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瑀交代完事情,才准备连夜回京,因为私兵全部留给了沈晏,所以他是一个人独自上路。
  殷羽还是一脸不甘,但已经没有嚷着喊着要跟萧瑀一同回去了,焦榕不敢多带人,只带了几个心腹去送萧瑀。
  “大人请保重!”
  萧瑀摇摇头:“这怕我这一回去,便不再是什么大人了。”
  焦榕道:“那又如何?在我心中,您始终是郡尉大人,您的嘱托我始终牢记在心。”
  萧瑀不再多说,骑上马道:“诸位兄弟,保重了!”
  “一路顺风!”
  ☆、第六十三章
  在后宫有一间叫做永庭殿的宫殿,后宫的女人和命妇,只要犯了错,都会被软禁在这间宫殿中,直到罪名定下。这间宫殿自从建立,上至皇后下至宫女,只要进了这间宫殿,很少有完好无损离开的,在这里,不管曾经是什么身份,都是一视同仁。
  沈晏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踏进这里,面对前来问话的陶氏,她只觉得一阵荒谬,——私通外男、妇德败坏,这对于女子来说是多么严重的指控。
  沈晏否认了罪名之后,见到了所谓的证人。
  前两个是她并不认识的宫女,但最后一个人的出现,让她的双眼不由得睁大。
  是许氏。她的手腕上甚至还套着沈晏赏的金镯子。
  陶氏看到了沈晏的表情,也看到了许氏躲闪中带着一丝得意的目光。她在心里嗤笑了一声,不管沈晏最后是否定罪,这个许氏恐怕都不会有好下场,听说她的丈夫是沈家的家生子,这个女人给自己丈夫招致了灭顶之灾,居然还一无所知的得意洋洋,也是可悲又可笑。
  既然看到了许氏,沈晏就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反驳,也知道了是有人预谋对付她,因此她不再言语。
  陶氏在心中叹了口气,她猜到这是有人在对付沈晏,姜皇后刚刚查了内务府,下一刻沈晏就被人告了罪名,若说其中没有猫腻,鬼都不信。然而许氏的供词却又证实了沈晏的确有私下见过外男的行为,这才是让姜皇后最为恼怒的地方。
  大约是怀着这样一种怜悯,她最后一次问沈晏:“锦王妃还有何话可说?”
  沈晏沉默了一会,才抬头道:“我想见见我的夫君。”
  陶氏摇摇头:“王妃见谅,这是不允许的。”
  沈晏怔愣了一会,才苦笑着道:“那我再无话可说。”
  陶氏默然,行了一礼,才退了出去。
  吩咐左右将门锁好,她将供词收好,朝椒房殿而去。
  ————
  姜皇后因为沈晏的事情已经两天没有睡好了,才小憩一会,却也睡得并不安生,一听见陶氏在殿外询问的声音便醒了过来,扬声道:“陶媪快进来。”
  陶氏进来,先告了声罪,才将几人的供词呈上去。
  姜皇后迅速地浏览了一遍,脸色一下转为铁青,她将供词一把扔到地上,怒道:“混账!”
  陶氏没有接话,只是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
  姜皇后问道:“沈晏难道并未替自己辩白吗?”她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儿媳妇,但却是相信沈家女儿的品行,沈晏在椒房殿当过一段时间的女官,她的性子究竟如何,姜皇后还是很清楚的,可许氏的供词可算是证据确凿,她还是沈晏娘家管事的妻子,姜皇后都不知该如何说她才好。
  得知沈晏闭口不言后,姜皇后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的确,在此刻,没有比保持沉默更好的办法了。
  姜皇后想了想,又问道:“先前从王府逃出去的那个私兵找到了吗?”
  陶氏摇摇头:“未曾。”
  姜皇后满心忧虑:“我那傻儿子若是为了这个真的跑回朔京可如何是好?”
  这一点,陶氏也没办法保证,大概在萧瑀眼中,她们正是趁他不在京,欺负他的王妃,以他对沈晏的看重,只怕是怒发冲冠。
  只是姜皇后也是别无他法,沈晏刚刚说出苗女的事情,姜皇后不过刚刚开始调查,对方立刻就能报复沈晏,所表现出来的力量简直让人心惊。
  虽说姜皇后早知道这事背后一定有阴谋,但当她现在查到的东西来看,当初沈晏说的苗女不过是冰山一角,这些势力的能量绝不仅仅在内务府一角,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要触角深入。甚至不说后宫,只怕前朝都有介入。
  现在,为了麻痹幕后黑手,姜皇后只能表现出对沈晏怒不可遏的态度,私底下仍在不动声色查探,唯一忧心的,就是萧瑀,违抗军令,这可不是好说的,偏偏为了保密,她也没办法将事情真相告诉萧瑀。
  无奈之下,只能让底下人多加注意,不要让萧瑀做出更多不可挽回的事情。
  姜皇后不知道沈晏是否看出内情,作为亲王妃,哪怕沈晏如今被打为戴罪之身,但只要她一日没有定罪,她的身份就注定别人无法欺辱她,所以虽然住在永庭殿,除了行动受到限制,也依旧有宫女伺候梳洗。
  沈晏倒也言行如常,仿佛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这让姜皇后也有些摸不透她的想法。
  然而不管沈晏怎么想,对她的审理也即将开始。
  负责审理此事的,除了姜皇后,另外两位也都是皇族举足轻重的女人,一位是静怡大长公主,一位是周帝叔叔敏亲王的遗孀敏王妃,两位皆是上了年纪的,原先对于萧瑀抢亲一事就颇有微词,沈晏又被控名声有染,让她们更加不喜。
  姜皇后看到她们二位,心中也是暗暗叫苦,她原本还想着能够稍微关照沈晏一点,可这两位不仅地位高,也是油盐不进的主,若是被她们看出自己有意包庇,只怕她这当朝皇后也讨不了好。
  沈晏被带了上来,神色还算平静,就是有些憔悴。
  静怡大长公主抢先问道:“沈晏,你可知罪?”
  沈晏的身子跪的笔直,声音虽然带着一丝沙哑,却也不卑不亢:“我不知自己所犯何罪。”
  大长公主皱起眉头,沈晏先前的反应和供词她都已经看过了,本以为她还会一言不发,没想到此刻她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你身为亲王妃,却不知检点,私通外男,所作所为简直是皇家之耻,你还不认罪吗?”大长公主厉声道。
  沈晏摇摇头:“这是污蔑,我不认。”
  不止是大长公主和敏王妃,连姜皇后都惊呆了,毕竟许氏的供词摆在那,她们都已经派人去查过了,哪想得到沈晏竟然全部推翻了。
  大长公主不怒反笑:“此事有证人在,容得你狡辩!”说着,不等姜皇后和敏王妃说话,她便让人将三名证人带上来。
  三人被带了上来,前两名宫女还好,但许氏一看到沈晏,顿时面露心虚,躲躲闪闪不敢看沈晏的脸。
  大长公主一一问过她们三人,得到和供词毫无二致的回答,她这才看向沈晏:“你还有何话可说?”
  沈晏却看着许氏问道:“我可曾亏待你?”
  许氏摇摇头。
  “那你是对我有仇?”
  许氏还是摇摇头。
  大长公主已经没有耐心了,一拍桌子道:“你问这些做什么,是打算威胁人吗?”
  沈晏这才道:“大长公主误会我了,我只是觉得奇怪,她的丈夫是替我管理嫁妆的管事,而她既然与我无冤无仇,我也不曾亏待她,她为何要污蔑我?”
  许氏连忙道:“我可没有污蔑……”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沈晏厉声道:“若不是污蔑,我那么多管事,为何偏偏在你家铺子见外男,又为何会被你看见?”
  她这话完全就是胡搅蛮缠,许氏赶紧辩解道:“还不是我家男人忠心,哦哦……”她赶紧露出手腕,“你看,这还是你赏给我的镯子。好多人都看见了的。”
  却见沈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那么多人见到我给了你镯子,却只有你一人看见我见外男?”
  许氏顿时心慌起来,她连忙指着那两个宫女:“她们……她们也见过的!”
  沈晏笑容越发灿烂,却是对着姜皇后等三位说道:“她们既然都信誓旦旦说我见过外男,不如让她们都说说我到底见得外男究竟是什么模样,当然,为了以示公平,请三位亲自分开询问。”
  三位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那两个宫女立刻就答应了,只有许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姜皇后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她虽然不知道沈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知机地将许氏分给静怡大长公主询问,她和敏王妃则负责审问那两个宫女。
  姜皇后很快就问完了,和敏王妃一对,供词几乎是一样,姜皇后忧心忡忡的看向沈晏,却见她面色沉静,仿佛一点都不担心。
  又过了一会,静怡大长公主才带着怒气走出来,身后跟着游魂一般的许氏。
  姜皇后不由得奇道:“皇姐怎么了?”
  大长公主冷笑道:“一会说长脸一会又说圆脸,便是记不清容貌,好歹也该记得衣服,哼!”
  敏王妃接过她手上的供词,再和自己手里的一比,几乎是完全相反。
  其实大概幕后黑手也想不明白,许氏这么个虚荣又愚蠢的女人,根本就没有看清方折眉的样子,就在外头跟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他们自然以为是慕清阑与沈晏旧情复燃,还特地抛了两颗棋子出来,就为了加深可信度,谁知竟成为了破绽。
  许氏看大势已去,吓得连忙跪下来哭喊道:“我没有说谎,我说的都是真的!”
  然而此刻,说什么都没用了。
  沈晏漠然地垂下了眼睛。
  ☆、第六十四章
  许氏因罪被押了下去,而沈晏却仍未洗清自身嫌疑,经过刚刚那一场戏,静怡大长公主竟然对沈晏有了些许好感,然而这也不足以让她偏向沈晏。
  姜皇后叹了口气,正想说什么,就见陶氏脸色慌乱地跑进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段话。
  姜皇后脸色也变了,敏王妃顿时有所感应,低声询问道:“皇后娘娘怎么了?”
  姜皇后摆了摆手,笑得很勉强:“无事……”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头兵戈声起,还未等静怡大长公主和敏王妃问起,就见殿门口一道人影,龙行虎步地走进来。
  “儿臣见过母后,见过静怡皇姑,见过敏婶婶。”
  姜皇后的脸色铁青,语气僵硬道:“……起来吧。”
  萧瑀站起来,他一身风尘仆仆,胡须没有刮,头发也是乱的,整个人透着一股长途跋涉的疲态,只有双眸依旧有神,他只是看着姜皇后,仿佛没有看到下面跪着的沈晏。
  可姜皇后能不知道他这么急吼吼地赶回来究竟是为什么吗?她也知道,有了萧瑀在,更兼他的态度,不管沈晏究竟是不是私会外男,这件事都不能在永庭殿中解决了。
  敏王妃仿佛意识到了气氛不对劲,便笑着道:“锦王不是在漠北吗?这是接了召回京?”
  萧瑀没有说话,姜皇后脸色更加难看,她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沈晏,说道:“既然你亲自来了,就把你媳妇接回去吧。”
  萧瑀笑了笑:“是。”只字未提眼前的情景,走上前去,将沈晏打横抱起,又向在场的三位行了礼,这才大步朝着外头走去。
  静怡大长公主震惊道:“锦王这是……”
  姜皇后仿佛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神色怔忪地跌坐在椅子上。
  ————
  沈晏在永庭殿待了半个月左右,虽然身体上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但心理上的重负却始终压在心上,她能够忍过那段时间,甚至在受审时反戈一击,但在看到萧瑀的那一瞬间,心头涌上的感动和放松却是不可错辨的。
  沈晏不会不知道萧瑀的突然出现代表什么,可她此刻什么都不想说,只觉得心头安稳。
  萧瑀把她搂在怀中,用披风把她包在怀中,上一次这样还是他抢亲的时候,如今不过一年时间,却已经觉得他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沈晏在披风的遮掩下,紧紧地搂住萧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