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这孩子叫什么?”
“叫叶正谊,名字还挺好听。”
昨天一共抓了六个人,五男一女,当场打了尿检板,全部阳性。有两个男子是曾经因为吸毒被抓一次,政府往往会给第一次吸毒被抓的人一次机会,这时候只是简单的治安拘留。现在他们是第二次,不用多说,会被送到戒毒所进行长达745天的强制戒毒。
两人走进了审讯室,看着站在外面的缪裘卓,纷纷喊了一声缪队,缪裘卓对着他们点点头,两人开门进去。
“姓名。”
坐在椅子上的女子好像听不见他们说的话,一直在抠自己的手,她抠的专心致志,手上已经扣出血来了,都能够看到肉沫,她也不觉得疼,更不用说听到别人说的话了。
其中一个警察使劲拍了拍桌子,大声道:“别装疯卖傻,我们知道你现在清醒着,说不定精神比我们还好,姓名!”这个警察说的精神比我们还好不是空穴来风的,从昨天缴纳的物证就可以知道,他们几个在一起吸食的是病du混着麻gu。
这两个都是新型的复合型毒品,麻gu是冰du的衍生物,要说海luo因还有植物成分提取,这些玩意完完全全就是化学合成物品,制作方便,原材料不受种植、天气影响限制,要不是管制严格,量产能够非常大。
不同的毒品吸食会让人产生不同的状态,要说海luo因会让人昏昏欲睡,如在仙境,那么冰du则是跟兴奋剂一样,会使成瘾者陷入一种非常专注振奋的状况。具体能够表现为好几天不吃不睡还精神奕奕;出现剧烈幻觉,比如说在幻觉中就拿个十五六快奥运金牌之类的,是真的以为自己拿了,那种成就感别提了,虽然清醒后知道自己是个智障;并且这种往往还会有严重的暴力倾向。
当然,这些负面影响还不是免费的,用了之后得拿命来赔,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真说这些新型复合毒品的价值怎么样,五块钱都嫌多,扔在地上都嫌碍眼。至于现在的价格为什么会不便宜,完全是因为国内的打击力度大,导致其翻了无数倍。但是就是这实际价值不到五块钱的东西,花了几十倍去购买,然后把它们用到自己的身体里,也不觉得渗的慌,平时一般人家做菜多加盐还怕过量呢。
他们做警察的看了无数这种惨剧,往往也讨论过,有些吸毒的理由真的很可笑,酷帅狂霸拽;给别人做个戒的掉的榜样,结果自己也陷进去了;归结成一句话就是脑子有坑,傻逼就该活的坎坷一点。
他们也未必不后悔,但是后悔有什么用,现在的毒品成瘾快,不用多,一次就能让这样实际廉价的东西控制住一个人的健康状况和精神行为,再也摆脱不了它,还得拖一大家子下水,过个几年活活把自己搞成神经病,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也不知道谁更可悲。
坐在椅子上的女子看了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两人,她的视线是没有聚焦的,恐怕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半响后她打了一个激灵,好像全身从天灵盖开始,浑身剧烈颤抖了几下,干的裂开了无数道血痕的嘴唇终于动了动。
“我儿子呢?”
“还知道自己有个儿子,不知道他昨晚待在你们主卧的衣柜里吗,昨天自己干了什么还记得吗?”警察问道。
女子低着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样子,她此刻已经将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但是却比昨天光着还感到羞耻一样,即使手上拷着手铐。也不由自主的伸手把扣得牢牢的衣服捏住,好像怕有人来把它脱下来一样:“记得。”
“记得就好,名字是什么?”
“钟月。”
“吸毒多久了?”
“……两年半。”
“吸得什么?”
“冰du,冰du混着麻gu。”
“哪里买的毒品?”
“……”
“哪里买的?!”
“……力哥那里,”她低了低头,举起两只带着手铐的手顺了下头发,长长的油腻的头发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不让人看见:“力哥就是昨天晚上跟我一起的那个。”
“还有吗?”
这位名叫钟月的女子低声说道:“……没,没有了。”
“真没有还是假没有?”
“有时候找不到力哥,我会出去找货?”
“找货?你还兼职贩毒?”
“不不不,”她大力的摇着头,右手张开成爪状,在空气中控制不住般的抓着什么,一同被手铐带动的左手使劲将它按下来:“只是买而已。”
一个警察问一个警察记录,察觉到她的动作,旁边在登记表上写着的抬头瞄了这个吸毒者一眼,重新低下了头继续写审讯记录,另外一个接着问:“那这个人叫什么?”
“王哥、牛哥,我不知道真名是什么,只是跟着叫,只要有的卖就好了。”
“再见到的话还能认得出来吗?”
“认得出来。”
“昨天晚上为什么袭警?”
“我以为她不想给钱。”
警察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什么不想给钱?”
钟月全身震颤了一下,接着把整个身体都弯了下去,嘴里发出那种毫无哭腔的干嚎:“我错了,我不是人。”
“说清楚!”
刚刚这个女子还能一来一去的对答如流,现在全身的精气神都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聂聂道:“她那个时候扶着我儿子的肩膀,我……我以为,她要白睡我儿子来着。”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你准备让你儿子去卖yin?”
她木然着脸:“别说的那么难听吗?男孩怎么能说是卖yin呢?又不是女孩子。”她重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很不以为然,接着又变得万分愧疚,解释道:“真的,我只是想想,他是我儿子,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要是真的那样,我昨天晚上就不会去咬那个女警察了,我是想保护他的,我这是自卫。”
警察冷笑了一声:“自卫?不是怕拿不到钱吗?”
她哀求一般的说道:“我又不是畜生,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保护他还来不及,怎么会真的去做那样的事?”
☆、第53章
“那为什么说自己感染艾滋病?”
钟月不断的为自己找着理由辩解, 她的手指又放在了左手背上被抠出的血洞上,一下一下的挖着,怯怯的说道:“我只有一个人,你们有那么多人,不说点什么把你们吓跑, 把我儿子带走了怎么办?”
“我放在手心里面养大的儿子,要是随随便便被人骗走,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警察看着她, 淡漠的问道:“是吗, 你当着他的面吸毒yin乱的时候想起过这些吗?你觉得他是第一次躲在你房间的卧室里看着你做那些事?”
钟月再没有说一句话。
当天下午数学考试,张震到了考场,缪以秋对着他问道:“你问过李老师了吗?叶正谊为什么没来?”
张震摇摇头:“李老师说他家的座机打不通,正在找父母的手机号码?”
缪以秋奇怪道:“他父母的电话之前没有登记过吗?”要知道他们学校每个学期新开学,老师都会将通讯簿发下来确认,一张表格上面都是家长的电话, 如果有变更的话,要将新的电话号码写上去。
“我也不知道。”张震回道。
整个校园里响起了漫长的铃声,考试马上要开始了,而最后一张桌子依旧空空如也, 叶正谊想必赶不上考试了。
拘留所。
邱宇送秦桑回家休息之后就回到了队伍, 拘留所的警察正在跟他聊天,说起今天早上一个社区刚刚送来一份报表,有两个接受社区监督的戒毒人员这周没有报道进行尿检,他们已经违反了《戒毒条例》。现在要做的是将这两个人带回按条例处理, 提起这个那个警察就头疼,就怕他们玩消失。
突然,对面桌上响起了铃声,这铃声是一首叫不出名字的老歌,两人顺着声音一看,是昨天缴纳所有的证物里面的手机。
走过去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吸毒人员的手机,还没有备注,是毒友或是毒贩都不稀奇,邱宇拿着手机去找缪裘卓。
“副队,这个手机响了。”
缪裘卓转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突然变得很奇怪,邱宇见状不由问道:“副队,怎么了?”
缪裘卓伸手在身上拍了一下,似乎是想从口袋里找烟,但是他想起自己已经禁烟很多年了,又将手放了下去:“这个手机号码我认识,是我女儿班主任的,去问问是谁的手机?”
很快就问出来了,手机是钟月的,这时邱宇心里隐约有了猜想,没想到叶正谊有很大的可能是缪副队女儿的同学。钟月见这个警察拿着手机问了是谁的之后就不说话,迫不及待展现自己乖觉的一面:“我可以打回去的,说不定是卖我毒品的那个人,我联系他,到时候你们就可以把他抓住了。”
虽然心里有了猜想,但还是要证实的,恰巧电话再度响起,钟月激动的看着他,莫名的兴奋,还作着口型小声:“我来,我来接。”
电话接通了。
那边传来温和的女声:“请问是叶正谊的家长吗?”
钟月的声音跟电话里那道同时又快速的响起:“今天哪里买哦?”
手机那边顿了一下:“……什么?哪里买?不是,我是叶正谊的班主任,今天是小学的毕业考试,叶正谊已经两场考试都缺考了,所以我打电话想来问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最后通话结束电话挂断,邱宇神情奇异的看着大声喝骂着说完了一大串脏话,又突然因为不能‘立功’而萎靡下去的钟月,道:“一个班主任,都比你这个当父母的上心,”他伸手拿起了桌上放着的审讯记录,看完后一下子甩了回去:“你这种人,居然也有资格为人父母。”钟月被带下去了。
叶正谊的父亲是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到了,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儿子,而是警察,面对着警察,这个皮肤黝黑常年在外面跟着包工头跑的水电工,眼里有着不耐,却笑的一脸谦卑:“之前她说戒了,我以为真的戒了,没想到又吸上了。”见人手上就递烟:“真是辛苦警察同志们了。”
没有人去接他手上的烟,缪裘卓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他问道:“她说戒了你就信了?”
叶父终于看到了旁边的儿子,将烟手了回来,惭愧道:“她是我妻子吗?你说谁会去怀疑妻子的话有真有假。而且过年的时候还好好的,每天看去也挺正常,没有什么不对,所以我才放心把孩子留在家里的。”
邱宇坐在不远处,听了这话突然问道:“夫妻关系不好吧?”
叶父睁大了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不过他并不是很好奇别人怎么看出来的,接着又说道:“想好也好不了,毕竟她之前吸过毒,我们都要注意着。”
真注意假注意就不说了,从他开口说第一句话时,大家基本就能知道这对夫妻恐怕没什么感情。儿子恐怕也不上心,邱宇问道:“孩子就放心丢家里了?!”
他年纪轻,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缪裘卓瞪了他一眼,当着孩子的面胡说八道什么?邱宇平复了一下呼吸,低头不再说话。
最后叶父带着叶正谊走了,离开之前,叶正谊转头看着最近的那个警察:“叔叔,我能再看一眼她吗?”大家都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
叶父拖着他想要往外走:“别看了,你妈吸毒,这辈子都废了。”
叶正谊去用手扒着门:“叔叔,我能看一看她吗?”
谁都能够看得出来这个孩子特别执着,眼睛瞪得圆圆的,有一股你不让我见我就誓不罢休的意味。
缪裘卓走到他身边,低头看着他问道:“你知道你妈妈干了什么吗?”
叶正谊点点头:“我知道。”
“你想她变好对不对?”
这次叶正谊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直直的看着他。
缪裘卓摸了摸他的头:“你是个好孩子,但是今天你们不适合见面,等到了可以探视的时候,你再来好不好?”
“她会坐牢吗?”叶正谊激动问道。
缪裘卓察觉到他的那种激动,顿了顿后才委婉道:“叔叔还不知道。”
这事处理完后他们离开了拘留所,回到了局里,缪裘卓坐在办公室椅子上,一下一下的转着手中的笔,对面的大队长看着他问:“怎么了?我从省里刚开会刚回来就见你魂不守舍的。”
缪裘卓放下手中的笔:“我在想昨天晚上抓到那个女吸毒者的孩子。”
l市公安局缉毒大队的大队长名为罗兴,此时他正端着陶瓷茶杯喝茶,将不小心喝下去的茶叶吐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接着站起来去外面开水房接了水,回来之后把茶杯放在桌上顺手的位子,重新坐下后才问道:“就是那个咬了秦桑一口的女吸毒者?”
“没错,就是她。”
说真的,他们缉毒大队的几乎每天都在跟瘾君子打交道,市里哪块地方聚集多也算是一清二楚。当然,一个显性吸毒者背后有4~7个隐性吸毒人员,因此常常有新的被抓,还有不断陷进去的。那些人每一个都有父母亲人,很多也有孩子,可恨的多,可怜的也不少。对于吸毒者的家庭,他们帮不上多大的忙,只能尽全力做好缉毒工作,减少吸毒者的出现。
这次这个要不是昨晚秦桑被咬了一口,那人还说自己是艾滋病患者,没有直接参与昨晚行动的大队长也不会将这个名字记得那么牢,因为就是做缉毒的,这种案子见过的实在是太多了。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罗兴开始签他去开会三天积压下来的文件,大多是传阅的,需要处理的也差不多都已经处理完了,只要签字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