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了:“要钱?”
“当然要钱。香港十五日游,两万,还有买东西的钱,起码也得三万吧。你就跟你哥哥说,给婆婆五万。让婆婆去香港玩个开心。当然,我也要跟着去照护她,所以一共是十万的费用。”
呵呵,欺骗她没读过书是么:“香港十五日游只要六千吧?买什么东西,还得三万?”分明是以外出旅游的名头,讹他们的钱嘛!
“嗳!话不能这么说!婆婆多大年纪啦?那些飞机,火车,不能坐!得坐豪华游艇才稳妥…”
她呵呵了:“钱不归我管。”
“这可是尽孝心呐!你怎么能这么没孝心呢!婆婆养你妈容易吗?!”
她眄了小舅一眼:“婆婆还养了你,你怎么不出钱?”
小舅张口结舌,脸皮子红了。但,开始耍无赖:“青花!这事必须你们兄妹两个出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卖了那什么砚台,现在家里有的是钱!还有不出钱孝敬的道理!简直是狼心狗肺!我不管,你们不出钱,我和妈就赖在你家!”
她冷笑道:“好啊,你们就睡在沙发上吧。”
第010章 僵持
白汐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即使董明堂的脾气有点臭。但是他做饭很香。一碗肚片汤,一碗番茄炒蛋。半碗油焖茄子。还有一碗辣子鸡。通通色香味俱全。但菜一上桌,小叔就把荤的端到自己面前大包大揽地吃。董明堂气得扔下筷子走了。
白汐倒是无所谓,她小口小口地吃,细嚼慢咽。程璋那会儿把自己当女儿养,没少教过这些礼仪。既然成了人,那就入乡随俗吧。
但是小舅开了口:“嗳,妈你看,青花吃饭真秀气。样子也很标致。怎么不找个有钱人嫁了呢?”
她不吃了,用纸巾擦干净嘴:“要嫁你去嫁。”
“青花,这话就不对啦。你又不上学了,还不趁着年轻嫁个有钱的啊。再说了,你嫁人了。婆婆和我就跟着享福了。”
“呵呵。”她只有这二字。
吃过饭,她就不理会他们两个了。那边董明堂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眼不见心净。只好自己收拾了碗筷。忙了半晌,才解下围裙,回头一看沙发上的两人不见了。“嗳,妈,你看青花的床是席梦思的。”声音是从自己的房间传过来的。
她走过去一看,婆婆已经呈“大”字状躺在床上。小舅把房间里的所有抽屉都拉开了。呵,这两人是来做贼的么:“干什么?!你们出来!”
“什么啊?!让我们出去?!”小舅扯着嗓子叫了:“你还懂不懂规矩啊?!今晚,我们就睡你房间了,怎么着?!”
“休想!滚出来!”
“要出来也可以,十万块拿来。我和妈立即走!”
她怒了:“你们讲不讲理?!这是董家!不是你们家!”
“你当你妈是谁生的啊?!婆婆来了,就是这里的一家之主!”小舅流氓地吹起了口哨。又打量了下四周,目光放在了那只自己曾经附身的钧窑莲花碗上。抬手就要取下来:“嗳?!这是古董吗?值多少钱啊?”
“啪!——”她打下了他的手:“不准碰它!”
“怎么着?!我就要碰!臭丫头给我滚一边去!”小舅也火了,一把推开他。
婆婆也过来了:“青花,你就把这件古董给你小舅算了。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嗳,这东西能卖多少钱啊?”
“一文不值的东西。”她劈手夺下钧窑碗,然后一只手抓住了小舅。这手的力气出奇地大。小舅居然挣扎不开。就这样,她把小舅和婆婆两个人丢出了房间。“啪!”地一声关上了背后的门:“要睡睡沙发上,否则就出去!”
“这什么话?!我可是你舅舅!”
“什么鬼舅舅,你是在我家没钱吃饭的时候,施舍了一口呢?!还是在我哥公司破产的时候,拉了一把呢?!”白汐冷笑道:“什么因什么果,平时咱们两家不熟,我也就把你们当外人看待。要是我们家继续落魄下去,什么亲戚还不是老死不相往来!”
“这什么话!好啊!今天不打你不知道谁是长辈了不是?!”小舅一巴掌扇了过来。她也念了一个咒语,打算给两个人一个教训。但手没有扇下来。却是董明堂出来了:“干嘛?!这是我董家!要教训人也轮不到你!”
“明堂,你别插手!”
“舅,我就一句话,她是你外甥女,但更是我董家的人!”董明堂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过笑的很冷:“还有啊,这家里的每一件宝贝,我爸都给买过奢侈品保险的。你们拿走任何一样,咱们法院见。我老董家擅长大义灭亲。”
“你,你们……”
“够了。老三,别跟他们计较。”婆婆这时候开口了。
众人这才消停了嘴炮。不管怎么说,白汐是不打算让一步的。拿他们兄妹当软柿子捏?笑话,一个子儿也别想拿走!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董明堂先走的。白汐把沙发上的两个人赶出门,才上了门锁。小舅还恋恋不舍地站在她家门口,吹个口哨:“嗳,青花,家里有人锁什么锁。不如把钥匙给我。我和婆婆替你看家就是了。反正咱们是亲戚嘛。”
呵呵,她决定一句话撕破脸:“对不起啊,家贼难防。”
暂时打发走了小舅,白汐继续去大兴艺术品拍卖公司上班。今天又有几个委托人上门来“推销”自己的古董。陆恒忙得很,她就过来搭把手。这边,一个中年汉子已经和陆恒耗了半个小时了,始终不肯承认自己的古董是假的。
“怎么可能是仿的?!我这就是地地道道的柴窑!故宫博物院都没有!少说十个亿!”
陆恒忍着脾气:“柴窑已经绝世了。宋代就很难得,清代只剩下几片瓷。先生您这东西,看着不老。所以还得斟酌斟酌。”
“所以才是个国宝啊!”那人愣是没听出来他的意思。
白汐昨晚才被小舅和婆婆给膈应到。工作上又碰到这么一个刺头儿,不由得口气也重了。还柴窑?就是她才诞生那会儿,柴窑都非常罕见了:“这东西是假的。柴窑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你这只碗,胎粗的跟砖头似的。不可能是真的柴窑。”
“胡说八道!”那人慌慌张张,开始汗如雨下:“那都是史料的谬误!又没人见过真的柴窑!”
白汐笑了一声,自己倒是在北宋皇家见过几件。不过:“宋代人就说过,柴窑很薄。难以保存。这都几千年了,柴窑就是有,也成碎片了。哪里会这么完整。”
“不!我这可是当初亲眼看着它出土的……”
陆恒把她拉到一边去:“青花,这人肯定是花了大价钱收了这只碗。你别这么直白地告诉他,万一突发心脏病什么的就不好了。”
她点了点头。
最后陆恒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那人唬走了。
不得不说,现在捡漏真的是很难。今天过来了二十多件宝贝,每个藏宝人都说自己是十几年前捡了大漏,结果都是假的。
还有更胡扯的,一个农民弄了一个一人高的兵马俑过来。非要说自己这尊是50年代从地里挖出来的。结果碳十四显示,这烧制的泥土都是新的。那农民不肯,还弄出了一套江湖上腥风血雨争夺这尊像的故事来。广大劳动人民,果然很有才。
快要吃午饭的时候,安妮小跑着把她手机送来了:“青花,有你的电话!”
“喂?”
“董小姐,昨天回去之后一直担心你,没跟哥哥吵架吧?”那边的男声很温柔。是谢文湛。
她顿时心跳的厉害:“多谢关心,那个,我们也没……没吵架。”
“那这周六,我们再一起出去转转如何?”那边笑了一声:“如果能把你培养成一个鉴宝大师,我也是很有成就感的。”
她立即答应:“那好的,麻烦谢先生了。”挂下电话,热度还未褪去。要说穿成美女就是好,这等桃花运,真是旁人所艳羡的。
活了一千多年,也该享受一下了。
精神百倍地继续下午的工作,再请教安妮怎么上网。没想到这盒子的操作居然很简单。学习了一下午,再自己摸索了两三天,就会用了。但搜索了程璋的资料,都寥寥无几。只有古陶瓷学术界对他的几句评价。但普遍的态度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她长叹了一口气,觉得替父亲翻案任重而道远。不由得想到之前自己告诉董明堂的,那一个关于程璋曾在37年烧制过莲花碗的线索。这一天她记得很清楚,这个线索应该可以作为翻案的开端。但可惜的是,后来董明堂告诉她:资料已经遗失。
毕竟,那是37年的景德镇。
终于到了周六。她又跟董明堂请了假,说是同学聚会。
到了酒店门口,谢文湛已经在等了。她以为迟到了,过去还道了歉。谢文湛却笑笑:“不,董小姐早到了半个小时。”
“啊,那你……”
“我一个小时前就到了。”他指了指背后的大酒店:“我妹妹今天在里面摆谢师宴。”
“这样啊。”原来谢文湛还有一个妹妹。倒是没有听人提过。
上了车,谢文湛直奔第一家委托人。拐到了郊外,进了一个小山庄。谢文湛把车停在了路边。她左右看了下,没有人家:“委托人在哪里?”
“左边那个摆摊算命的瞎子。”
谢文湛已经走到了瞎子身边,蹲下去和他聊了一番。那瞎子恍然大悟,然后站了起来。麻利地收拾了摊子,要请他们回家去说。一路上,这瞎子走路毫无障碍。分明就不是个瞎子。想来,瞎只是混饭吃的障眼法。
瞎子家又破又旧,但是口气却很阔绰:“我这东西,是一件正宗的元青花!”
第011章 青花
一听这话,白汐先笑了。
元青花,这可是鼎鼎大名的宝物啊。
元代景德镇烧制出的青花瓷,叫做元青花。但是存世量极其稀少。还大多数在国外。土耳其伊斯坦布尔托普卡比宫博物馆,有40件;伊朗国家博物馆,保存了32件。还有100余件在国内的博物馆。只有剩下的100余件,在私人手里。
2005年在伦敦佳士得拍卖场上元青花《鬼谷子下山》以两亿多人民币的天价成交后,国内掀起元青花收藏的热潮。有需求就有市场,所以近年来元青花的仿造和炒作是层出不穷。这瞎子张口元青花,只怕是个冤大头。
东西一出来,她就确定了这瞎子的东西是假的。不过有趣的是,器形和画法倒是非常符合元青花的特征:大花大叶,叶为满色,但花朵不填满色,且外部绘有较明显的空白边线。器形也是标准的元代龙纹罐体型。1
她先发问:“这东西哪里来的?老先生给说说。”
“那我考考你们,元青花的青色染料,叫做什么名字?”瞎子一本正经地笑道。
谢文湛没有回答,只是眼睛一直盯着这只罐子,看得是目不转睛。似乎在掂量着什么。白汐以为他不知道。就接口了:“苏麻离青钴料。”
“哎呦,小姑娘很博学啊。元青花用麻仓土和瓷石作它的骨架和血肉之躯,用苏麻离青和白青釉作衣裳。所以苏麻离青钴料是元青花的身份证。”
“不错。”她点了点头:“所以你判断这只是正宗的元青花?用的是苏麻离青钴料?”
算命的拍了拍胸膛:“对喽!苏麻离青钴料明代的时候就断了茬了,没办法去找了。所以我这件元青花,绝对假不了。”
白汐盘了一下,一时间还找不出漏儿。看颜色,的确和苏麻离青很接近。大概也是中东那边的染料。但,这东西明显是个假货。而且仿的很高明。从纹饰,器型下手。一点破绽都没有。蓝中泛黑,气泡呈微绿色,都符合元青花的特征。
谢文湛这时开口了:“老先生,这东西不旧。青也不是苏麻离青。而是现在巴基斯坦卡山附近的青料。接近苏麻离青钴料。”
“什么?!这东西怎么会有错?!”
“老先生,我们古董鉴定有句话叫:旁证不旁,孤证不孤。也就是说,必须要找到两条以上的证据,才能证明东西的真假。”
谢文湛翻过罐子:“染料的确很接近元青花。但,元代拉坯或脱坯都是手工做的。往往会在器物内壁留下明显的指纹和旋纹。而你这件没有。这是其一,其二,胎太细了。没有气泡。元代的麻仓土粉碎技术没有这么好。”
算命的一下子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头也不抬,就把他们撵了出去。
出了门,白汐还在意他刚才的沉默:“你刚才为什么不回答他的问题?”
“我在想,”谢文湛道:“他这件东西虽然不对,但是器形,花纹,都是国际上已公开的400多件藏品里没有出现过的,却处处是元代青花风格。”
“什么意思?”
“东西要仿成这么高明,必须要有个样本。这件假货的样本,很可能是没有出世的元青花。”谢文湛顿了顿,又对她道:“你先回去,我问问那算命的。”
谢文湛过了半个小时才回来,心情不错:“问到了,他东西在内蒙黑城的集市上买的。我猜当地去年应该出土了一只元青花。”
元青花是蒙古贵族所用的,所以蒙古出土是很有可能的。蒙古的集宁路古城遗址就发现过十三件元青花。这个不奇怪,但:“元青花出土,都是考古届的大事,为什么没有公布?”
“你说,什么人做事必须得偷偷摸摸?”
她立即想到了:“盗墓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