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见华教授?”姑娘转头找了找:“在那儿,你等着,我帮你去叫。”说着蹭蹭跑向后面那辆车。
很快她口中的华教授就过来了,是个头发半白的老人,穿着齐整的中山装,衬得腰板直,看起来精神矍铄,走路时脚步很快。
“谁要见我?”
姑娘指指关跃和言萧:“他们,昨晚跟我们住同屋的舍友。”
“哦,”华教授看过来:“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关跃说:“早上听说你们队里丢了东西,能不能问一下那东西具体什么模样?”
华教授一下皱了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关跃举了一下手里的包:“我们碰巧看到个差不多的,不确定是不是你们队里丢的。”
华教授一听这话就不遮掩了:“是一块画像砖,边长十四厘米的正方形砖,蓝色泛灰,上面画的是一人一马,初步推测画的是出使西域的张骞。”
关跃转头看言萧。
言萧瞄他:“看我干什么?”
关跃:“你说干什么?”
除了她,谁还能确定华教授说得到底对不对。
言萧不冷不热:“没错,就是这块。”
关跃转头把包递给华教授。
华教授几乎是夺了过去,拉开一看,差点老泪纵横:“还好还好,我真担心就这么在我手里丢了,那我可就是罪人了。”
姑娘安慰他:“不会的教授,这不是回来了吗?”
队里其他人都跑过来围观,前一刻还因为丢了文物气氛凝重,这会儿一下就活络起来了。
华教授看关跃:“这东西怎么在你们手上啊?”
关跃没详说:“偶然碰到个人,在他身上发现的。”
华教授马上接口:“是宋方吧?”
言萧有点意外:“怎么,你认识宋方?”
“之前不认识,就这次路上认识的,你们呢,也认识他?”这话带着点儿试探。
这回换言萧看关跃了,她要是说跟宋方是同行,说不定会被当成是一类人呢。
关跃停顿了一下才说:“知道这个人,不熟,我以前在文保组织里待过,你们可以放心。”
言萧觉得奇怪,直接说自己做考古的不是更能打消人家疑虑?
“啊,这样。”华教授看起来的确放心多了。
老人家到底年纪大了,站久了就觉得累,他把画像砖抱在怀里,就在车门那儿坐了下来,接着往下说:“我跟这个宋方也是偶然碰上的,本来看他懂点文物知识,就聊了聊,知道他是做鉴定的,后来他忽然拉我入伙,才知道他不止做鉴定。”
言萧问:“他拉你入什么伙?”
“就是叫我把队里的文物转手给他们,他们拿去做复制品,做出来的赝品在国内有他们这些鉴定师出面,能打着真品的旗号卖高价,真正的真品就走私出国,两面都赚钱,然后再带我分红。”
言萧懂了:“你拒绝了。”
华教授很激动:“当然了,这可是监守自盗啊!我没答应他,本来以为他是牵头的,后来才发现他也有难处,你猜怎么着?”
言萧发现这老教授挺有讲故事的天赋,还会卖关子了,配合地问:“怎么着?”
“他也是被逼的。”华教授叹气:“他说干这事儿的是个挺大的组织,最大的头儿只手遮天,手底下有造假的,有跑走私的,甚至连挖坟的盗墓贼都有。他本来就是个做鉴定的,被强逼着搀和进来,现在越卷越深就出不去了。昨天晚上偷东西的肯定也是有专门的人来干的,防不胜防啊。”
这话言萧相信,宋方之前虽然跟她交流不多,但也知道他是个怕事的,就连在她面前也不敢明着说什么狠话,就敢背地里阴她一下。
但她对那老小子一点也不同情:“为什么不报警?”
华教授突然不说话了。
不知不觉间大家已经围成了一个圈,现在他突然沉默,十几双眼睛就都齐刷刷地落在了他花白的头顶。
隔了好久,老人家才又开口:“我有个师兄,一直兢兢业业干考古。八十年代初那会儿吧,遇上件一模一样的事儿,也有人拉他入伙,他没干,报了警。结果警察没抓到人,反而他自己落得连职称都没了。后来处处碰壁,哪儿都混不下去,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了。当年要是没这事儿,现在可能已经是考古界的泰斗了吧。”
顿了顿,他又说:“我倒不是说还贪恋这么个教授的头衔,反正没几年也要退休了,就是觉得这组织无孔不入,我还带着这么多学生,得为他们负责啊,万一要是谁出了事儿,回去怎么向他们家里交代?要报警也不能在这儿报啊。”
不知道是他的语气太过沉重,还是为他口中的那位师兄惋惜,大家脸上都很严肃。
关跃忽然问了句:“你那位师兄是不是姓陆?”
华教授一愣:“你怎么知道?”
“听说过这事儿。”
“哦……”华教授多看了他两眼,听说过不奇怪,这事儿当初闹得挺大的,不过他这年纪居然知道,还是挺叫人意外的。
这一番话说了很久,上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华教授出于感激,主动提出带他们上路:“你们这车太破了,骑着不安全,还是跟我们的车走吧。”
那姑娘也在旁边附和。
关跃想了一下,耽误够久了,搭他们的车能尽早跟石中舟他们碰头,就同意了。
车上差不多就快坐满,言萧先上车,在最后一排坐下。本来那里坐着个青年,看到关跃过来就起来去前面了,走的时候还说:“不妨碍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