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瑀!”
  “好吧,不逗你了。”萧瑀清了清嗓子,说起了正事来,“你在这儿还要住一段时间,独自一人总是不方便的,不如暂时采买几个奴婢回来吧!”
  “你堂堂监军还要自己去采买奴婢?”沈晏狐疑道。
  萧瑀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是因为现在还算太平,我想带你出去走走。”
  沈晏顿时有了一点兴趣:“我这一路过来都躺在马车里,还没好好看过龙丘城呢!”
  “我听当地人说,现在正是观音市,是整个龙丘城最热闹的时候。”
  “观音市?”
  “说是整个西面最大的集市,要持续很多天。”萧瑀笑了笑,“要去看看吗?”
  “当然要去!”沈晏很兴奋,她自幼就对这些与中原风貌大不相同的边境地区很有兴趣,若非是女子,她定会和父亲一样踏遍大周的万里河山,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又怎么肯放弃。
  萧瑀本想打趣几句,但见她兴奋得脸蛋红扑扑的,一扫近日的病容,就不忍心了,说道:“你去换男装,我去院子里等你。”
  “恩!”
  等到沈晏换了装束走出房门的时候,就见萧瑀也换了外出的衣服,一袭紫衣,长身玉立。紫色是个极其挑人的颜色,萧瑀长相俊秀,偏偏生来就带着一股舍我其谁的霸道,不仅没有被这颜色压住,反而更显贵气优雅。
  殊不知,萧瑀见到沈晏以后,却一直忍不住想笑,沈晏身量娇小,又长着一张娃娃脸,换了男装后更加显小,简直就像个十岁不到的孩子。
  身高一直是沈晏心里的痛,所以她一看到萧瑀忍笑的表情就怒了:“笑什么!”
  萧瑀赶紧抿紧唇,摇摇手:“没什么,挺……挺好看的。”这句话他倒是真心实意的,穿着天青色的沈晏清爽水灵,虽然年纪小但气质沉静,竟有种雌雄莫辩的美感。
  沈晏咳了一声,就看到他牵着的马,讶异道:“骑马去?”
  “当然啊,难不成你要走路?”
  “可是只有一匹马!”
  “不然呢?”萧瑀理所当然道,又瞄了一眼沈晏的身高,“就算多一匹,你也不能骑啊!”
  沈晏觉得,历经两世,她真的头一次觉得萧瑀这张嘴这么欠。
  萧瑀已经轻巧地跃上马了,伸出手给沈晏:“上来吧!”
  沈晏神色不定地看着他的手掌,最终还是想看热闹的心情战胜了那一丝别扭,她将手掌搭在了萧瑀的手上。
  萧瑀握住了她的手,轻轻一拉,就将她放在了自己的前面。
  沈晏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萧瑀用力地握了握,还得寸进尺地环住她的腰。
  沈晏满面通红,低声喝道:“萧瑀!”
  萧瑀十分无辜地说道:“坐稳了,我怕你摔着。”说罢,另一只手抖了抖缰绳,扬声道,“走咯!”
  沈晏猝不及防,直接摔进了萧瑀的怀里。
  萧瑀抓住时机,连忙说道:“你看你看,分明就是你自己没坐稳啊!”
  沈晏又气又急,只能全力去支撑平衡,因此完全没有看到身后某人的嘴角露出得逞的笑容。
  观音市不止是龙丘城最大的集会,也几乎是整个滇西最大的集会,它根本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萧瑀抓着沈晏的手,一本正经道:“一会我拉着你,免得我们走散了。”
  沈晏一颗心已经飞到集会里头去了,胡乱地点了点头就要往里面冲,萧瑀急忙拉住她,颇为无奈地撑着额头:“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哎呀,你好烦啊!”沈晏瞪了他一眼,“快点进去了啦!”
  萧瑀无语,明明昨日还病怏怏躺在床上,她到底是哪里来的精神!
  所以,整个集会上的人就看到了一出很有趣的场景,个子娇小的少年在前头横冲直撞,但身后一直跟着一个絮絮叨叨的紫衣少年,只是不管两人怎样争执,他们的手一直都紧紧握在一起,没有分开过。
  沈晏毕竟身体还未好,虽然凭着意志力逛了大半个时辰,但脸上也已经显露疲态了。
  萧瑀一见,便说道:“我们去酒楼里坐坐。”
  沈晏点点头,萧瑀见她眉头皱起便知道她又不舒服了,不着痕迹地轻轻揽住她,便朝着街边的酒楼走去。
  正在此时,萧瑀余光瞟见一个穿着孝衣的年轻姑娘朝着他们直接冲了过来。
  见沈晏毫无所觉,萧瑀用力地一拉将她搂了过来,避过了这飞来横祸。
  那姑娘却径直跪了下来,哀求道:“两位公子救救我吧!”
  萧瑀皱起眉头:“不救!”
  那姑娘一愣,大约知道他不好说话,又去求他怀里的沈晏:“公子救救我吧!我愿为奴为婢,终生侍奉公子。”
  沈晏还未反应过来,呆呆道:“他不肯救啊!”
  那姑娘本来见到他们衣着华贵,以为是哪家不经世事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自己这么一哭一求定然就心软了,哪里想得到他们这么不按套路出牌,一时也愣住了。
  就在这个当口,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带着一队人马也赶了过来:“在那!就是那个小婊-子!”
  那男人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对那姑娘骂道:“小婊-子!你怎么不跑了!”
  那姑娘大约也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便不再装可怜,叉着腰骂回来:“还不是看你这乌龟王八爬的太慢了,可怜可怜你,还不谢谢你老子!”这姑娘长得秀气文静,偏偏骂人一股子市井无赖的味道。
  男人脸都气绿了,抖着声音道:“你们……你们还不给我把她抓起来!”
  那姑娘一见情况不对,立刻一溜烟地躲到萧瑀和沈晏身后,偏偏嘴里还不依不饶:“啧啧啧!说不过就要动武力,你这嘴是没长对地方吧!我看你放的屁比说的话还要多呢!”
  “臭婊-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对一还不定谁收拾谁!老王八仗着人多放狠话,哎哟,人家真的好怕怕。”
  “你你你!”
  “来啊来啊,不来就承认自己是乌龟王八咯~”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噗嗤”一声笑宛如水滴溅入了油锅,顿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沈晏连忙捂住嘴,不自觉地往萧瑀身边靠了靠。
  那男人正想骂人,却在见到他们两人的装束时愣了愣,龙丘城是边境,在这里能穿得起这样华贵的衣料的,绝不是普通人,他当即便忍了怒火,谨慎地问道:“两位可与这个小……咳咳,这人有什么关系吗?”
  萧瑀立即回答:“没关系!”
  那男人和那姑娘的脸色同时一变。
  “来人,去绑了她!”
  “等等等等!公子你可不能见死不……”那姑娘在萧瑀身后上蹿下跳,正巧沈晏的袖子掉下一小截,露出手腕上的水泡,她当即惊呼一声。
  “哎,三花虫?这位小公子中了痋术?”
  ☆、第十八章
  那姑娘脱口而出“痋术”,周围看热闹的人都静了下来,连那要绑她的男人也迟疑了。在滇西,痋术这种邪术可以说是人人闻之色变,能够认出痋术的除了巫医就只有施术者了,而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好相与的。
  萧瑀却没管那么多,他连忙问道:“你认得这种痋术?”
  “那是自然。”
  “你能解吗?”
  发觉萧瑀变得凝重起来,那姑娘转了转眼珠,拿腔作势地直起腰,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道:“区区三花虫算的了什么,小菜一碟。”
  萧瑀盯着她看了半晌,发现她虽然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四周,却并没有心虚的表现,不由得多信了一分,转而对那男人道:“你要绑她,为什么?”
  那男人就知道,对方这是要管这件事了,但这事羞于启口,他只能涨红了脸道:“这是我们的私事,公子不要多管闲事。”
  萧瑀看向那姑娘,见她居然理直气壮地回答:“呸!老子卖身葬父,说好了只是为奴婢,这乌龟王八竟然对老子不轨!”
  沈晏连忙拉了拉她的袖子,尴尬地小声道:“大庭广众之下,姐姐悠着点。”
  那姑娘愣了愣,“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萧瑀无奈地环视一下四周,示意了一下暗处的护卫,这才开口道:“你们多少钱买了她,我再买了就是了。”
  那男人气不过,但周围的指指点点让他也有些难堪,便狮子大开口:“一百两!”
  “喂!骗人也要讲究点好吧!你花了一百两吗!”
  “……”萧瑀懒得和他们争执,“就这样,五十两。”
  那男人还想再喊价,身边却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五十两银票,拿好了。”
  等这出闹剧落幕,萧瑀带着沈晏朝酒楼里走,那姑娘也恬不知耻地跟了上来。
  萧瑀忍无可忍,正准备叫人将她弄走,却看到她已经走到沈晏身边,十分自然地挤开他,揽住沈晏的肩膀:“刚刚多谢妹妹了啊!”
  沈晏疑惑道:“你怎么看得出我是女子?”
  那姑娘拉着她走上二楼,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一开始是没猜出来的,后来我想啊,长得这样好看还贴心细致,怎么可能是臭男人,定然是小娘子啊。”
  “当时……是我鲁莽了。”
  “哪有!被这样漂亮的小娘子青睐,根本就是我的福气啊!”
  萧瑀:“……”
  觉得有点后悔了怎么办!
  正巧小二走过来:“客官,您想点些什么?”
  萧瑀咬牙切齿:“肉!全部都点肉!”
  当然啦,因为沈晏的身体,萧瑀也不可能真的全部都点肉,但当他看着对面的女人吃得满口流油,还是忍不住说道:“你戴着孝不应该茹素吗?”
  对方愣了愣,摸了摸头上的白色绒花,一把摘了下来:“戴什么孝啊!我爹都死了十来年了,骗骗那王八,混口饭吃。”
  “……”
  “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放下手中的鸡腿,双手抱拳不伦不类地行了个礼,“忘了自我介绍了,在下端木泠,幸会幸会。”
  萧瑀装作没看到,沈晏笑了笑:“我叫沈晏,闺名元娘。”
  端木泠拍了拍巴掌:“好名字!真是人如其名!”
  沈晏笑眯眯地看着她:“我第一次见到姐姐这样的人,觉得意外地投缘呢!”
  端木泠一拍桌子站起来:“我也是啊!第一眼看到妹妹就觉得我们一定能成为闺中密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