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怡也很是心疼,翻身下马,揉了揉小红马的脑袋,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等会儿将小红马给换下来。堂堂雍亲王府的马儿,应该是没人敢贪污的吧?
“你不要害怕,等过段时间,我会回来接你的。”静怡抱着马脖子说道,很是不舍,但她更不愿意小红马受苦,虽说小红马比普通马儿身强力壮,但也不是铁打的。
“问问这里有没有替换的马匹。”静怡依依不舍的和小红马告别了一番,这才转头问道,侍卫忙去询问,没多久就又回来了:“有的,奴才去看过了,那马儿照看的很不错,膘肥体壮。”
“那就换一下马。”静怡说道,亲自牵了小红马过去,换了一匹精神饱满的马儿。
太医们也累的不行,可看静怡一个女子都没说什么,一路上硬是跟上了侍卫们的速度,他们也只好撑着身体继续赶路。
在驿站停留了大概半个时辰,静怡吃了些干粮,又喝了两口水,就又赶紧翻身上马了。就她一个女人,白天她是连水都不敢多喝的。
夜以继日的骑马跑了小半个月,这才赶到浙江。
上半年大旱,下半年照样是干旱,城门口连个行人都没有。一进城,就感觉像是到了死城,偌大的街道,别说是摆摊的了,连开铺子的人都没有。
甚至,连蚊蝇都是少见。
静怡略看了看,心惊胆战的,忙收回了视线,急匆匆的赶往衙门。
“雍亲王府庶福晋特来照顾雍亲王。”侍卫下马,上前亮了自己的腰牌,门口的守卫看了一眼,点头:“快请进吧,雍亲王住在东侧院,你们只管过去就是了。”
静怡忙抬脚进去,直奔东侧院。到了门口,静怡心里就是怒气上涌,胤禛可是皇子!可这院子,却是破落不堪,门口的守卫倒是不少,却是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活像是半死人。
“王爷呢?”静怡也顾不上和他们计较,直接开口问道。那侍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上立马露出几分喜色来:“王爷就在里面,现在是浙江这边的大夫在照看,不过王爷的病情一天天加重,前两天还能醒过来说几句话,今儿一天都没能清醒过来,庶福晋这边请。”
静怡忙进去,门外有两个大夫在看着炉子煎药,门口守着两个婆子。
“见过庶福晋。”听见门口的侍卫这样喊,两个婆子和大夫也赶紧起身行礼。静怡没顾得上他们,直接进门,然后就看见躺在床上的胤禛,眼眶立马就红了。
在静怡心里,胤禛一直是十分高大的形象,哪怕他并不是侍卫们那样强壮,但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范。脸颊虽然清瘦,但也是红润健康。
哪儿像是现在这样,脸上都瘦的没样子了,眼窝深陷,脸色发黄,胡子拉碴,盖着毯子都能看出来身形消瘦的都快成骨头架子了。
静怡过去伸手按了按,心里更是难受。她对胤禛就是没有爱情也还有亲情,又向来是最佩服这样的强者,可眼下看着胤禛成了这个样子,她怎么可能不心疼?
“爷?王爷?”静怡喊了两声,然后就见胤禛眼皮子动了动。静怡心里大喜,她可没忘记之前那婆子说的,胤禛今儿一天都还没清醒过。
“王爷?快醒醒,想想府里的阿哥,想想宫里的皇上,你快醒醒。”静怡趴在胤禛耳边说道。
“你……静怡?”喊了几声,忽然就听见耳边传来胤禛的声音,静怡忙点头:“是我,爷,你撑着,我带了太医来。”说着赶紧伸手招呼那几个太医:“王爷醒过来了,你们快些来看看,能开方子尽快开方子。”
来的时候,福晋还收拾了不少药材出来,他们王府里的药材,自然是要比这边药铺里买来的好多了。
太医赶紧过来把脉,然后,一个个脸色就难看起来了。
静怡也不管,只沉着脸说道:“皇上让你们来的意思,想必你们也清楚,若是王爷有个万一,你们想想就算是回了京城,你们还能有好下场吗?从出京开始,你们就没了退路,想要好好的活着,想要以后的荣华富贵,就只能是将王爷治好!该怎么开方子,你们可要自己想好了。”
三个太医忙行礼应是,又围在一起商量方子。
静怡则是转头和胤禛说话:“病了多久了?现在感觉如何了?”
她刚进来的时候就查看过了,窗户是开着的,屋子里没放着冰盆。想必是因为现在胤禛的身体受不住寒凉,只是这大夏天的,就算是开着窗户也不好受。
静怡又起身去拿了扇子,回来一下下的给胤禛扇风。
“你怎么过来了?”胤禛费劲儿的问道,静怡笑眯眯的给他擦汗:“福晋收到信,说是你病了,就想找个人过来伺候你,我想你了,所以就自请过来,看见我惊喜吗?”
该是自己的功劳,那是一定要往自己身上揽的,静怡又不是圣人。
“你放心好了,府里一切都好好的呢,有福晋照看,乱不起来。”静怡笑着说道,又端了茶杯给胤禛喂水:“从现在开始,你只要安心养病就行,咱们争取早日回京。”
胤禛没力气说话,喝了水休息了好半天才又问道:“小阿哥呢?”
“我放在福晋那边了,福晋会好好照顾的。”静怡笑着说道,伸手摸他脸颊:“你今儿吃东西了吗?肚子饿不饿?我给你找点儿东西吃?”
后面婆子忙说道:“王爷吃不下东西,吃一点儿吐一点儿,昨天药也没能喝下去。”
“你们找个炉子来,我亲自煮粥。”静怡顿了一下说道,那婆子想说什么,被另外一个婆子拽了一下,赶紧顿住,两个人行了礼就出门去找东西了。
胤禛想说什么,但静怡不让他说:“你只管躺着好好休息,别的不用多想,我来就是为了照顾你的,你可要好起来才行。福晋还有小阿哥,可都在京城等着你呢,还有皇上,特意下旨让我好好照顾你,你可不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番心意。”
停了好一会儿,胤禛才微微点头。
静怡自己手艺也没多好,但她带了丰富的物资啊。浙江大旱,这边本来就没多少粮食,就算胤禛是王爷,吃的也不过是寻常饭菜,现在吃不下,也就只能喝白粥。
静怡却是带了肉干带了虾米带了干蔬菜,甚至连调味料都带着有,几乎是将王府厨房的库存给全搬过来了。
她已经明说这些东西都是给胤禛用的,所以谁也不敢有什么意见。若是胤禛在这边有个万一,浙江官员谁也跑不了被康熙迁怒。
“王爷,喝粥。”细心的将粥晾凉,静怡先将胤禛给半扶起来,这才拿了勺子喂他。胤禛现在已经有些不太清醒了,但勺子喂到嘴边,他还是能吞咽的。
不过,和那婆子说的一样,吃下去没多久,胤禛脸上神色就难受起来,然后一躬身,扒在床沿就又给吐出来了。
静怡就坐在床边,也受了波及,被胤禛吐了一身。但她也不嫌弃,又拿了手边放着的茶杯,给胤禛喂水,让他漱口。胤禛吐了一遍儿,神智倒是更清醒了。
“王爷,不要紧,等我换了衣服来你再喝点儿,多多少少,总有一些会进到肚子里去的。”静怡忙安慰道,生怕自己身上的气味影响到了胤禛,又赶紧的去换衣服。
浙江干旱,哪怕是总督府,也没有多少水用,静怡索性就将那衣服给扔了。又找了侍卫来吩咐,让他们去外面买布匹,撕成一块块的,弄成简易的围裙用。
“庶福晋,药熬好了。”太医捧了药碗过来,静怡赶紧接过去。胤禛自己也想活命,所以不用静怡劝说,他就等着喂药了。
吐了不要紧,再来一次,就像是静怡说的,总会有一些到肚子里去的。
也不知道静怡是真的运气好,来的凑巧了,还是胤禛命不该绝这会儿也应该要好转了,反正静怡到这边照顾了两三天之后,胤禛每天清醒的时间就越来越长了。
“你是不知道,他才两个月大,就已经十分聪明了,鬼灵精的,我晚上喂一次奶,为了防止他尿床,就不让奶娘喂了,他在我跟前不闹腾,乖乖的,可出了门就非得要喝奶了。”
“现在是一天一个样,回去王爷恐怕已经认不出来了,也不对,肯定能认出来的,德妃娘娘说,小阿哥长的和王爷小时候是一模一样呢,皇上也说了很相似。”
“要不然,我给王爷唱个曲儿?或者念一段书?”
每当胤禛醒着,静怡就找了各种话题来聊天,不让胤禛去想别的杂事。胤禛也很配合,偶尔也要求讲两个笑话。
“你也不用总给我扇扇子。”胤禛身上有了力气,就微微推开静怡的手:“太累了,天气也热,你看你自己,也是一身的汗。”
“王爷这是嫌弃我了?”静怡开玩笑,调转扇子的方向给自己扇了两下:“我不累,王爷也不用担心的,你看,我生完孩子之后胖了那么多,”
静怡伸手划了一个大圈:“现在多动动,等回去了,就肯定是和以前一样了。”
她坐月子的时候吃的多,又是亲自喂奶,更少不了好吃的,所以短短两三个月下来,就胖了将近二十斤,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上了,幸好孕期的衣服还勉强能穿。
静怡早想着要减肥了,不过是在府里不好行动而已。
胤禛伸手摸摸她手腕,笑着摇头:“不胖,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
“王爷是哄我开心的吧?”静怡眉开眼笑,让胤禛摸自己的肚子:“看,一圈一圈的,坐着的时候难看死了。”
“又没人看,我会当看不见的。”胤禛也开玩笑,静怡笑哈哈的摇头:“那可不行,我自己看着也烦心啊,王爷要不要喝口水?”
胤禛点头,就看静怡起身去倒茶。从背后看,确实是有些胖了,但他也没说假话,确实是和以前一样好看,胤禛面上露出些笑容来。
这傻瓜,还是和以前一样缺心眼。别人都不来,就她一个傻大胆。
疫病是什么?那是会传染的,是会死人的。
也就她,不嫌脏不嫌累,亲自喂饭亲自喂药亲自给自己擦洗身体。
心里有了活命的信念,再加上被照顾的好,又有太医精心开方子煮药,八月初,胤禛的身子就好转了许多。也能让静怡扶着,下床走两步了。
“怕是这天再旱下去,就要出大事儿了。”在屋子门口看了一会儿,胤禛皱眉,他之前来救灾的时候,是开了浙江这边的粮仓,里面的米粮,也就能坚持一两个月。现下已经是八月,怕是那粮食也不够用了。‘
老天不下雨,下半年也没收成,这百姓的日子可还怎么过?
“王爷。”静怡喊了一声,想劝他暂时不要想这外面的事情,劳心劳力,以免再次加重病情,可话到了嘴边就又咽下去了。这么些年,她也知道他是什么性子的人了,忧国忧民,不可能不去想的。
“再养三天,三天之后,咱们再让太医宣布好转?”这些天,外面的官员也没来拜见的,静怡也就当自己不知道,可胤禛提起来了,静怡也只能是往后退一步。
宣布胤禛身体好转,意思就是那些官员们得上门拜访了。
胤禛转头看她,静怡抓着他胳膊,伸手比划:“三天很快的,你睡两次觉就到了,反正现在事情也是这样了,你再着急也没办法,不如先养好自己的身体。”
顿了顿,下狠药:“你若是再次生病了,你想干的事儿 ,不就又要耽误了吗?现在三天他们能耽误的起,可之后,说不定就要耽误三十天,三个月了,到时候百姓能等得起?”
胤禛伸手捏她脸颊:“也好,那就听你的。”
静怡大喜,做饭的时候更是可着劲儿的放东西,若不是太医说现在胤禛虚不受补,她都要将整个的人参给放进去了。
等三天一过,静怡还是先让太医给胤禛把脉,确定人是真的没事儿了,这才放了胤禛出门。
外面的事情,静怡向来是不会多问的。她只要照顾好里面就行了,每天亲自炖汤,准备热水毛巾,等着胤禛回来,将人伺候的舒舒坦坦就行了。
这里也没丫鬟,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只能静怡亲自上手了。
幸好,她不是那种什么都不会的,洗衣服做饭,样样都能自己动手。
“五弟和八弟要来,晚上的饭菜,准备的丰盛一些。”过了一段时间,胤禛临出门前忽然吩咐了一句,静怡眨眨眼,有些不解:“五爷和八爷?是为了救灾的事儿?”
胤禛点头:“嗯,尽力做的丰盛些,但也别太丰盛了,毕竟现在还是旱灾时期。”
静怡自己带的那点儿粮食,早就被吃完了,现在用的这些是胤禛吩咐人重新送过来的。胤禛向来以身作则,这些米粮也就没那么好了。
静怡自己也不嫌弃,就当是吃粗粮保养身体了。
可胤祺和胤禩,不一定能受的住。
胤禛的意思大概就是要做的能吃,却不能用贵重的东西,这个可就有点儿难为人了。静怡又不是专业的厨师,她做的饭也就是能吃。
“要不然找个人帮忙?”苏培盛今儿被留下来听静怡的吩咐,静怡忽然一拍手:“哎呀,若不是你提醒,我差点儿就忘记了,这总督府里,就没别人住了吗?”
苏培盛忙笑道:“后院是总督一家子,不过之前王爷得病,命他们不许往这边来。”
现下王爷好转,也没说能过来,所以就还是没人来打扰。
“那我来这么长时间了,也得拜访一下才是。”静怡沉吟了一下说道,要用人家的厨子,总得上门亲自问一声吧?只派人去不太礼貌。
“王爷对这个总督,是什么态度?”静怡想了一下又问道,苏培盛忙笑道:“庶福晋尽管上门拜访,并不碍事儿的。之前王爷也交代了,若是庶福晋想出门走走,只要让奴才跟着就行了。”
“那好,我写个帖子,你让人给送去。”静怡笑着点头,虽然就在一个府里住着,但胤禛这明显是将府里分成了前后两个院子,所以,最好还是写个帖子。
那边回的也快,送帖子的是王夫人身边的嬷嬷,很是热情,还带了轿子过来。
“原本早该来拜访的,只是王爷身子不好,不能离人,我这才没能过来,还请王夫人见谅。”王绪鸿的夫人在内院门口等着,静怡一下来,就赶紧扶住王夫人的胳膊,阻止她行礼:“不用如此多礼,这些天,还要谢谢王家对王爷的照顾。”
王夫人面上有些尴尬:“不敢当不敢当,原先我们大人是想派几个丫鬟过去伺候的,毕竟丫鬟细心,但是王爷不愿意,这才只让两个婆子过去照看,我总觉得是怠慢了王爷,也是王爷大度,不和我们计较,要不然,我们大人怕是也不安心。”
也解释了之前没让人过去照看胤禛的事情,其实这事儿静怡已经问过了。
那院子破败,照看的人手少,全都是胤禛自己吩咐的。他自觉地疫病会死人,不好治,为防止传染开了,这才禁止人靠近那院子,也只让自己身边的侍卫在外面守着,坚决不用更多人手。
这样的胤禛,也越发让静怡心疼了,当然,也更加的佩服。
“我们王爷也是怕疫情扩散,只局限在那一个院子里,也是百姓之福。”静怡笑道,不愿意再说这话题了,城里其实也是有疫情的,不过王大人控制的及时,倒也没造成太大伤害。
“其实我今儿过来,也是有事相求。”静怡直接开口,王夫人眼神闪了闪,也不忙着应,只引了静怡进门,等人坐下,又上了茶水,这才笑道:“若是我能帮得上忙,必定帮忙。”
也只限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