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之间,阮琨宁发现,饶是自己与如素夫人相伴多年,对于她的许多私隐,竟是分毫不知。
  她本名叫什么,来自何处,祖籍何方?
  她之前有过什么经历,结交过什么人,有过怎样波澜壮阔的人生?
  是了,这般精彩绝艳的女子,又怎会是泛泛之辈?
  仔细想想,她竟也只知道如素夫人青年丧夫,随即丧女,其余便一概不知。
  不知为什么,阮琨宁隐隐的生出一种预感来——这个小燕娘,兴许便是一个突破口。
  小燕娘转过身来,一侧的窗半开,清晨的阳光透进来,慵懒的洒在他脸上,华美昳丽非常,声音也不似昔日娇媚,反倒是带着金玉质感的华丽声线:“不过是敬仰夫人琴技,又曾蒙她指点,听闻噩耗,特来凭吊一二罢了。”
  “既如此,”阮琨宁似信非信,只淡淡的挑起眉梢,道:“我倒是要问一声——既是敬仰,不告而入,又是什么道理?”
  他面上凝聚起一点绝丽的笑意,斜睨阮琨宁一眼,竟有几分顾盼神飞之态:“夫人本非恪礼古板之人,在下心诚意重,想来,她在天之灵也是不会见怪的。”
  阮琨宁靠在一侧的墙上,语气中带着一点上挑的嘲讽:“——你倒有心。”
  小燕娘听出她话中带刺,眼底便有了几分无奈,面上略微现出一点儿笑意来,整个人都似乎渡上了一层光:“夫人本是宽厚人,便请阮姑娘手下留情,放我这一遭吧。”
  阮琨宁微微一笑:“你倒是极会避重就轻。”
  他低头一笑,再看向那灵案时,眸中竟有了些许感伤,却还是对阮琨宁道:“不过是知道阮姑娘仁善罢了。”
  对于小燕娘,阮琨宁倒是真的有些不好定位了。
  说他是好人吧,三更半夜潜入永宁侯府,而且还是男扮女装瞒的严严实实,说的话又似是而非,若说是没什么秘密的大好人,那才是怪了呢。
  可若说他是坏人,却又同如素夫人生的有那么一点儿像,更能在她生辰时一大早赶过来,只为给她上一炷香,说是跟她没什么关系,那阮琨宁也是不信的。
  她摇摇头,正想要说什么,却忽的微惊,下意识的往门外看了过去。
  ——有脚步声。
  第228章 灭口
  阮琨宁甚至能感觉得出来, 来人大概有三四个,脚步却很整齐,身手称得上出众。
  察觉到异常的人并不只是她, 便是一侧的小燕娘也是微微一惊, 他扫一眼一侧的阮琨宁,眸中异光一闪,手指如电一般,点向了她肩上大穴。
  阮琨宁虽是将注意力放到了外头, 却也留神在这个来历玄妙的小燕娘身上, 见他出手, 虽是有些意外, 却也不至于措手不及,立即闪身避开, 同时趁他立足未稳,抬手还击。
  他点的是阮琨宁背上大穴,中了之后必然会陷入昏迷, 下的倒不是什么杀手, 阮琨宁心疑他与如素夫人的关系, 是以也不曾下狠手, 只取了袖中银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小燕娘知她会武功,却不知她应变能力如此出色,一时之间,竟来不及有所防备, 身子一虚,眼睫挣扎着闪了几闪,只来得及惊异的看她一眼,便合眼昏了过去。
  这一场争斗没什么你来我往,只在转瞬间结束,除去屋内的二人,竟不曾有其他人察觉出什么不对。
  见他倒地,阮琨宁却并不放松,只忧心来者是谁,为何而来,正心思微乱之时,却听外面那声音中带着淡淡焦急与关切:“殿下,殿下?”
  略微一停顿,那声音又道:“您在里面吗?”
  ——原是来寻她的。
  阮琨宁松一口气,开口应道:“在呢,你们且在外面候一会儿便是。”
  那人听她回话,似乎放下心来,沉声称是,便不再出声了。
  阮琨宁瞧一眼地上的小燕娘,心头禁不住有些乱——好端端的,小燕娘为什么对她出手?
  看起来,似乎也不是要下杀手的样子。
  难不成……是同外面的来人有关?
  不至于呀,莫说其余人,便是自己这个身在其中的对于他都不甚了解,别人便是见了,只怕也不会有什么感觉才是。
  ——既然如此,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阮琨宁凝思了一会儿,却也没得出什么结果来,正摸着下巴,思虑应该如何处置他时,却听外头的人又连着唤了几声,似乎是相当急,带着浅浅的催促。
  她虽不知小燕娘到底是何人,却也下意识的不想叫别人见到,想了想,便拉起他扶到一侧去安置了。
  她银针上用的麻药不算少,怎么也得昏睡两个时辰才是,打发了外头人,再过来看看,也是来得及的。
  ——阮琨宁却不知,恰好是此刻的小心,才叫自己免了一劫。
  她走出去,见外头是几个中年男子,见她出来便迎了上去,阮琨宁面上隐约有些不虞之色,开口斥责道:“吵什么吵,到底你们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她这句话说的严肃,那几人登时便变了脸色,为首的男子恭敬的低下头,道:“殿下恕罪,奴才绝不敢有逾越之意。”
  阮琨宁随手将门合上,淡淡的道:“不是说了吗,叫你们过几日再来接我,你们可倒好,”她看向为首的男子,“竟追到这里来了。”
  那男子低下头,沉声道:“殿下请见谅,并非我们冒失,而是金陵情况有变,不得不早作打算。”
  他这话说的慎重,面色更是紧迫,阮琨宁听了眉头便是一跳——情况有变?
  天子脚下的金陵,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情况,才能叫宫里人称一句情况有变?
  她一颗心紧了紧,追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男子面有急色,却也说不出个清楚来,毕竟也不是什么台面上的人物,对于真正的大事知之甚少:“奴才也只是含含糊糊的听了几句,真的说,也是说不了几句的。”
  他侧身请阮琨宁先行,口中道:“此事皆是方大人主管,此刻他人便在山下,殿下见了之后,只管问他便是。”
  阮琨宁本是想着先打发了这几日,再回过身去应付小燕娘的,此刻听他一说,倒是心头紧迫,在心中一计算,便有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