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阑也催马上前,挡在了他前面。
  萧瑀停住,看着他道:“让开。”
  慕清阑皱起眉头:“锦王殿下,元娘她根本就不愿意嫁给你,你又何必强求?”
  “强求不强求,那是我和元娘之间的事,跟你何干?”萧瑀冷笑一声,“我再说一次,让开!”
  双胞胎已经忍耐不住要上前帮助自家大哥,却被远处投掷过来的两颗石子打中马腿,马哀嘶一声,被打中的马腿跪了下来,双胞胎一个没注意就滚下马来,一时之间整个队伍中都是一片人仰马翻。
  殷羽远远喊道:“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下次老子打的就不是马腿而是人腿了!”
  萧瑀和慕清阑没有被身后的闹剧所影响,慕清阑当年使计骗了萧瑀,他便是预计短短两年之内萧瑀没有办法离开漠北,哪里想得到萧瑀如今竟然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慕清阑微眯双眼:“你私逃军营!”思及此,他语气加重,“你是要害死元娘吗?”
  萧瑀没有说话。
  见他丝毫没有一点心虚,慕清阑顿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猛然睁大了双眼,他咬牙道:“……不可能,你不可能!”
  萧瑀已经欺身上前,一掌朝慕清阑探过去,慕清阑虽然习武,但和萧瑀仍是没法比,几个回合就被他打落马下。
  萧瑀没有再耽误时间,快速催马上前,手中利剑没有出鞘,却依然将沿途要阻拦他的人纷纷打倒在地。
  直到沈晏的花轿前。
  萧瑀下了马,心却忽然紧张起来,脑子一片空白,他忽然想不起上一次他与元娘成亲时,他是怎样掀开轿帘,又是怎样和她拜了天地的,唯一记得的是,当他掀开盖头时,那一张含羞带怯的脸,还有眸中含着的情意。
  可如今,他掀开轿帘,后面的沈晏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呢?冷漠还是痛恨?
  萧瑀不敢再想,一把掀开轿帘,看到的是已经自己摘下盖头的沈晏,她正满脸震惊地看着他。
  萧瑀愣了愣,穿着嫁衣的女孩子已经不是两年前一团孩子气的模样,已经出落成了窈窕淑女,她的模样和当年嫁给自己的时候重叠在一起,似乎是一样的,似乎又不一样了。
  萧瑀探身进了轿子,握住沈晏的手,轻声道:“元娘,跟我走。”
  沈晏身子一僵,萧瑀已经重新给她盖上了盖头,沈晏的眼前重新回复一片熟悉的红色,还未反应过来,就小声惊叫了一句,却是被萧瑀拦腰抱出了轿子。
  沈晏想要挣扎,却被萧瑀紧紧地扣住,根本无力再动弹。
  萧瑀抱着沈晏转过身来,身后已经围满了人,迎亲队伍中但凡有些武力的都拿了趁手的家伙,虎视眈眈地看着萧瑀。
  殷羽早已跟着他过来,手中一杆□□护住了萧瑀。
  萧瑀抱着沈晏翻身上马,却因为被围在人群中,顿时进退两难。
  正在此时,又远远传来一阵整齐地马蹄声。
  有好事者冲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却见一队骑士正驾马匆匆赶来,为首一人,正是焦榕。
  殷羽远远地看到焦榕,兴奋地大喊道:“老焦!这边!”
  焦榕带着队上前,一身煞气顿时就把这些人给吓得退了好几步,他领着一队兵几乎是毫无阻碍地就来到了萧瑀的身边。
  殷羽大喇喇道:“你怎么这么慢!”
  焦榕顿时就黑了脸,好在他早就知道殷羽是什么德行,没理他,直接对萧瑀道:“你先走,我替你顶着。”
  萧瑀点点头:“多谢了。”
  “兄弟一场,有什么可谢!”焦榕哈哈一笑,“快走吧!”
  萧瑀搂紧沈晏,微微伏下身子,马鞭重重一挥,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带着沈晏冲出了包围圈,身后的殷羽也紧紧地跟了上来,任由身后一片叫骂声,他们已经跑出了很远。
  ————
  在马上,萧瑀稍稍放松了手臂,沈晏一得了自由,就立刻将盖头摘了下来,刚想说话,就被迎面而来的风给呛在了嗓子里。
  萧瑀低头看了她一眼,手一抖用披风圈住了沈晏。
  沈晏猝不及防被遮住视线,好不容易从披风中露出脸来,瞪着萧瑀的下巴,怒道:“萧瑀你疯了吗?”
  萧瑀轻笑一声,声音被风割得支离破碎,但沈晏仍然听清了,他说:“若你此刻不在我的马上,我才会疯了……”
  两匹马如一阵疾风穿过街道,朝着锦王府而去。
  王府门前的仆役远远地看见两人,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对视了一眼,一人连忙跑进府内向安顺报信,一人则费力地推开王府大门,迎接自家主子。
  安顺带着一众仆役急匆匆地赶来,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萧瑀怀中穿着嫁衣的沈晏,结结巴巴道:“殿……殿下,这是……”
  萧瑀一边扣住沈晏乱动的身子,一边轻描淡写道:“这是本王的王妃。”
  安顺腿脚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按理萧瑀现在应该正在漠北,怎么会突然回来,而且沈晏与慕清阑大婚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本以为自家王爷这两年都没信回来,是早已死心了,谁知道他、他、他竟然跑去把人家新娘子给抢了!
  萧瑀根本没理会已经快要晕倒的安顺,在跨过门槛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去给各府发喜帖,三日后是好日子,本王要成亲。”
  安顺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
  萧瑀将沈晏带回主院,直接放到了床上。
  沈晏爬起来正想和他理论,却见萧瑀解了外面的披风,竟开始脱起衣服来。
  沈晏脸涨得通红,气道:“萧瑀!你……你……你混蛋!”
  萧瑀解扣子的手一顿,莫名道:“我哪里混蛋了?”
  “你……你脱衣服想干嘛!”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这一路过来拼命赶路,都二十多天没洗澡了,换件干净的衣服罢了,莫非你不嫌臭吗?”
  沈晏这才意识到自己误解了他,又是气又是恼:“放我回去!”
  萧瑀哼了一声:“我若要放你回去,还费心抢你回来干嘛?”
  “你……”沈晏张口结舌,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萧瑀却已经脱掉了上衣,精壮的腰背就这样出现在沈晏面前。萧瑀的皮肤早已在漠北变成了古铜色,身上没有一丝赘肉,随着他的动作展现出极富力量的形状,几道交错的疤痕更是平添了一份独属男性的阳刚之气。
  ——萧瑀也不再是两年前那个貌如女子的俊美少年了,这两年的时间将他打造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沈晏不自在地转过身去,她不知道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萧瑀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若说两年之前她尚能够猜到萧瑀的心思,现在却是半点都猜不透了。
  但是沈晏仍没有放弃努力,她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莫不是私逃了军营,这可是重罪,你还是早些向陛下请罪,然后回去的好。”
  萧瑀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你在关心我?”
  “没有。”
  萧瑀笑了笑,不去拆穿她的口是心非,解释道:“我朝有律例,若是升为参将,在非战时可以回京领勋。”
  “骗人!”沈晏并非完全不懂律法,萧瑀刚去漠北时应该不过是个区区百户,哪怕他带了私兵,又怎么可能在两年之内从百户升到参将?
  萧瑀披上了衣服,见沈晏仍旧不可置信,便道:“待你我成亲,我自然会去兵部领勋,到时候你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沈晏怒道:“谁要跟你成亲!快放我回去!”见萧瑀仍是不为所动的样子,她咬咬牙,跟他摊开里头的厉害来说,“便是你有了功勋在身又如何?当街强抢良家妇女,天下人的口水都要淹死你!”
  萧瑀挑了挑眉:“我还会怕这个?”
  “你立再大的功劳都会被漠视,你可能再也不能上战场,你懂不懂?”
  “来之前我就已经想清楚了,最坏的打算也做了,元娘你说这些没用的。”
  “你!”沈晏已经是别无他法,只能自暴自弃道,“萧瑀,你别闹了!”
  萧瑀收了笑意,走了过来,不顾她的挣扎握住她的手,说道:“元娘,你不肯嫁我,我只能出此下策。”
  沈晏用力地推搡着身前的他,怒声道:“既然知道我不愿意嫁你,何苦要逼我!”
  “因为终于想明白了,你在我身边,我便有机会让你再爱我,但你若不在我身边,那我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元娘,我就伤你那么深,连最后一次信任的机会都得不到了吗?”
  ☆、第四十四章
  宣室殿内,周帝一脸愠怒地看着下首的侍卫,骂道:“你们不会拦着他吗?!怎么让他犯下这样的错事!”
  侍卫唯唯诺诺地低着头。
  周帝也知道骂他们是没用的,便是拦了,拦不拦得住还不知道呢!想到他前阵子还在和皇后感慨,萧瑀争气上进,短短两年就连跳三级,让他老怀大慰,今天这臭小子就给他捅了个大篓子。
  他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就看到黄安在门口和一个小太监在窃窃私语,顿时喝骂道:“都在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有什么话给朕当面说!”
  黄安挥了挥手让小太监离开,这才快步跑了过来,附在周帝耳边道:“是几位老大人,听说了锦王殿下的事,一同在宫门外求见,说是……”
  周帝皱了皱眉:“说什么?”
  “说锦王胆大包天,德行败坏,要……要严惩以儆效尤。”
  周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对着下面挥挥手,那侍卫立刻如蒙大赦,赶紧离开。周帝烦躁地揉了揉额头,他向来对这些满口大道理的文臣毫无办法,平时没理也能说出三分理来,更何况这次萧瑀做的事本身就没理,他要是偏袒了,岂不是要被这些人烦死。
  周帝想了想,又问道:“太子的病可好些了?”
  黄安躬身答道:“听说这几日已经好很多了,只是太医说还需调养几日。”
  “那就好。”周帝点点头,无奈道:“太子这身体实在是太差了,身为储君,还是要身子康健些好。”
  黄安静静地侍立在一旁,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周帝感慨了两句,便吩咐下去:“和外头的人说,朕忧心太子身体,现在无心见他们,让他们自散去。”
  “是。”
  “你去锦王府,把那臭小子给骂一顿,然后告诉他,最近老实一点,不许再给朕惹祸了。”
  “是。”
  “还有。”周帝犹豫了一下,“这件事先拖着,等等再看。”
  黄安也愣了一下,但马上就应了下来。
  周帝叹了口气,想起先前太子和他报告这件事时的情景。
  萧珏在接到俞文修的信后,便连夜召回了青松书院附近的墨卫,更是将此事告诉给了周帝。
  当初萧珏借了墨卫给萧瑀,周帝也是知情的。在他们看来,虽然萧瑀想娶沈晏这事并不妥当,但作为一个男人,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孩嫁给别人,周帝还是比较能理解萧瑀的心情的。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萧瑀竟然会这样大胆,手段还这么卑劣,更重要的是,居然还被慕清阑抓住了把柄。为了防止萧瑀再闹出更严重的事情来,他们只能骗了他,哄着他先去了漠北,军法无情,萧瑀便是再顽劣,也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道萧瑀竟然在两年内跳了三级。当了参将可以回京领勋,周帝接到奏报的时候是一则喜一则忧,喜的是儿子出息了,忧的却是怕他回京后发现沈晏已婚,还不把整个朔京都闹翻天。
  如今看来,朔京现在还没翻天,但只怕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