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简陋的石屋,是许厌的临时住所。
议事堂里的那场决定她生死争论,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最终在许烨和几位核心族老的迟疑下,不得不搁浅。连关于投靠灵族的事项,都因为这个不愉快的事情暂时压下。
许烨的意思是让所有人都静一静,冷静的想一想,第二天上午再重新正式商议,做出最终的决定。
许厌自始至终都很平静,直到现在这一刻,依旧平静着,平静的不可思议。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现在全族生死存亡,你为什么不能做出些贡献?你是想用这种委屈的表现来博取同情吗?我告诉你,没用!!”
“你无家可归,族长收留你!你跪着入族,族长可怜你!!你天赋不错,族长培养你!!族长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要是个人,就该知恩图报!该献身就献身,该拆骨就拆骨!”
“族群现在的情况你不是不清楚,它不能培养两个皇子,只能二选其一,理所当然,选我。
你这个外人,又是个女人,就该主动退出,而不是等着族人们都要联手声讨你了,你还在这里装聋作哑的厚脸皮!”
“族长让你体验了一把做圣人的滋味,你这辈子也算是够本了。怎么?还想体验下做皇的滋味??醒醒吧你!三个字,不可能!”
许专诸站在石屋里,愤愤怒斥着许厌,恨不得亲手撕了她!
这女人真不要脸,皇骨本来就该是自己的,装到她身上只是暂时的,可她竟然赖着不给了,可恨的是装聋作哑的装可怜,想要骗取族人同情。
他必须今晚做个决断,必须夺回皇骨。
许厌平静淡漠,盘坐于石床,像是沉入冥想,又像是直接的无视了他。
“骨族保不住你,你更保不住皇骨!与其将来被浪费,不如现在贡献出来,交还给族里。你不用在这里装无辜,你这种情况我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不知好歹!!”
“我今天过来,完全是出于好心。我给你个机会,让你体面的贡献出皇骨,到时候大家脸上都好看,会觉得你识大体有素养,你也可能会受到照顾。
没了皇骨,你大不了实力退步一些,性命却是无忧。可如果等到族内联手表决拆了你,你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只有一晚上的时间了,你好好想想。我好话说尽了,你好自为之,别到时候哭天抢地的丢人现眼。”许专诸重重冷哼,摔门离开。
不久之后,许樽慢慢的走了进来,阴沉的目光在她身上听了会儿,一声冷哼:“专诸说了那么多,只有一句话在理你,不知好歹!!
你这娃娃是真的不知好歹,族长培养你,为的什么?这个世界很现实,没有什么欣赏或是恩情,他培养你就是为了得到回报,在你身上付出多少,就希望得到多少回报。
他辛苦培养了你,是为了你将来给骨族做贡献。
何谓贡献?就是甘愿为了骨族而死!在骨族危难来临之际,舍弃自我,成全大我,决不能自私自利。
不就是拆你几根骨头吗,这就舍不得了??!!
更何况,这骨头本就不是你的,是暂时寄存在你身上的!
它是我骨族的,是为专诸准备的。
我不想把事情做绝,你识相点,自己献出皇骨和圣骨。我可以许诺给你留条活路,让你受到照顾,把你的名字正视的刻入族谱。将来甚至可以考虑让你给专诸皇子做个恻室,传宗接代。
可如果等我们强行把你推上了拆骨台,到时候要的可不仅仅是你的圣骨皇骨,我保证,会拆的你连根骨节都不剩!!”
许樽言语极为激烈,阴测测的声音像是股子阴风,在房间里幽幽回荡。有时候言语比刀子更伤人,刺在心口更痛更凉。
许厌闭着眼睛,保持着惯有的沉默,以无声无视做着回应,但袖口里的双手悄然攥紧,用力的攥着……攥着……
许樽等了她很一会儿,冷声一哼:“好!有骨气!这可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给脸不要脸,休怪老头子我心狠手辣。
明天上午,咱们拆骨台上见。到时候我会亲自动手,拆你个七零八落,让你认清楚你在这个族里的地位究竟有多卑微!”
咚!许尊摔门而去!
巨大的力道让简陋的石屋摇摇欲坠,灰尘层层洒落。
房间,再次恢复了安静。
良久,许厌慢慢的睁开了眼,怔怔的看着破败的房门。
眼角,两道清冷的泪珠,滑落,沁入了嘴唇。
咸的,涩的,带着丝丝苦味。
在为自己替换皇骨的那一刻,她答应过族长,抚摸皇骨而发誓,守护骨族,守护这个腐朽的族群。
腐朽??
她当时没能领会,可现在……骨族……
在这种族危难之际,腐朽之意,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已经明白,骨皇的离开,留给骨族的不仅仅是‘群龙无首’的隐患,更是长达几万年的努力伪装、几万年的谨慎小心,让这个曾经持横于妖灵族的‘狂战’族群,在无声无息中泯灭了他们最初的坚守,丧失了他们曾经的热血与豪情。
几万年啊,这个恢宏庞大的种族,就这么在小心翼翼中……渐渐地……渐渐地……弯下了腰……褪去了身上的‘傲骨’。
他们自己不曾感受到,自己没有意识到,直到现在……骨族从神坛跌落,潜藏在暗处的弊端像是雪崩般涌现出来,潜藏的腐朽给了如今的骨族以致命一击。
它,不是毁在天魔族手中,是毁在了时间上,毁在了自己手里。
但是,骨族无情,她不能无义。
为了身上留的血,为了族长的哀伤。
她选择等待,等待再次有人推开这座石门,给于自己一个平静的微笑,给与自己一个简单的宽慰。
那样,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