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有原则的晓年却对它“残忍”地摇了摇头:“小乖乖,咱们要吃了早膳之后,才可以跟兔兔一起玩,现在不可以呢。”
  乖乖见哥哥不同意,稍稍有点沮丧,它又扭头回去,低头找缝隙看兔子,时不时拿小爪子挠一下笼子,似乎在想如果把笼子抓烂了是不是可以“解救”兔子了。
  可怜笼子里的大家伙光长了个头,胆子却小得很,本能对“大型”猛兽感到畏惧,缩在角落里埋着头,想假装那两只老虎崽子看不到自己。
  也幸好在晓年面前,某人已经尽可能地收敛了气息和气势,要不然这个陌生的客人察觉到大喵的存在,恐怕直接就得晕过去。
  因为晓年明确表示要吃了饭才可以玩,小虎崽比平时更不用人操心了,乖乖甚至连崽崽的碗都不再抢,老老实实地把自己那份吃完,碗也给舔得干干净净。
  怕晓年没看到,它们还把碗拱到哥哥面前,用小爪子一下子扒倒,露出那光可鉴人的碗底。
  晓年见小虎崽如此迫不及待,于是故意逗它们:“啊,乖乖和崽崽已经吃完了!可哥哥还没吃呢,这怎么办?算了,哥哥不吃了,陪你们先去玩兔子吧。”
  小家伙还没表态,煜亲王锐利的眼神就投了过来:“先吃饭。”然后把桌上的蔬菜粥和辣酱往晓年那边推了推。
  原本只是想撩小喵,结果不小心把大喵给惹生气了……简大夫后悔不迭,赶忙解释:“说着玩的,没打算不吃饭。”
  好在在小虎崽心里,哥哥还是比兔子重要的,所以它们以极大的耐心等着晓年在煜亲王亲自监督下吃完了一个包子、两块枣糕和半碗蔬菜粥,外加一盅蛋羹。
  这其实不是刘煜逼他吃的,纯粹是晓年为了表达自己坚决而诚恳的态度,全部自觉给吃完的。
  在此期间,小虎崽确实有一瞬间曾被食物给吸引,忘记了还有兔子这回事,但它们很快又从中抽离,继续期待着和兔子见面。
  为免小家伙真的等急了,晓年吃完早膳就不再继续耽搁,他抱着小虎崽们走到外间的角落里——那是煜亲王唯一允许放兔笼子的地方。
  那竹笼子编得挺大,为了防止猎物逃走,所以编制得比较密,连小虎崽的小爪爪都伸不进去,更何况是大兔子的身体。
  晓年借着光往缝隙里一看,棕色的兔子已经缩成了一个球,耳朵紧紧贴在身上,看上去圆滚滚的,十分可爱。
  “嗷呜嗷呜~”“嗷嗷嗷嗷~”小虎崽们冲着笼子里小声叫了一阵,那奶声奶气的叫声中竟然透着几分温柔。然而它们得到的回应只有对方瑟瑟发抖的背影。
  渐渐的,小虎崽也就不叫了,扒在笼子上面,安静地看着大兔子,圆润的小背影显得有些落寞和委屈。
  ——郎有情,妾……看上去惨兮兮,这情节好虐!
  晓年围观了这场注定无果的单向“爱恋”,只能安慰小家伙道:“小兔子可能比较害羞,它跟你们还不熟悉呢。”
  不知道小虎崽有没有听懂哥哥的话,反正接下来的一整天,它们都杵在兔笼子旁边,几乎不去其它地方,好像要努力跟大兔子“熟悉”起来。
  因为时刻戒备而身心俱疲的野兔:“……”
  可惜小家伙再是深情款款,也得不到归人——最后,这只肥硕的野兔还是成为了小虎崽生命中的过客,来得突然,去得匆忙。
  在秋狩快要结束的时候,刘煜和晓年带着它们,把已经不吃不喝的大兔子给放生了。
  望着大兔子头也不回地狂奔进草丛,瞬间消失不见,对它们没有半点留恋的样子,“痴情”守着笼子好些天的小虎崽钻进晓年的怀里呜呜,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简直让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晓年只能无奈地说起兔子的坏话:“是它比较笨,不知道乖乖和崽崽不会伤害它……是它自己没有这个福分,以后你们会遇到……额,遇到更好的兔子的。”
  刘煜陪在晓年身边,听小大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哄骗幼崽,他的目光在晓年怀里的肥球身上短暂停留,然后投向野兔消失的地方。
  ——这兔子确实太笨了,竟然不知道喵喜欢它……若它知道喵专情于它,只要稍稍做出点回应,就能得到全天下最好的爱了。
  ……
  秋狩结束,众人随驾回京,很快就到了拜月节,普天同庆,朝廷休沐三日,简大夫也要回家与家人团聚。
  刚刚才走出“情殇”的小虎崽面对即将离开的哥哥,伤心得连奶糊糊都吃得慢了。
  不过比起第一次晓年离开王府,它们的情况已经稳定许多了,而且趁此机会打滚撒娇,让哥哥做了许多“不合理”的承诺。
  不过,晓年现在也学会了讲原则:“天气冷,不可以再去湖边玩水了,要是郑大人告诉哥哥,说你们不听话偷跑到外面去了,哥哥不高兴,就不给你们带兔子馒头了。”
  晓年捏着小虎崽的小爪爪,百般叮嘱:“还有,在院子里玩了泥巴,回房间里要让拂冬姐姐给你们洗爪爪,洗干净才可以到床榻上去……天冷水也冷,姐姐和嬷嬷们洗单子不容易,宝贝要乖一点才是好孩子。”
  小虎崽顺势抱住了他的手,舔舔觉得好像不过瘾,又放在嘴里给含住了。
  当然,跟小虎崽“说”事情完全是求个心理安慰,其实没什么实际用途,所以晓年又拜托了拂冬和敛秋、郑荣和蒋智,甚至在煜亲王面前长吁短叹,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在他看来,有刘煜在的时候,小家伙起码能稍微变乖一点,要不然它们无法无天起来,根本没人可治。
  煜亲王觉得这府里应该被小大夫牵挂的人,应该不止那两个小崽子,但看到晓年期待他回应的眼睛,还是点了点头。
  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简大夫总算想起了王府的男主人:“我回去三天,殿下要好好睡觉。”
  晓年一边说着,一边拽了拽他挂在腰间的熏香球:“扩香石才刚换了,等我回来再换就行。”
  虽然只是分开三天,人也都还没有走,但不舍的情绪已经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等我这次回来,会开始教苍术和决明用药。”苍术和决明就是晓年药庐的两个药童,原本是蒋长史找来的,做事勤快,也聪明。
  晓年在秋狩之前就已经动了要收徒弟的念头,这次被冀州皇帝一提醒,就更坚定了这个决定。
  “以后如果我不在府里,他们就可以继续……”
  他本来想说,若以后再遇到这种节假日回娘家(大雾)的时候,就算自己不在,苍术和决明也可以在有必要的时候暂时顶上,不至于影响刘煜的恢复。
  谁知道晓年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被人给搂进了怀里。
  “没有如果……没有这种如果!”
  晓年被刘煜搂在胸前,听到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第一次发现煜亲王说话也能失了往日那般稳重淡然。
  他原本还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抱而红了脸,此刻反而平静了下来。
  晓年将手伸到对方的背后,轻轻拍了拍,就好像安抚他的小虎崽一样安抚大喵:“对,没有这种如果的。”
  此刻轻轻松松就安抚了炸毛大喵的晓年还不知道,家里正有一场“狂风暴雨”等着他呢。
  ……
  跟过去很多次一样,简大夫坐着王府的马车回了简府,却发现家里的气氛竟然一反往日温馨和睦,变得有几分压抑。
  连据说最近编书编得极为愉快的祖父也态度奇怪。
  “年哥儿,你去令哥儿院子看看,”简遵友无奈地跟疑惑的晓年道:“他被你叔给关起来了。”
  第45章 交心
  自从晓年进了煜亲王府,原本已经分家别居的简行远就常常带妻小来简府暂住,陪伴老父。
  简府是三进的院落,原本最里面一排的后罩房是给未出阁的女眷居住的,但简家两代生的都是男子,除了简吴氏,根本没有女眷,所以现在辟给简行远一家独住。
  晓年听到简晓令被叔父关起来了,着急地赶过去,发现晓令的房门倒没有被上锁,就是人被责令不许出来罢了。
  进了屋子,晓年一眼就看到堂弟手捧着一卷书在读,明明听到他进来了,却连头也不抬。
  直到晓年关上了门,他却突然站起身来,鬼鬼祟祟贴在门板上听外面的动静。
  晓年原本就迷迷糊糊,见此场景更是疑惑,正开口问:“发生什么……”就被晓令利落地捂住了嘴,还给半抱半拽地拖进了里间。
  “你小点声,我娘派了丫头守在外面呢!”晓令把晓年轻轻推到床榻上,自己脱了鞋,盘坐在床上,一副“你不准暴露我”的模样。
  晓年好不容易爬起来,也跟他一样脱了鞋上了床,压低了声音问:“到底怎么回事,祖父说你被叔父关起来了,叔母还让天冬姐姐看着你?”
  他进屋子前就看到叔母简吴氏身边的丫鬟天冬站在廊子里给他问安,听晓令这样一说,更觉得事态严重了。
  刚刚晓令坐着的时候还不觉得,被他拖到内屋里后,晓年才发现自己的堂弟似乎又窜了个头,几个月前还只比他高一点,现在都高半个脑袋了。
  简晓令一开始装没听见,后来晓年捏他胳膊,他才支支吾吾地道:“不就是去岁乡试我闹肚子没坚持下来……大过节的,我娘这个时候念叨,烦人。”
  晓年闻言,立刻揪了揪他的耳朵,瞪圆了眼睛道:“你就这样骗我吧,叔母何时拿这种事情念叨过你!”
  简吴氏温柔贤惠,哪怕当年因晓年的事情被周围的夫人议论,都不曾露出半分不满,对待儿子和侄子向来细致温和,根本不可能像晓令说的那样“唠叨”。
  就算她真的唠叨了,那也绝对不是因为儿子的一次考学失利!
  晓年想到这里,详装生气:“你不跟我说实话,那我也不要跟你说话了。”一边说着,一边还作势要下床穿鞋。
  简晓令扑过去抱住他的腰,着急道:“唉唉唉,别走啊,我待屋子里好几天了,好不容易盼你回来,待会你去求你叔父,让他放我出去耍呗。”
  家里面若论谁说的话的有分量,第一就是祖父简老爷子,这第二嘛,当属晓年了。
  但凡晓年想要的,简行远向来不会拒绝,比对亲生儿子还要小心细致几分。
  所以从小到大简晓令惹了什么麻烦事,或者想要什么贵重的东西了,只要“撺掇”晓年跟他一起,那妥妥地没问题。
  晓年听到他这样说,推了推晓令的脑袋,一下没推开,只能没好气地道:“什么你叔父、你叔父的,那是你爹!”
  没想到当事人立刻接嘴,嘟嘟囔囔:“谁家亲爹这么狠心啊,把我关在屋子里好些天了,不让出房门不说,还不准厨房给我做肉吃,想饿死我咧……你是不知道,你好不容易去一趟京郊围场,带回来的新鲜鹿肉,我一口都没吃到!”其实祖父来看他时偷偷塞过一碗卤肉,但这时候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懑之情,他就选择性地“忘记”了。
  “你跟我老实交代,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叔父要关你,”晓年想了想道:“你上次说想看看将军集的后面几卷,正好王府里有,我都给你借来了,你若敢骗我,书就别想看了。”
  晓令听到堂兄的话,眼睛都亮了,搂他搂得更紧了,不过还在犹豫怎么说,所以一时之间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道:“哥,我想参加今岁的武举。”
  冀州的科举和武举不是同年进行,吉兴七年刚进行过童生试和秋闱,所以武秀才的考评在第二年,也就是吉兴八年才举行。
  堂兄弟两个是同年,只差着月份,晓年小时候体弱,健康茁壮的简晓令性格外向,又爱护着他,倒有几分像晓年的兄长。
  兄弟俩长这么大,就算平日里简晓令有事相求,顶多是赖着晓年撒泼打滚而已,他主动开口叫晓年“哥”的时候,屈指可数。
  晓年还没享受完当哥哥的乐趣呢,就被他后面半句惊得瞪圆眼睛:“你要参加武举?!”
  “你那是什么表情!”简晓令放开他的腰,气鼓鼓地道:“你觉得我考不上。”
  ——现在哪里是考不考得上的问题?他都不知道堂弟什么时候冒出了这种想法来……难怪叔父和叔母这次要关他……这事可难了。
  晓年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认真的吗?”对方若是心血来潮,那很快就能让这事翻篇,可若是他认真起来,简家人的犟脾气也是有名的了。
  晓令有些沮丧地点点头:“连你都问我是不是认真的,那爹娘就对我更没有信心了。”他原本以为最亲近的晓年会立刻支持他,却没想到晓年听了自己的想法,也顾虑重重,可见并不看好他。
  晓年看不得他不开心,连忙解释道:“不是对你没有信心,是根本没想过你会喜欢学武。这条路多危险多艰难,咱们能了解几分?你马上就要十七岁了,筋骨都没小时候活络,而且我们家根本没出过练武之人,你莫不是以为在书局找几本所谓的秘籍,再看看那些名将的事迹,就可以打败自幼学武的人吧。”
  晓令愣了一下,显然是被最亲密的堂兄猜中了最初的心路历程有些无措,但他很快组织了语言反驳道:“好多名将都非武家出身,有的甚至年过不惑才临危受命,力挽狂澜,是以英雄何问出处?!”
  晓年见他明明心虚了,却依旧语气强横,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来,外人会如何议论祖父?”
  “我知道,他们会说祖父偏心,祖传的医术都教给伯父和你了,现在甚至逼我弃笔从戎,想建功立业都只能自己出去闯荡。”
  类似这样的议论,其实从未断过。
  简太医有两子,长子简行端英年早逝,留下一个独子简晓年,六岁以前还是痴傻的。
  若是寻常人家,能把这孩子养大就算仁至义尽了,哪里会像简太医一样亲自抚养,百般呵护。
  外人不知道简太医执意分家也是出于对小儿子一家的保护,只当他还记挂着有天才之名的长子,连带对痴傻的长孙也如珠如宝,因嫌弃次子资质平平、无力继承其家传之学,所以才让他们离府别居。
  简晓年六岁以后突然回了魂,表现得比他父亲还要聪慧几分,旁人皆道简太医慧眼识珠,留下一个天赋过人的孙子,足以传承家学。
  现在简晓年去了煜亲王府,似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样子,这时候简晓令从军,让人不多想都难。
  “晓令,你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想考武举?别拿话本上那一套精忠报国的宏图大志来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