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昌先到庙里求了个平安符,又请里面的和尚给自己看了下相,但是那些和尚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气得他一脚就踹在了募捐箱上,然后气呼呼地准备回医院同大哥商量把饶春琴接到他家去的事宜。
周家昌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山响,他现在没有正经工作,如果带着饶春琴就更加可以理直气壮地不用工作了,到时候大哥肯定不会不管他们的。
这样看来,把妈接回家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周善不知他心里的盘算,知道了也是嗤之以鼻,她不喜欢在医院里呆着,匆匆往外面走。
结果刚到医院大厅,她就直接撞上了个女人。
女人三十来岁的模样,手上拿着一张单子正要往楼上走,周善这一撞差点就把人家撞到下面去了,还好她及时伸手抓住了女人的手腕。
那女人瞥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继续往楼上走。
周善却停住了脚步,侧头说了句,“走路时小心点,别伤了你腹中的孩子。”
“平日里也要注重行善积德,不然上天会收走给你的福报。”
吴莞青闻言浑身一震,条件反射性地伸手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她怀孕了?
怎么可能,她患了卵巢多囊,结婚七八年了,硬是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的,孩子已经成为她的一个心病了。
吴莞青转头刚想问点什么,却看见方才那个少女早就已经离开了。
她抿了抿嘴,半信半疑地跑去妇科挂了个号。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她的子宫胚胎着床已经一个多月了。
吴莞青登时狂喜,她有孩子了,她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她可以不用再受婆母的碎碎念,能够在甄家立足了!苦尽甘来,说的就是她现在这种心情。
喜极而泣的吴莞青伸手擦干净自己的眼泪,掏出手机哽咽地跟自己丈夫甄广报备了这个消息。
甄广听到她怀孕的消息时,比她还要高兴,马上推掉手头上的工作跑到人民医院来接她。
甄家平时做些水泥石材的生意,在罗华县里也算是小富,加上甄广长相一般但是身材高大平时又疼人,所以吴莞青在自己的姐妹团里是倍受艳羡的那一个。除了婆媳关系跟没有孩子的心事,吴莞青已经可以算是个小小的人生赢家了。
上车以后,夫妻两个对视着忍不住又哭又笑,甄广更是兴奋得不可思议,“我就要当爸爸了。”
吴莞青含着眼泪点点头,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说,沉吟道:“那个小姑娘估计是个中医吧,她一握住我的手就知道我怀孕了。”
甄广思索了会,“还是应该感谢她,要不然咱们要是不知道你怀孕了,你这没轻没重的,要是伤着了咱们的孩子怎么办。”
吴莞青羞涩地抿嘴笑了,“你怎么能这么说,不过医生说我这胚胎确实不稳定,最好卧床保胎。”
甄广笑着揽过她的脑袋亲了口,朗声笑道:“卧床保胎算什么?咱们的家境,十个也能保。”
夫妻两个喜形于色,欢欢喜喜地回了家。
刚开大门,吴莞青就想起了什么,顿时又拧起眉头,叹了口气。
这还是要从她的婆母说起,她婆婆见她几年未育,心里已经很不高兴了,平时有事没事都要刺她几句。
她初时还能忍,但是久了也怕自己的丈夫慢慢偏向婆婆,要是他真跟她离婚找别人生孩子了怎么办?旁的不说,她要是跟丈夫离婚了,就再也过不去在甄家那种有保姆司机伺候的优渥生活了。
吴莞青是日夜都急火攻心,她亲娘也知道自己女儿的心事,就给她提供了一个法子——要她领养一个孩子给自己傍身。
吴莞青仔细一想,这个提议果真可行,于是她便趁着丈夫甄广还听自己的话,日夜朝他吹了枕边风,久而久之,原本不想领养的甄广居然也真的接受了这个提议。
于是夫妻两个又开始打听福利院里的健康孩子,但是吴莞青挑来挑去,福利院里不是些有病的孩子,就都是女婴。
而她想要的,是健康的男婴,唯有健康的男婴才能继承甄家的产业,才能让她在甄家立足。
她在四处打听有没有什么健康男婴的时候,上天都帮她,正好有个初中辍学打工回来的女生,是她一个闺蜜的表妹。
表妹大着肚子从打工的地方回来,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她父母十分生气,就跟表妹断绝了关系,放任她自生自灭。
没想到,这个表妹偏偏生产的时候大出血没了,只留下个无父无母的孩子,现在她父母看着这个自家女儿拼死生下的男孩毫无办法。
吴莞青是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不由大喜,给了两万块钱给表妹的父母做补偿,就把那个孩子抱养过来了,而且她心急,又生怕这个健康男孩被别人盯上了,催着自己的丈夫走完了领养程序,敲定了此事。
直到现在,这个孩子已经在甄家养了一个多月了,因为领养这事都是瞒着婆婆进行的,而婆婆跟他们平时都是另外分开住的,所以现在婆婆还不知道家里多了个孩子。
吴莞青原本的打算是等甄广跟孩子培养出了感情以后,然后夫妻两个再一起向婆婆把事情和盘托出。
到时候,婆婆哪怕再不喜欢这个领养的孩子,但是因为疼爱儿子的缘故,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此事。
但是现在,好像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她已经怀了自己的孩子,屋里头的那个婴儿,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
她真的要养着这个孩子,然后等他长大了,好来跟自己的孩子抢家产?
第43章
思来想去,吴菀青觉得这孩子还是不能留。
一则是现在没有领养这个必要了, 二则, 这个孩子留在家里, 等她生产的时候无疑会抢夺亲生孩子的注意力,而这点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先前没有自己的孩子,只能帮别人养孩子倒也罢了, 现在有了亲生的孩子, 她才不要给别人养孩子!
吴菀青摸了摸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暗暗下定了决心。
打定主意以后,她就找丈夫商量把这孩子送回去的事宜,甄广起初皱着眉头有点不想答应,这孩子养了都一个多月了,也有点感情了,而且甄家也实在是不缺这份奶粉钱。再加上他怎么都觉得领养手续办下来以后, 这孩子都算是半个甄家人了, 这又把人送回去, 实在是有点缺德。
但是吴菀青心里却有自己的考量,她很快就找出了一条理由——这孩子闹夜, 整夜整夜地闹腾。吴菀青这胎本就怀得不怎么安稳,前期还需要卧床保胎, 现在这孩子弄得她休息不好, 脸色也差, 对她的身体肯定会有影响。
她娇嗔道:“阿广, 我知道你喜欢孩子, 但是咱们都已经快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把这孩子留着的话,万一冲撞了我们自己的孩子怎么办?还有,要是以后咱们的孩子不喜欢这个哥哥又怎么办?”
小娇妻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领养跟亲生孩子之间非常容易闹矛盾,甄广有个亲戚家就为此闹得鸡飞狗跳。再加上,自己的孩子跟别人家的孩子相比哪个更重要,相信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是同样一个答案,是以他也逐渐倾向了吴菀青。
等吴菀青这胎稳定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又找了个借口把孩子送回去。吴菀青本来还想把那两万块钱营养费要回来,但是甄广却坚决制止了她这个举动,甄广还把家里给这孩子买的奶粉尿不湿等物打包送给了那对老夫妻、
尽管如此,那对老夫妻还是不高兴。他们就那一个独生女,盛怒之下把女儿赶出了家门,没想到却活生生把自己闺女逼死了,现在老两口看见这个害得女儿身死的罪魁祸首就来气,找了个好人家把他送走就算是了断了缘分,要他们养这孩子,真心接受无能。
那老两口都不想要这孩子,抱着孩子又闹上了甄家,说他们领养了孩子却又无缘无故丢回来,这也算是遗弃罪。
吴菀青倒不知道那两个乡下来的大字都不识几个的老人也懂遗弃罪。老人上门时,她正在别墅里跟闺蜜聚会,那老两口抱着孩子闹上门来让她感觉非常丢脸。
这事闹得挺大,不知道怎地就传到她婆婆耳中,她婆婆抓到了她的把柄,就打电话过来阴阳怪气对她好一顿嘲讽,气得吴菀青火冒三丈。
吴菀青一怒之下就抱着孩子趁那老两口出门干活的间隙把孩子丢在他们家大门口。
呸,老赖还赖上了他们家不成?她回去就跟小区保安交代不准再放他们进来,看他们还怎么闹事!
丢完以后她也没管孩子会怎样,怒气冲冲地开车离开。
吴菀青越想越生气,果然当初就不该去领养,现在这两老头老婆子肯定是看上他们甄家的财产了,又找不到更好的人家来领养这孩子,就非要逼着她把孩子留下来。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她愤愤不平地停了车,拿上甄广前两天给她的新卡准备去商场里排解一下,多买两件衣服,毕竟她很快就要显身子了,到那时就不能穿好看的衣服,只能以舒适为主。
买了两大包衣服以后,吴菀青心里的郁气才算消减,哼着歌拎着衣服往外面走,商场里的电梯坏了,不过幸好她去的也才三楼,可以爬楼梯。
走着走着,吴菀青嘴角就不自觉噙出了点微笑,上次那个小中医也是在楼梯上碰上的,她查出怀孕以后还去探听过小中医的消息。
听说那个小中医的奶奶瘫痪住院了,叔叔跟自家闹得挺僵,最后叔叔接了奶奶回家,那奶奶还怼了小中医一家,最后那个叔叔又讹走了小中医的爸爸每个月的半月工资充当孝敬老人费。
为着这半个月的工资,那小中医的叔叔直接就在医院里闹起来了。
啧,也才一千块钱,她手上那两条衣服就不止了一千块钱了。那个小中医当时要是留下陪她做完检查,她一高兴,说不定就不止给那个小中医一千块钱了。她小时候受过穷,现在再也忍受不了贫穷。
那个小中医上次把出她的喜脉估计也是误打误撞,不然凭这手艺,不会连每个月一千块钱都要再三纠结。
思及此,吴菀青第五百二十一次感谢上天让她嫁了个好老公。
她高高兴兴正要往停车场走,却没看见楼梯上积着的一小摊水。
“啪嗒”,吴菀青在楼梯上重重滑了一跤,从楼梯口滚落到楼梯尾,这次却再也没有一个周善伸手扶着她的手腕,身下剧痛袭来,殷红散开——
周善面无表情地掐断上次遇上吴菀青时,她在她身上故意留存的那点法力联系。
吴菀青命该无子,周善初次看她面相时,就知道了。她子女宫发青发暗,唯一的那条竖纹在刚行不久就断了。
但是周善那时候刚刚了断潘美凤腹中的那个鬼婴,心里难免有点伤心。她看出吴菀青求子求得心切绝望,又观到吴菀青头顶灰色的功德气上隐隐有一缕发白的功德之气,这是救了小孩才会在头顶功德气中反应出来的景象。
吴菀青那时良心未泯,又满目忧愁,周善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在想什么,才出言提醒了她。
只可惜,朽木不可雕也。又或者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面相只匆匆看了一眼,关注了吴菀青的子女宫,却没来得及看到她自私自利的本性。
气运为黑是为恶人,气运发金是为善人,而白色的气运则是小孩子专属。气运为灰是普通人,灰色越深,恶性越重。
当初吴菀青救下那婴儿的那缕白色功德现在已经被灰色的功德气染掉了,而且比之先前更灰。
周善默默地闭上了慧眼,如果当时她未曾出言提醒,吴菀青命里的那个孩子在她未曾知晓时就会离开,她会失望伤心,但是她领养的那个孩子,却会一直安安稳稳地待在甄家。
她不怕自己破了天命,只怕,自己当初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对那个婴儿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影响。
周善她忍不住掐指又算了算,算得脸色发白,直到算出被吴菀青扔回去的婴儿后又被老两口丢到了福利院,最后被一对真正心善的夫妻收养才作罢。
她伸手擦拭了下脸上的冷汗,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如此也好。
对那个孩子来说,真正为他着想的养父母,比起乌烟瘴气的甄家,应该是个更好的去处。
吴莞青这胎没了,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周善沉静地敛了敛眸,并不打算出手。
————
饶春琴躺在床上气若游丝,殷切地看着对面那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樊仙姑,您可一定要救我,我最近几天总是看到鬼。”
周善把她的时运压低以后,木淙虽然没有再骚扰她了,但是其他的孤魂野鬼却经常来她的床边戏耍。一月不到,饶春琴就被吓得瘦脱了形,她怕死怕得要死,求着周家昌让他请来了樊仙姑。
周家昌也有点心事,听说这樊仙姑真有点本事以后也动了心思,花了五百块钱把人请过来准备看看。如果事情比较严重,还要另外加钱。
那个姓樊的老太太慈悲地看了饶春琴一眼,“放心,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吗?今儿个一定把这事给你了了!”
饶春琴这才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樊仙姑先从自己肩上背着的那个小布袋里挖出两小撮糯米,洒出一个小圆圈,又在圆圈里点了三根线香。
那三根线香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烧起来的烟特别大,很快就冒起了云雾一样的青烟,而樊仙姑就坐在圆圈前,双手合十,嘴唇也开始不住嗡动。
周家昌看得好奇,“妈,她这是在干什么呢?”
饶春琴的脸色却十分严肃,显然不是头一回看到樊仙姑这样做了,“你小声点,仙姑在请大仙呢,好给我们看事。”
不一时,青烟逐渐淡了点,重新显现出樊仙姑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她猛地睁开精光四射的眼睛,那眼神与先前和蔼慈悲的模样大不相同,把周家昌给吓了一跳。
樊仙姑慢慢转动脑袋打量着这间屋子,看了不知道有多久,才开始出声,而现在她的声音,却是一个粗糙沙哑的男声。
“你们家里有个孩子同你们二人命格相克,是个扫把星,所以才害得你们倒霉。”
周家昌先是一愣,而后急切地开始追问,“是谁!”
不知道哪路神仙的大仙闭眼算了算,复又睁开眼睛看饶春琴,“是你的孙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