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院 > 仙侠修真 > 修真之魔修难为 > 第63节
  如今他看他堕魔,却依然是笑着的。
  因信任而包容。
  明明是幻境,明明知道那并非真正的晏平,可晏修却知道自己是因何堕魔,他一次次问心,已问到麻木,只有看到亲人离开的刹那,才真正让他万年古井般的心波动。
  端坐于战局外的存真道尊,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么接下来你的剑,又该杀向何人?”他站了起来,“想必是为师了吧……我即为你心魔,你当斩杀。”
  晏修提着剑,一步步向存真道尊走去,他低声道:“师父,对不起,我一定让你很失望,可我不后悔,也绝不退缩,这便是我从您身上学到的,一个太和剑修的真正信仰。”
  存真道尊身后月华自现,他的手上也凝聚出一柄寒光长剑,轻声道:“我知道,世人皆以为你是弦月魔修,可为师知道,你其实……”
  是一名自甘堕魔的朔月魔修!
  晏修唇角上挑,他微笑着道:“师父想得不错,太和剑修从未有修炼到大乘期堕魔之人,而我从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的心志,师父是最了解的,所以我又怎么会因走火而堕魔——我的确是一名朔月魔修。”
  “若我还在世,必定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师父宅心仁厚,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我,可惜,师父已经身殒道消,所以弟子终于也任性了一次。”
  存真道尊的脸上也缓缓漾开一抹笑意,同为青弭峰剑修,两人皆知这笑意为何。
  那是杀意!
  “你手上这柄露岚剑,是由为师强行逆天改名,可你却仍然走上了这条路……晏修吾徒,”存真道尊将剑举起,“希望你今后好自为之,为师便再用此剑,送你一程。”
  “多谢师父!”晏修也已将露岚剑举起。
  霎时间,一道磅礴雄浑的剑意几乎如汪洋般席卷而至,晏修自是不惧,他剑刃全开,携风而冲向前方!
  存真道尊依然微笑着,可这笑却渐渐有些不对劲,那笑中带杀,可他看向晏修的眼神中,竟是一片慈爱之意!
  不,不对!
  晏修收起露岚剑,急急用手去抓存真道尊。
  可是已经晚了。
  存真道尊的长剑并未指向自己最疼爱的徒儿,而是反手一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晏修,吾徒……”
  “师父!”
  眼见这一幕,晏修周身狂风大作。
  一道浓重的魔念,在他迷乱的心中爆裂开来。
  第81章
  柳昔卿仿佛陷入黑甜梦乡,她醒过来时,只觉得周身精力充沛,左臂挥动自如,且丹田道源上已成庚金之色,一片灿烂,正是欣欣向荣的生机所在。
  庚金塑体,已经是成了,但好处还不仅仅于此。
  柳昔卿伸出一只手,立刻有一段晦涩的咒法传入识海,她飞速掐诀,眉间竟然闪过一道神通印记!
  “錾金灵光!结!”
  蕴藏在丹田内的庚金发出耀目光芒,一丝庚金之气流转在经脉之间,自柳昔卿手中而出,以神通之力,将其凝成一柄长弓。
  这便是吸收庚金之后的另一个好处——錾金灵光术!可以用体内庚金凝聚成任意形状的兵器,其坚韧可以胜过当世所有金属,乃万金之王,金戈成型,所向披靡!
  届时在用这庚金打造一套弓箭,便是再遇到化神修士的兵器法宝,柳昔卿也有可能一箭破之!
  这才是此行最大的收获,可柳昔卿却并没有放松,因为她醒来后发现自己仍然处于虚无空间之中,若是两个幻境都已破除,断然不会这样。
  难道晏修在“生死场”中出了问题?
  她立刻唤出小哈问道:“这处空间你可有办法破解?”
  小哈摇头道:“布下禁制的人比我修为高上太多。”
  现如今也只能等晏修破除幻境了。
  奇怪的是,柳昔卿从未想过晏修破不掉幻境的可能性,在她心里,晏修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存在,修为仅在渡劫期季羽道尊之下,乃当世武力第二人。
  但她不知道的是,晏修进的“生死场”,实则是一场问心的试炼,不仅仅是与故人厮杀,更是触及了他曾经历史中最黑暗的一面。
  ……
  柳昔卿干脆开始打坐修炼,将身体内所得神通融会贯通。只是她刚开始定下心神运转法诀,虚空之境却突然破碎,一阵如暴风般的魔气风涌入这片空间,其间一个人影单膝跪地,强烈得几乎可以凝成实体的威压铺散开来。
  柳昔卿被魔气吹得几乎睁不开眼,她勉强避开最浓烈的魔气漩涡,探出神识看去,发现那全身皆笼罩在厚重魔气中的修士——正是晏修!
  ※※※※※※※※※※※※
  脉反逆流是一个困扰所有魔修的难题,无论是嗜杀的朔月魔修,还是温和的弦月魔修,当脉反逆流发作的时候,都会产生本能冲动。
  而引发脉反逆流的媒介,通常为他们的入魔原因。
  爆发脉反逆流的魔修,眉心的堕魔印会显露出来,平时隐藏在体内的魔气也会全面爆发,若是不能纾解或是抑制心中的魔念,便会一直痛苦下去,备受煎熬。
  修为的高低只能帮助魔修尽量避免脉反逆流的发作,延长两次发作之间的时间间隔,却对脉反逆流的发作一点办法也没有。
  ……
  柳昔卿眼前的晏修,已经不再是平时从容模样,他浑身魔气缭绕,眉间的堕魔印鲜红无比,突兀地出现在他俊美的面容上,有一种慑人心魄的妖异之感。
  他看着她,嘴唇张合,无声说出几个字。
  她看得分明,他是在说:“不要过来。”
  此时的晏修异常危险,极有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魔念,他手中的露岚剑已经显露出本来模样,从剑柄到剑尖不见一丝光亮,已被魔气层层包裹。
  柳昔卿自身也是经历过脉反逆流的魔修,自是知道晏修此时的痛苦,她拼命回忆自己当时在予言郡外的雨夜中陷入脉反逆流的情景。
  她想起了那朵充满魔力的黑桃花。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向晏修走了过去。
  心中隐隐有声音在呼唤着什么,她闭上双眼,而识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
  大片的黑桃花林,在某一处恣意盛放,那黑色的芬芳一路传来,令人忍不住陶醉其中……
  凭空而来,一股似悲似喜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似乎听得到那花的声音,正孜孜不倦地呼唤,是一声“开呀”!
  人欲登高,鸟欲飞翔,花欲开放——多么本能自然的一件事,可在她心里,就像是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儿,几乎陷入魔障般,恐惧着某种事。
  那件事,柳昔卿脑海中像是绕线团一般绕了许久,才清明刹那,知道那竟是四个字——“不合时宜”。
  在凡间,若是有花在不该开放的时节,开出鲜嫩的花,是要遭诅咒的。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她等不得了,她知道自己等不得。
  再一睁开眼,面前还是极力克制的晏修,他瞳仁已是黑得深不见底,整个人冰冷异常,看着她的神情也不带任何情绪。
  “晏修。”她轻声唤道,看着深重的魔气像是一条条烙印,渐渐爬上她俊美的脸,那模样,真真正正像是一位杀伐决断的魔君,而不再是那个和风细雨般的太和剑修。
  她知道现在晏修的识海内一定在与魔念抗衡,在竭力夺回自己的神智。
  柳昔卿长长地叹息一声,她轻轻飞上一步,右手抚上他眉心的堕魔印,几乎用全部的神魂之力集中在了自己后肩上的黑桃花上。
  她终于开始回应它的呼唤,以自己的身体为桥梁,缓缓打开了一道闸门。
  从此,随心所欲地……盛开吧!
  ※※※※※※※※※※※※
  那卷着花瓣儿的黑色桃花瞬间绽放开来,它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晏修外放的魔气,几息之间,便在柳昔卿的后肩上膨胀开来,从只有指甲大小的花朵,瞬间变为寸许大小,花瓣更是紧凑,层层叠叠,吐芳绽蕊,美出一种妖娆奇景来。
  予言郡外的雨夜中,柳昔卿曾经感受过的那股强大力量,又重新出现了!
  随着黑桃花的绽放,这股力量逐渐在她体内增强,她开始有意识地引导这股力量,它们在她经脉中鼓舞欢腾,顺着她的指引流向放在晏修额前的右手掌心。
  倾泻而出!
  黑色的烟雾出体之后便凝聚成无数小小的黑色桃花,环绕在柳昔卿身边,如同一条黑色的花带,却带着无比强悍的力量,就连她身上的金丹期法衣也被其冲撞得破出一道道裂口。
  然而柳昔卿此时顾不得了,她感觉到晏修身上的魔气正汹涌而来,甚至连同他的痛苦和挣扎,种种情绪交织在一团,被她渐渐裸露在外的黑桃花吸收进去。
  ……
  当晏修身上的魔气被吸了大半时,他已经夺回了自己的神智,方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柳昔卿的素手就在眼前,而她掌心冒出的黑色烟雾,正不断地凝聚成黑色的小桃花。
  他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法门,随即才想到自己在“生死场”幻境的最后,看到了师父存真道尊自戕的一幕,虽然破除了幻境,却还是因情绪失控而爆发了脉反逆流,他冲出幻境之后便陷入与魔念斗争的漩涡,难道是柳昔卿用这种方法帮了自己?
  柳昔卿正闭目凝神施术,他便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她被反噬或是走火入魔。
  可他再往下看去,却像是被烧灼了眼睛一般转过头去。
  柳昔卿身上的法衣已经是零碎不堪,下半身还好一些,上方已是半裸,而胸口唯一完好的衣物,竟然是一袭只有巴掌大小的水红色肚兜!
  那上面竟还能做镂空的处理,嫩白的皮肉若隐若现地在那其间傲立,带着诱人的起伏。
  晏修虽然瞬间便转过头去,可他眼力何等好,那一幕明晃晃刺进眼里,心里脑里都刻印上去,令人血脉偾张。
  他立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男子法衣,尽量不碰触她的身体,轻柔地为柳昔卿披上了外衣。
  这一件乃是大乘期修士的法衣,便不再受黑桃花的强横力量干扰,一直护着柳昔卿的身体,直到她睁开双眼。
  与此同时,柳昔卿肩膀上的黑桃花也已将晏修爆发脉反逆流时,大量溢出的魔气吸得个一干二净,花瓣边缘亮起金色的光芒,全部绽放开来,而后再次微微闭合了花瓣。
  只是那花的刻绘却越发逼真,几乎如一朵真正的桃花一般,艳得不同寻常。
  然而柳昔卿却没来得及注意到这一点,她刚一睁开眼,看到晏修完好无损地站在眼前,便是心中一喜,可她马上感觉到自己身上不对劲,才发现自己披了一件男子法衣,原本的法衣已经破碎不堪,几乎衣不蔽体,脸上便是一红。
  “我……”
  “我……”
  两人都是同时开口。
  晏修强按下羞涩,心中因为怕柳昔卿生气而有些不安。
  柳昔卿计较的却不是俗世女子的观念,连戒指都送了他,柳昔卿早已不会抗拒晏修的亲近,而是觉得自己并没有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略微有些懊恼。
  两个人纷纷低下头,再抬起时,又相视一笑。
  毕竟不是凡间男女,看到对方眼中专注而温和的神情,心中那点尴尬和羞臊,便浅浅地随风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