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思思搬回了靳乔衍的家里。
那个家,靳乔衍直接给退了,里面的东西费腾全部清理掉,再也不让她回去了。
易城的冬天总是有雨,每次一下雨,气温就下降好几度,今年格外的冷。
所幸的是,家里很暖。
新年伊始,博盾安保办公室早早地停了工,保镖们则轮流替岗上班,而附属医院情况相同,该运作的部门仍旧继续运作,其余医护人员则轮番休息。
至于翟思思,自然是被老板特例放了长假,老板什么时候乐意让她上班,她才能回去报道。
去年新年是在易城过的,新婚第二年,该是丈夫陪着妻子回老家过年了。
更何况过完这个年,绥城的家就要拆掉,这也许是翟思思最后一次回去了。
邓翠梅很快就接受了拆迁的事,她和翟思思的想法一样,只要是能带动绥城的经济,只要能为绥城做点事,她们都乐意接受。
并且还因此得到了一笔补偿金,虽然邓翠梅说过不要这笔钱,但靳乔衍仍是执拗地把钱打到了她的账户上,说是人人相同,没有例外,是工作的一个流程。
只是这补偿金翻了几倍,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外婆年迈,思维也越来也不清晰,和她说到搬家的事,她也是傻乐着说好,好,住新房子好,即使医疗团队尽了百分之百的努力,随着年龄增长,她的老年痴呆症是日益加重,智商和行为举止开始往后退,越发地像一个孩子。
学医的翟思思比谁都清楚,外婆的时间不多了。
大年二十七靳乔衍和翟思思就开着揽胜星脉踏上回乡的路,翟明明一直在为工作室的事忙碌,寒假后也一直没回家,索性等着翟思思他们一块开车回乡,也省得去挤客运。
前一天靳乔衍让费腾精心挑选了一些上等的补品,以及走亲戚所需的礼盒,用小面包车给运回去,以免邓翠梅照顾老人家之际,还得抽空跑到易城上买东西。
平日里的绥城十分冷清,留在村里的几乎都是年迈的老人家,兴许是新年的关系,又或许是明年绥城就要拆掉一大半修建度假村的原因,靳乔衍拉着两人的行李箱进村时,只觉得热闹非凡。
这种热闹不似易成里的吵杂,扑面而来都是浓重淳朴的乡土气息。
有穿着花棉袄的老人家正站在家门口,招呼着小辈将横联贴好,别贴歪了。
有穿着花棉袄花裤衩的小孩子在绥城空地上一顿摸爬滚打,哪怕身上灰扑扑的,兴致也没有因此受到影响。
有穿着光鲜亮丽的男人,指尖掐着一根香烟,站在自家门口和邻居家许久不见的青梅竹马讨论这些年在外面活下去有多不容易,嘴上说着不如在家舒服,心里却没有半点想要留在绥城的意思。
也有穿着同样光鲜亮丽的女人,扎着长长的马尾,挽起衣袖站在自家婆婆身旁,眉眼间都是笑意,与自家婆婆讨论着家常家短,跟着婆婆学做各种糕点迎接新年。
家家户户都贴上了红色的对联和门神,门口的香炉也焕然一新,点上了两根红色的蜡烛,窗户上还贴了各种手工剪出来的窗花贴纸,有些人家还挂上来了大红色的灯笼,放眼整个绥城,入目尽是充满喜气的红色。
这样的热闹气氛,是靳乔衍这二十八年来,从未看过的。
他不禁在想,绥城人家的婚礼,又会是怎么样一番盛况?
想到婚礼,他便下意识地看了眼翟思思,他欠她一场真心的婚礼。
翟思思浑然不觉身旁的男人盯着自己,望着绥城一抹抹熟悉又遥远的火红色,深吸了口气,心底暗叹:绥城,我回来了。
她已经好些年没吃上绥城的糕点了。
三人的出现,登时引起了村内人的注意。
与其说是引起村内人的注意,倒不如说是终于让村内人盼到了。
家家户户的大门都敞开着,那些个打扮鲜艳的年轻男女都杵在院门附近,为的,就是等翟家这个有钱有权的女婿。
不曾想到有生之年,竟能看见博盾集团的总裁,还能攀上那么一两句关系,翟思思这也算是变相“光宗耀祖”了。
随着几人回村,走到哪都成为目光聚焦点,翟思思出落得越发的漂亮水灵,靳乔衍的器宇轩昂以及军人眉宇间的威严,无不成为新鲜的话题,更有胆子大的,想要谋个好前程的,壮着胆子迎上前,拉着翟思思和翟明明说长道短,有意无意地提起以前的事,说出曾帮过翟家不少。
对此翟思思只是付之一笑,极为尴尬地望向众人溜须拍马的对象,只见靳乔衍表情寡淡,充耳不闻村民讨好的声音。
也是,靳大少兴许早就习惯了旁人托他的大腿,说不定对这种溜须拍马的话自带天然屏障,完全听不见。
这个村民拉一下,那个村民扯一会,平日里不过是五分钟的路,生生花了十五分钟才走完。
翟思思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放费腾的假。
直到院门关上,她才顿感耳根清净。
忽然间就有些理解和尚为什么要远离世俗了。
关好院门,回头却见外婆躺在院内摇椅上,眯着眼轻轻晃动着椅子,晒着冬日的暖阳,十分惬意。
医护人员就在外婆边上打着盹,偶尔睁开眼瞧一瞧老人家,然后又闭目养神。
邓翠梅仍旧是窝在室外厨房内,系着围裙,听见院门声,匆忙洗了把手,走到老人家身边,轻轻拍了拍老人家的肩膀道:“妈,思思和明明回来了。”
老人家睡得正酣,突然被叫醒,直皱眉头地看着邓翠梅。
翟思思见状,便提着特意给外婆挑选的核桃粉走上去,蹲在摇椅前,笑意盈盈道:“外婆,我回来了。”
翟明明也将背囊放下,走到另一侧,扶上老人家的胳膊:“外婆,我也回来了,今年咱们家过年还多了一个成员,姐姐把姐夫也带回来过年了,咱们家开开心心,过个团圆年!”
老人家瞧瞧翟思思,又看看翟明明,浑浊的眸子中尽是惶恐:“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外婆?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你俩甭坏了我的名声!”
随后她又抬起头,望着邓翠梅说:“还有你,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从哪生出来你这么大一个姑娘,你可别害我成为村里的笑柄!我要是嫁不出去,我爸一定会找你们算账的!”
外婆的话一出,姐弟俩的笑容骤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