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干嘛给你打电话?”鱼丽奇怪。
裴瑾颇没好气地开始收拾残局:“那你就在这里傻坐着?”
“我饿了。”
“真拿你没办法。”裴瑾从冰箱里找出些食材来,“我给你做点吃的。”
鱼丽托着腮,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谢谢你,我总是麻烦你。”
“不算什么。”
鱼丽像是觉得不好意思,没话找话:“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啊,事情都解决了吗?”
“解决是解决了,可惜,是个悲剧。”裴瑾一边切菜一边和她说起今天的事情来,费为民挟持人质威胁警方,虽然情有可原,但犯罪就是犯罪,枪毙也无话可说,只不过最后的反转始料不及,令人恻然。
鱼丽法律观念淡薄,还隐隐艳羡:“啊,真好,还有父亲会报仇。”
裴瑾不出声。
“那么,为什么不抓那个人?”鱼丽皱起眉,“那个什么,什么dna……?”
“比起口供,证据更重要,不能因为口供判定有罪,但可以没有口供因为证据确凿判刑,这是现代法律的规定,毕竟口供这种东西具有主观性,虽然我也觉得那个园长的嫌疑很大,可既然没有证据,也只能认定他无罪,程序没有什么问题。”
裴瑾将炒好的蛋炒饭端到她面前,“不过,是很奇怪,如果性侵女童的真是他,怎么dna会不符合呢,又说没有双胞胎……难道真的不是他?”
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有些孩子故意诬陷教师的案例,仅仅凭借这些,还真的很难断定孰是孰非。
“为什么总会有这种事?”鱼丽舀起一勺饭,金黄的饭粒和绿色的豌豆、红色的腊肠混在一起,香气扑鼻,可她一点食欲也没有了,“人渣!”
她用勺子去剁碗里的饭粒,把它们弄作一团烂泥,裴瑾看她越敲越大声,就知道她又再度陷入了过去的情绪。
或许,那对兄弟已经死去几百年了,可他们依然操控着她,让她无法从那噩梦中解脱,鱼丽如此,其他人亦是如此,或许过了些年,从外表看,她们已经与常人无异,但她们自己知道,曾经所经历的一切就好像是如影随形的影子,总在不经意的时候化身为怪物,恶狠狠地扑过来咬一口。
永远无法摆脱,永远无法愈合,这些痛楚,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
裴瑾想到这里,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手里的勺子取下来放在一边,将她的两只手握进了自己的手心里,渐渐握紧。
鱼丽怔了怔,紧绷的肩膀突然放松,这双手的温度将她从那种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好一会儿,裴瑾松开了手,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平静地说:“吃饭吧,要凉了。”
鱼丽重新拿起了勺子,一勺一勺往嘴里塞饭,裴瑾道:“我那个援助中心,还差一个名字,实在想不出来了,你替我想一个吧。”
鱼丽抬起头,裴瑾的目光温和澄澈,她的视线缓缓下滑,落到他的双手上,他的手也延续着当年初见的样子,手指修长,只在握笔处有薄茧,这是书生的手。
可就是这双手,带给她慰藉和勇气。
“手。”她说。
裴瑾笑了,他再次伸手,握住了她的左手,轻轻道:“一只手是不行的,叫两只手吧。”
鱼丽笑了:“你有主意,偏偏还要来问我?你才是两榜进士,堂堂榜眼。”
“你是未来女状元,比我强。”裴瑾很谦逊。
鱼丽悻悻道:“算了,我认了,比不过你也没什么,毕竟我是个目不识丁的渔家女,整天为了吃饱饭奔波,不像你,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
裴瑾忍俊不禁,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傻姑娘,目不识丁的人会用目不识丁这个成语吗?”话音刚落,就觉得不好,这个动作太过亲昵了,可鱼丽就好像没有发现似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埋头继续吃饭。
裴瑾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淡定地拿起了手机,在微信群里发了定下的名字。
董菡不好不给老板面子:[挺质朴,好记。]
曾楸倒是觉得还不错:[直白简单,挺好的。]
徐贞:[哈哈!]
裴瑾奇了,问:[你怎么在群里?]
徐贞说:[我是顾问啊,有些事情你们需要警方的专业意见!]
裴瑾:“……”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我吃完了。”鱼丽把吃干净的碗碟放进水槽里。
裴瑾放下手机:“我来洗吧,你去休息。”
“洗碗我还是会洗的。”鱼丽对自己炸了微波炉的事耿耿于怀,她就想热一盒牛奶,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着火就炸了。
裴瑾把她拉开,挽起袖子:“算了吧,伤还没好呢,别碰水。”
“我……”我伤的是脸和胳膊,又不是手。鱼丽想这么说,可看到他挽起袖子拧开水龙头开始洗碗的样子,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就消失了。
她心里又酸又涨,有点想哭,又觉得莫名欢喜,五味陈杂,说不上来。
裴瑾很快洗干净碗筷,一转头就看到她那副表情,笑了:“脸怎么像是偷吃了柠檬一样酸?”
鱼丽不吭声,缓缓拉起他尚未擦干的手,裴瑾意外:“我手凉……”话音戛然而止,鱼丽把他冰凉的手贴到了自己脸上。
裴瑾抚摸到她柔嫩的脸颊,心里想,天生丽质原来并不是一句空话,一个常年在海边的渔家女,辛苦奔忙后还拥有这样白嫩的肌肤,不得不说是老天的偏爱。
尤其是她的外表永远停留在了最青春的年纪,换做其他女人,或许是馈赠,可于她而言,这副身躯带来的却是无尽的噩梦。
有时候,会老,会死,会变丑,也是一种幸福。
他手心的温度慢慢被她的脸颊捂热,他抚摸着她脸上已经结痂的伤口,轻轻问:“还疼吗?”
“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