子这样带你的机会可不多,你可想好了?”
顾晓云十指绕着扭在一起,看了看玉簪,又看了沁雪,破釜沉舟似得点头:“好吧,嫂子都这样说了,我就勉为其难的走一趟吧!”
沁雪摸摸她的笑脸道:“小心点,别把自己丢了。”
顾晓芸翘着嘴角道:“嗯,嫂子放心,我不会给玉簪添麻烦的。”
玉簪对上顾晓云这样子,也笑起来。看着两人出了香料铺子的门,沁雪就看到玉簪的哥哥苏东海从后门里出来,道:“姑娘,外面已经准备了另外的马车,可以走了。”
沁雪点头,道:“走吧!”
沁雪上的马车,一路无言,到了地方,下了马车,沁雪抬头,这是一院两进的院子,里外套着,包金光从正门迎出来,眼里一道流光闪过,急忙低头掩饰心里的内疚,道:“人就在里面。姑娘现在要进去吗?”
沁雪收了脸上的笑意,一时素然:“包叔,莫要让他见我,只在屋外门前放一架屏风。”
包金光点头:“姑娘说的是。这也正是我当心的地方。姑娘既然如此,倒是不错的想法。”随之打发楼下的小二,小二应了,立刻去办。包金光道:“姑娘此番可以放心。”
二楼靠西边的房里,戴京夏被人蒙了双眼,站在一张桌子边上,背靠着心里忐忑不安,一双被绑着着的手摸索着,碰到桌上盘里的花生,忽听到门外面响起脚步声,竖耳聆听继而坐端正了,一把花生米握在手里就等着人进门。
门开,小二一张刀子脸寒沁沁的扶着一张四季屏风,立在他面前,又帮他解了蒙眼布巾,但同时,戴京夏看到面前的人蒙住脸,只露出一对眼睛。戴京夏这些日子就住在这里,对对方这样的防范已经习以为常,做那种事,本来就是和白道黑道打交道,他不觉得惊奇。道:“难道是正主儿到了?”
随着说话声,沁雪打从另一个门走进来坐在屏风后,随后是一阵安静,安静地戴掌柜戴京夏清楚地听到自己胸腔里砰砰乱跳的心,暗道这是什么人那,这样沉得住气,偏他左右踹度,不敢有半点不敬,此刻留给他的是渐渐成了不安与惊恐。
沁雪端起手边缠枝梅茶杯道:“戴掌柜?”她透过竖屏看到外面玫瑰椅子上坐着三十岁左右的胖子,眉眼天生的带着一丝笑意,眼神流转间带出一丝精明,这样的长相要是再加上一张巧舌如簧的嘴,的确能博得安宁侯王玫的信任,将她大笔的银子放在他这里。
戴掌柜影影绰绰看到里面一个俏丽的轮廓,被人请到这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不说家里老婆儿女等不等的急,便是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思前想后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得罪过女人。因此倒是规矩的应了声是。
沁雪经过自己这大半年遭遇的经历,让自己重新想了一遍从荣安伯夫人吕氏带着世子杨家成到侯府的事,它像是一场梦醒,梦醒了,就要做自己要做的事。
沁雪笑了笑道:“戴掌柜不说话,那我就说说,看看合不合戴掌柜的心意,请你来,没有别的事,想请你给我说说印子钱是怎么放的。”
戴掌柜暗道,这女人听着年纪不大,却不知是哪家的奶奶,或是妾室,就为这个,关他十天八天的,有些说不通。他安慰安慰自己的心道:“夫人想要知道印子钱这事,简单一句话,就是放高利贷的。俗话说印子钱没有不沾血的,百姓十室九空,无藉乘急取利,初次拿银子,这里面就被扣了利息,以后分期还款,还一次,按一会手印儿,俗谓‘印子钱’。”
沁雪颔首:“我也听说过,就是具体的不大懂,原来是要分期还钱,利息在取银子的时候,就已经被扣下了……,戴掌柜这么一说,也算是明白多了……不过,我听说戴掌柜手里有一笔合伙的银子追不回来,就是不知道,这样的结果,对方会不会放过你?”
戴掌柜心里一惊,说了半天,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咳咳连声,眼神萎靡,要是不细看真看不出来,小眼里其实透着一丝精光,一闪而过。
沁雪又进一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戴掌柜要躲到什么时候?”
第36章 水到
第三十六章
戴掌柜忽地抬起头,惊愕地想要穿透眼前的屏风,看看到底什么人对他言行这样了如指掌。他也为此事烦恼,安宁侯府的夫人与她合作不是一天两天,想不到年头里为追债主的一笔款,逼死人命,这样的事以往也有过,不足为奇,印子钱嘛,哪有不沾血的,但这一次却是踢到铁板,对方的堂兄竟是户部的左侍郎张勇,这张勇当着皇上面一双手在算盘上双打不同数字而无一错,皇上高兴当场赏他金算盘。其实私底下大臣都叫他铁公鸡,皆因在他手底下要银子跟要他命一样。
张勇是皇上的钱口袋,只要张勇在,没有皇上缺银子这一说。但张勇淘银子的眼睛也不是一般的毒。
户部尚书更不用说,凡事还得和他商量商量。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在任上蹲不了几年,下一任尚书无疑是人家张勇的。平时搞好关系,到时候也好给儿孙张个嘴什么的。可见间在帝心,是御前红人。这一下,户部张勇张侍郎大怒,在陈周府请府尹出面彻查,戴掌柜本来在四海钱庄干的好好的,私底下就这么想要捞点外块的心思,哪知道入了贼船翻在阴沟里。不得已,自己离家别亲去躲难。想不到一出城,就被人蒙了麻袋……
沁雪继续娓娓道来:“戴掌柜,前日里听说有人在春香楼里将一块玉牌送给叫媚玑的花魁,媚玑当众炫耀,被有心人发觉暗传这块玉牌,在鞑靼皇族人手里见过。不知戴掌柜你怎么看?”
戴掌柜眼珠转动,这夫人说话好生前言不搭后语,先是说的印子钱,这会就转到什么玉牌上,着实有些奇怪。
沁雪说完,将手里的杯子慢慢放在手边的桌上,站起身平静的看了看四季屏风外一脸疑惑.纠结的戴掌柜,转身离开了房间。
戴掌柜正纳闷,忽的脸上又被人蒙了一块布,一口老血硬是压在嗓子眼,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是这样明晃晃做着强盗做的事。
等到自己清醒过来,睁眼一看,不还在自己逃难出城被逮的地方?戴掌柜摸了摸身上,完好无损,扭了扭脖子,头还长在脖子上,这才道:这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此时几声田野鸟叫,戴掌柜不知什么时候他被扔在这里,夏日清晨,杨柳依依,戴掌柜却打了个哆嗦。忽然想起好像自己在一间客厅里和一个声音听起来又甜又润的夫人说的话,思谋半天忽然灵台一动,抬手拍脑袋惊叫:这是救他的人那,女菩萨,我可错怪你了!
……
沁雪从屋里出来,包金光和苏东海坐在另一间屋里等她。
沁雪走进去,坐在上首对两人道:“包叔,一切就看我们的造化了,倘若戴掌柜是个人才,他会领会的。”
包金光点头,道:“东海送姑娘回香料铺子,我该去送送戴掌柜了!”苏东海自打自己妹妹玉簪被沁雪他们从安宁侯府救出后,就和玉簪一起留在沁雪这里。
沁雪回到香料铺子,刚下马车,便被眼前一位俊雅沉稳的中年大叔笑眯眯地拦住去路。
沁雪惊喜,叫了一声:“先生!”
三十五六岁微胖身材,白面美髯,着一身灰色道袍,穿一双软底黑布鞋,一把山水泼墨烟雨扇,一对洞察秋毫的双目,不是文璞又是谁?
沁雪仰头露出欢喜,文璞微弯着腰低头去看,道:“丫头,好久不见。”
沁雪望着文夫子,嘴角微翘,道:“是!先生听说已经离开侯府?”
文夫子文璞挑眉道:“我似清风无际绕,海阔天空任翔翱,脱去羁绊多自由,情随心动真逍遥。”我想清风一样随意,想到哪就到哪;天地之大身上的羁绊的东西脱掉了,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沁雪一笑,道:“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
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
文璞很有深意的看着沁雪,道:“你这孩子……”专跟自己作对。自己都这样自由了,小沁雪却一眼看穿他的内心。
文璞的骨子里却不像他表面上那样洒脱,既有名士的风流,更有忧国的情怀。
沁雪依然仰头低声道:“先生请到楼上说话!”
文璞抬头扫了眼香料铺子,低头颔首:“好!”
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