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王府,安顺已经接到了消息,早早就已经准备好,萧瑀抱着沈晏直接回到房间,把她放在床上。
  萧瑀刚刚松手要站起来,沈晏的手却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衣角。
  沈晏在萧瑀的心中一向是坚强隐忍的,哪怕重生后见过她娇嗔、见过她柔弱,但这样依赖他的沈晏他还不曾见过,心头顿时就软了下来。
  他蹲下来,握住沈晏的手:“我不走,我只是去洗漱一下。”
  沈晏在永庭殿这一段时间一直没有完全休息好,所以见到萧瑀的瞬间心一松,在熟悉的气息包裹下,竟然渐渐陷入困倦。她迷蒙着双眼,听着萧瑀保证,眼睛眨了眨,渐渐陷入梦乡。
  萧瑀松了口气,小心地将沈晏的手放进被子,这才站起来。
  萧瑀脸上的温情被冷硬渐渐取代:“去找个大夫,等王妃醒了,给她看看。”
  “是。”安顺低眉顺眼地应道。
  萧瑀推开门向外走去,却并不像他说的去洗漱,而是朝外走去。
  安顺连忙追上去:“殿下这是要出门吗?”
  萧瑀语气平静:“进宫。”
  ————
  东宫,太子萧珏冷冷地看着萧瑀:“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就这么跑回来,天水郡要怎么办?”
  萧瑀露出讽笑:“皇兄,对于我来说,区区一个天水郡,远远比不上元娘的安危。”
  “我原先只道你将她看得重,谁知竟然这样气短?”萧珏道,“你可知,你这次跑回来,违抗军令会怎么样?”
  萧瑀挑起唇角:“会怎样?总归不会要了我的命。”
  萧珏似乎真的对他失望,没有再说话。
  萧瑀却道:“皇兄,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萧珏冷声道:“知道什么?”
  “我的府上不是一直都有皇兄的探子吗?”萧瑀道,“我在府上的一举一动,我如何灭掉的赫连部落,我不信皇兄你一无所知,也不信你从来没怀疑过什么?”
  萧珏皱了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瑀叹了口气:“皇兄,我是见过夜鸢的。”
  萧珏却毫不为之所动,反问道:“那又如何?”
  “皇兄想要在漠北推行十部陈兵制,以此来分化兵权,想要兵不血刃地拿下漠北。镇北军在明面上牵制宁国公等人的注意,暗地里,你却已经拿到了沿海武将勾结海寇的证据,甚至这些年清剿河盗,并非河盗一直无法完全清理干净,而是你需要他们维持着镇北军的存在。”萧瑀一条一条说完,紧紧地盯着萧珏的表情,却发现他的神色没有半分波动。
  萧瑀露出失望的神色:“皇兄,我从不曾想过要与你争权,我所希望的,无非是不想你们以政治为名,将下层兵士的性命不当一回事罢了。”
  萧珏似乎被他的话说的愣了一下,他纵容着萧瑀掌握兵权,看着他在漠北渐渐执掌一郡,无非是因为他能够完全掌控这个弟弟罢了,然而他却从未想过,萧瑀为何要这样做。
  萧珏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权力更迭,原本就是残酷的事情。”
  “皇兄,我们原本可以用更和缓的方式来进行更迭的。”萧瑀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虎符递给萧珏,“我知道我这次任性,恐怕是无法再掌管天水郡了,我将它给皇兄,希望你能够再多思考一下。”
  萧珏愣住:“你……将这个给我?”
  上辈子萧瑀与他不合,也从未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会主动臣服,然而重生之后他做了许多事,却最终想明白了,凭他的能力最多能够改变一个郡的兵士,可更多的呢?他还是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能够改变他们命运的人是萧珏和谢祯,是这些上层的人。
  萧瑀选择了萧珏,不仅仅是因为上辈子失败的缘故,他流放的十一年,大周在萧珏的治理下越来越好,他愿意相信萧珏是个英明的君主,所以他将这份信任交托给他,算是最后赌一次。
  萧珏握着这块沉甸甸的虎符,心中却很不是滋味,对于这个弟弟,他做的并不坏,然而也称不上好,这一次沈晏的事情,他也是冷眼旁观的,却不知最后还能得到萧瑀的全心信任。
  萧瑀的任性虽然导致他会失去军功,甚至失去天水郡,却并不代表他就一无所有,他在天水郡留下来的班底,他在天水郡的威望,都是他的筹码,他便是作壁上观,萧珏和谢祯都要为此付出极大的心力去争夺,而萧瑀在其中得利绝不会小,可他就这样轻易地将天水郡交了出来。
  萧瑀诚恳道:“我知道皇兄希望我做什么,我也曾想过要做出一点事情来,至少要改变你们的想法,若非有元娘的事情,或许我会过几年再将天水郡交出来,但如今……”他轻轻叹息一声,“或许这也是命运。”
  萧瑀不再说话,从他决定要回来救沈晏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决定,萧珏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最后向萧珏行了礼,便转身要离开。
  身后忽然传来萧珏的声音。
  “你……说说看天水郡的事情吧……”
  ☆、第六十五章
  三年后,宁国公谢祯在宅子里病逝,太子萧珏亲自上门吊唁,并送上了周帝手书“国之栋梁”四个大字。
  这三年间,因为十部陈兵制的实行,漠北和海域两处的兵权被分化,虽然武将的利益看似受损,却因为武将考核制度的实行,让更多底层军官得到晋升的缘故,此举反而得到了大部分军士的支持。
  一些不甘心的武将世家想要作乱,却反而被宁国公谢祯给收拾了,谁也不知道这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谢祯竟然轻易地放手了手中的权力,让兵权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收归到了皇族手中。
  因为谢祯病逝,被压抑地蠢蠢欲动的一些武将想要出头,却被萧珏不动声色地扼住咽喉,原本应该让皇族大伤一番脑筋的事情,反倒结束的如此虎头蛇尾。
  在这次镇压之后,萧珏的声望达到顶峰,周帝禅位,大周迎来了它整个朝代最英明的帝王。
  ————
  殷羽和灵儿的大婚,作为娘家人的萧瑀和沈晏此刻却有些手忙脚乱。
  “呕——”
  沈晏吐完以后,脸色苍白地靠在萧瑀怀中,萧瑀小心地给她擦掉秽物,又伺候她漱了口,这才忧虑道:“这才不到三个月,怎么反应这样大?”
  没错,这就是他们俩的第一个孩子,相比前世,两人这辈子的相处要幸福许多,可就是这样,到了沈晏上辈子怀灵儿的时候,却迟迟不曾有半点动静,萧瑀原本还以为作为重生的代价,他们今生都不会有孩子,虽然有些遗憾,倒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谁知,就在灵儿即将成婚之时,沈晏竟然怀上了孩子,相比起上辈子怀灵儿的乖巧懂事,这个孩子在肚子里就是个小魔星,把沈晏折腾的死去活来,足足瘦了一圈。
  沈晏扶着萧瑀的手臂站起来,就要朝灵儿的房间走去,萧瑀还担心着,沈晏却道:“你还不准备着一会刁难殷羽?”
  萧瑀见她并不像是逞强的样子,只能嘱咐丫鬟和嬷嬷多多注意她的身子,便一步三回头地去做准备了。
  沈晏便由丫鬟扶着朝灵儿的房间走去。
  当年瘦弱的小姑娘女大十八变,如今水灵娇艳地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沈晏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到自己的女儿要出嫁一般。
  灵儿看到沈晏,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嫂子。”
  沈晏被这称呼给喊得回过神,微笑着过去握了握灵儿的手,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灵儿也要出嫁了。”
  灵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她的手。
  全福夫人正在给灵儿梳头,一边梳一边道: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沈晏的心忽然飘到了四年前,那时候也是全福夫人给她梳头,她没有新嫁娘的欣喜,只想着马上就会摆脱萧瑀,那时候她怎么会想到会有今天,她与萧瑀夫妻和美,如今孩子也要出生了,这样想想,人生实在是太无常了。
  灵儿梳好了头发,沈晏正在同她说话,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喧哗声,想来是殷羽带人来接亲了。
  灵儿抿着嘴,脸上透着点点嫣红,沈晏便打趣道:“灵儿如此羞涩做什么,莫非是担心你哥哥放水?”
  灵儿小声道:“哥哥才不会呢,他只会加倍刁难……”
  “如此看来,这担心的还是未来夫君呢!”沈晏笑道,“你放宽心,就凭他的力气,只怕没人能拦得住他,就算拦了,这小子一急了,只怕会冲进来抢了人就走呢!”
  灵儿又羞又窘:“嫂子……”
  两人还在笑闹着,却听得喧哗声越来越近,不由得奇怪了,按理这新郎只要进了门,娘家人就不会再闹了,怎么这喧哗声听着这般大呢?
  沈晏还在奇怪,却见闺房的门被人猛然推开,穿着喜服的殷羽精神奕奕地站在门口,还未等沈晏她们反应过来,就见他一阵风一般,将灵儿抱起来就跑出去。
  沈晏和闺房中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连忙追出去,却见外头已是一片热闹,殷羽一把将灵儿放入轿子里,跟土匪一般道:“接到新娘了,回去拜堂!”
  沈晏看着一脸黑气的萧瑀,忽然明白了什么,不由得捧着肚子笑出声来:“……自作孽不可活。”
  萧瑀无奈地走过去,一边扶着沈晏,一边把殷羽恨得牙痒痒。为了灵儿的婚礼,他早早就拉了人准备要好好刁难殷羽,谁知道对方根本不按理出牌,直接挑了一票军中壮汉,他本人更是力大无穷,居然直接闯过大门,抢了人就走,还振振有词是学他的,把萧瑀给气得倒仰。
  沈晏的眼泪都笑出来了,萧瑀替她擦了擦眼泪,半是委屈半是受伤道:“我早就知道错了啊,你们何必抓着不放?”
  沈晏在泪眼朦胧中,看到他的脸,和他脸上又是无奈又是宠溺的表情,忽然就放下了很多事情。
  大约他们就会这样过下去,相濡以沫,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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