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关园失过火,北边的房子几乎烧了个精光。
  关瑜投入了很大的人力和物力,才修复了原来北边的房子。
  只不过那一处也就被迷信的关家长辈视为不详,原本厨房所在的北院也就空了出来。
  关瑜是不迷信的,所以他从原来的处在南院的”亦然楼“搬了出来,搬到如今的北院,原来的南院则改造成了厨房和餐厅。
  辛达是担心边城五年没有来过,不知道如今关家的餐厅已换了院落。
  他却不知道,这五年来,边城虽然未曾踏足苏黎世半步,关瑜和季尚泽两人,却是不止一次来锦城看过他,自然也提及过五年前的那场至今未曾查明原因的突如其来的大火。
  ”怎么就你一个?那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呢?“
  边城一个人操作着轮椅出现在关家的餐厅,餐厅里关瑜和季尚泽已经坐在位置上等他。
  季尚泽看了眼他的身后,意外没有见到苏浅暖的身影。
  啧,他还以为安寝这个炫妻狂魔会巴不得将他那位新婚夫放进口袋,随身携带呢。
  ”苏浅暖,她的名字。“
  云淡风轻的语气,却蕴藏着某种警告。
  季尚泽听出来了,低咒一声,”雾草。“
  ”如果你不介意,也可以唤她大嫂。“
  反正,叫浅暖的名字或者是称呼为大嫂,只能二选一。
  ”免谈!“
  季尚泽气呼呼地重新在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
  边城操作着轮椅来到餐桌旁,关瑜和季尚泽同时站起了身。
  ”都坐下吧,本少爷还不至于如此不济。“
  在两个男人复杂的眸光当中,边城一手撑在餐椅上,手臂一撑,轻轻松松地,翩然优雅地落了座。
  他的动作不见一丝笨拙,可是餐桌上的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言冰、夏雪几个丫头,不是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么?“
  季尚泽有些涩然地开口。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安寝这个家伙有多懒,衣食住行,无不要人打点,比他和无暇难伺候多了。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没有去锦城看过他,见他过着跟苏黎世相差无几的生活,才放了心。
  为什么自己上餐椅的动作这么娴熟?
  明明,从来就不乏人照顾的啊……
  说好的养尊处优呢?
  关瑜也静默地望着他,风光月霁的眉宇罩上淡淡的未知名的情绪。
  ”嗯,一直陪着。
  可是我还是会有急于上厕所的时候,还是要一个人独立地洗澡、穿脱裤子,甚至……一个人解决男人的*,完成这些对你们来说轻而易举,于我而言却并不轻松的一些事。“
  他说得轻描淡写,将这些年的狼狈、屈辱和挫败一语带过。
  偌大的餐厅,异常的沉默。
  季尚泽的眼底一片猩红,”你是在怪我们么?当年我和无暇……“
  ”当年你们羽翼未丰,孤注一掷,也未必就能够力挽狂澜。无暇,当年的决定是对的。尚泽,你和无暇,不必因此而心存愧疚。“
  关瑜修正得圆润干净的指尖就那样悄然地收拢。
  这么多年,他和尚泽两人,一直被愧疚和不安折磨着,拼命地强大各自的羽翼,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为的就是有一天,当安寝再次踏足这片土地时,他们两人能够有再无人敢动他分毫的资本。
  尤其是他。
  当初是他竭力支持父亲的决定,将安寝从边家接班人候选人的位置上拉了下来,一力促成泠泠和边疆的联姻,以换取父亲对他的信任。
  用了最捷径也最肮脏的方式,问鼎权利的顶峰。
  在安寝生死未卜的关头,他甚至去尚家,将即将登上直升机去往锦城的尚泽给拦了下来。
  安寝已经成为边家的弃子,他和尚泽,不能再有任何的闪失,否则,谁给安寝他日东山再起的资本?
  最终尚泽被他说服,无论锦城那边打来几个电话,他们都狠心没有去接,忙于接管各自家族的势力。
  不是没有感觉得出来这些年他对他们的刻意疏离,心存愧疚,却也无可奈何。
  他从未想过要够获取他的谅解,他关瑜也从来不会对他所做过的事情和所说过的话有半分的悔意。
  毕竟,当年说是为了安寝,也未必没有出于对各自家族利益以及自身的利益考虑。
  可这句话就那样轻松地从他的嘴里说了出来。
  他说,无暇,你当年的决定是对的,不要因此而心存愧疚。
  他果然如同他期望地那样,理解了他和尚泽的一片苦心。
  可是,他却又将他生活上的不便赤果果地血淋淋地摊在他和尚泽的面前。
  安寝,你这哪里是要我们无需愧疚。
  你,这分明是要我们更加愧疚……
  季尚泽张了张嘴。
  和家庭成分的关家、安家不同,季家就只有季尚泽一个独苗苗。
  当年季尚泽闹着要去闯荡音乐圈,不肯接受家族的安排,边城出了事以后,关瑜找到他。
  他说,尚泽,安寝和音乐,你只能选一样。
  他能怎么选?
  纵然他能够为音乐舍弃一切,那又如何?
  他么边安寝才是他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兄弟,特么他能为了一样死物就弃他的兄弟于不顾?
  用五年的自由,跟家里要了一大笔钱,打到安寝的账号上,作为他在锦城安身立命的资本。
  五年来不止一次加班加到内出血,才总算提前结束了那五年的卖身契,近半年才有时间搞搞音乐。
  他以为他是问心无愧的,能做的他都为安寝做了。
  可是……特么的,听到安寝说出这么句话的时候,特么只想要痛哭一场是怎么回事?
  这些负重前行,以为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可是最苦的那个人,又哪里轮得到他?
  季尚泽呐呐地闭了嘴。
  关瑜轻轻地闭了闭眼,重新睁开。
  ”说吧,你这次回来,想要我和尚泽怎么帮你?“
  ……
  边城吃过晚餐,回到房间,苏浅暖还在熟睡。
  边城摸了摸她的脚,眉心微蹙,怎么还是冰的……
  两人一起睡的时候,边城就发现了,他的新婚妻子体温似乎比寻常人要低一些。
  据她自己说,是因为小时候总是也穿不暖,有时候又因为写作业太过投入而忘了及时做饭,或者是烧得菜不合养父母的心意之类的小事,就会被罚睡客厅的地板上,如果她半夜偷偷地回了房或者是上了沙发,被发现后,就会遭到一顿毒打。
  体寒,也许就是常年冻得太狠了,以及早年睡地板睡了的缘故。
  边城坐在床边,把手伸进被我,暖了暖她冰冷的脚心,待那双脚心稍微有点温度后,这站起身。
  房间里还维持着他离开前的模样,傍晚时暖暖只来得及把东西收到到一半。
  边城就动手将傍晚时分苏浅暖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从行李箱取出,一应洗漱用品也都拿到洗手间里放好。
  有些事,不想做和不会做,是两码事。
  等边城收拾完,身上出了薄薄的汗,顺势去洗手间里冲了个澡。
  听见水声,苏浅暖睁开眼,习惯性地搜寻那道熟悉的身影。
  没有在房间里见到人,于是,试探性地唤了一声。”边先生……“
  苏浅暖的声音不算大,边城刚好洗完澡,听见了,于是裹着浴巾就从浴室里出来。
  房间里没有暖气,边城低咒了一声见鬼,迅速地擦干身体,偏偏头发还是干的,又手忙脚乱地跑回洗手间去拿吹风机,回来,这才发现苏浅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起了身,正双膝曲起,就那样笑盈盈地望着她。
  ”笑什么?“
  男人危险地眯起了眼。
  笃定了她是在笑他的狼狈。
  苏浅暖仍旧是笑,却在他走至床边时,拉他坐在床上,然后跪身后,替他把头发吹干。
  刚刚的边先生,的确有些狼狈。
  如果换成是他人,只怕胡乱地把头发擦一擦就会钻进被窝了吧,毕竟男人的头发也没有多长。
  女人柔软的指尖拂过发梢,吹风在房间里呼呼地响着。
  男人的头发很短,不一会儿就干了。
  吹风机的声音一停,边城就转过身,夺下了她手中的吹风机,给放到了一边,将她压在了身下,威胁地道,”说,刚刚在笑什么?“
  苏浅暖还是摇头,唇边的笑意却是怎么也隐藏不住。
  边城无奈了。
  他将她从床上拉起,”饿不饿?我打电话让辛达送点吃的过来。“
  ”边先生呢?“
  苏浅暖抬头看他,她好歹在飞机上吃了点东西,但边先生好像就是睡了一路,除了喝了点水,根本没吃过什么东西。
  ”我刚才去餐厅里和无暇、还有尚泽一起用过餐了。你在睡觉,所以没叫醒你。“
  苏浅暖噢了一声,”无暇?“
  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