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璟别过头,心里愤懑难平,但还是压制住了情绪。
他重新看向初宁,低着声音说:“你平时,就是跟这么些人打交道吗?”
“嗯?啊……嗯。”初宁点了点头,不在意,“周老板这种还算好的,再奇葩的我都应付过。”
迎璟默了默,说:“你喜欢吗?”
初宁笑了下,眉眼一弯,颇有风情,她说:“我没想过。喜欢能怎样?不喜欢又怎样?这就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我没得选择,既然没得选择,为何还要去想这种没意义的问题呢。”
她风轻云淡的说出这番话,迎璟却伤感。
他声音更低了,“这个周老板不好,我们走好不好?”
初宁想了想,劝道:“你要是实在不习惯,你先走,好不好?”
迎璟坚决摇头,“你喝了酒,我不放心你,我一定要守着你。”
初宁乐得,大概是酒劲儿作祟,她毫无顾虑地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一袖口的淡淡香水味儿,全是温柔。
“乖。”
重回包厢。
周老板也是个大大咧咧的,不在意两人同时出去,兴致还蛮高,手一招,就让服务生倒酒。
初宁心里有数,知道自个儿不能再喝了,于是笑脸推辞,“周老板,您酒还没喝尽心,我让小李陪您喝。”
“那可不行。”周老板把酒杯推到初宁面前,“你是美女老总,长得好看的人,必须喝多一点。”
他带来的几个公司主管,自然配合助兴,“就是啊,宁总酒量好,不碍事儿的,你就喝吧。”
“难得尽兴,就当交个朋友,以后有个什么事,也能互相照应。”周老板没什么坏心,纯属酒来疯,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初宁被最后这句话掐准了点儿,她心一横,手刚碰上酒杯——迎璟抢先一步,劈手夺了去。
他力气大,酒杯不稳,晃出了鲜红的酒液,泼了他一手,也面不改色。
迎璟冷淡道:“她说她不喝,你们没听到吗?”
全场安静。
数秒之后,很快有机灵人打圆场,“没事没事,小兄弟……”
“谁跟你是兄弟?”迎璟横眼望过去,眉间一个大写的“你不配。”
局面有点尴尬了。
在场六七个外人的十几只眼睛,全瞪着迎璟。迎璟从容淡定,抗压能力爆表。
初宁意外的……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生气。
她还坐在椅子上,仰着头,打量迎璟。
大概是正装上身,拔高人的气质,让他有了年轻好看的男人味儿。
迎璟是站着的,窄腰长腿,衣袖挽上一半,露出的手臂肌肤紧实有力。清隽挺拔,真的悦目。
初宁望着他,竟然轻轻地笑了。
迎璟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磕,然后拽着初宁的胳膊把人从座位上提起。
“对不起,我是来找志同道合的有志之士,而不是来陪酒卖笑的。告辞!”
语罢,迎璟牵着初宁,大步迈出了包间。
立春之后,北京的夜晚便不再寒冷冻骨。这几日暖流过境,风都变柔暖了。
走出餐厅,走到路边,初宁实在忍不住了,笑着说:“欸!你搞砸我生意了啊!”
迎璟拧过头,浅望她一眼,“不喜欢做的事,就不做,不喜欢的人,就不理。他们不尊重我们,我们也没必要给好脸色。怎么样,是不是很爽?”
初宁神色犹豫,但眼神一刹而亮的瞬间被迎璟捕捉。
他突然好心酸。
没有谁愿意做不喜欢的事儿,但对初宁来说,她克制自我,娴熟老道,或许还有市侩现实。但,站在她的角度,也有那么多无能为力啊。
迎璟向前一步,竟是带着哄人的语气,“我不管,你骂我幼稚鬼也好,批评我不知人间疾苦也罢,反正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一定不许你受委屈。”
初宁看着他的眼睛,亮亮的,像在湖面洒下的一片月光。
她心里微微一动,一整晚的酒劲,全变成了糖水,在身体里慢慢回甘。
手机铃声这时响起,将气氛中断。
迎璟拿出手机一看,是崔静淑打来的。
不得不接,他略为抱歉地看了眼初宁,然后接听,“妈。”
这个地方很吵,也不知哪家店突然响起咆哮的音乐,太大声了,简直如雷鸣。迎璟听不太清妈妈的讲话,他手里还拎着外套,一时也不能空出只手捂耳朵。于是,只能满地儿转悠,但根本逃不过这劣质的音响声。
突然,迎璟手臂被扯住。
是初宁。
她食指比划在唇边,微微撅着嘴,“嘘。”
是示意他继续听电话。
下一秒,初宁踮起脚,左手捂住了他的左耳——噪音骤然变小一半儿。迎璟能听清妈妈的说话了。
初宁的手心又软又烫,还有沁人的淡香。
迎璟心思缥缈,好不容易才集中注意力应付妈妈的问话。崔静淑找他谈事儿,还挺重要,迎璟听得认真,只察觉到右肩被什么压了下,但很轻,所以也没在意。
“好,我知道了,您让吴伯给我带到北京吧,和平饭店是吗?行,我会去拿的。”
终于讲完。
迎璟挂断电话。
这时,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右肩的沉重持续,且愈发有存在感。
他好像意识到什么,动作极轻地扭过头。
初宁枕着他的肩,一张白皙的脸近在眼前,睫毛长翘,双眼皮的弧形像面小扇。
她呼吸绵长,眼睛闭着——竟是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迎璟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不敢动,不,是他不愿意动。
就这么站着,听见了爱情在唱歌。
第43章 心电图
汽车鸣笛将初宁从迷糊中揪回。
她一刹清醒, 人晕乎着,重心不稳, 脚步跄了跄。
“小心。”迎璟飞快伸手, 把人给扶正。初宁轻轻甩了甩头, 哎的一声, “晚上这酒好上头。”
她又恢复了清醒,把迎璟的手给蹭开了。
迎璟嘀嘀咕咕,“你以后能不喝酒吗?”
“怎么可能。”
“那你能少喝一点吗?”
“这个可以尽量控制。”
初宁看他一眼,“钱不好挣呢。”
迎璟轻哼,“我爸就说过,中国的酒桌文化,都被一帮人给糟蹋了。把强迫当乐趣,好像他们的满足感, 就只能从别人的难受里获得一样。有点儿资本就能站在制高点对他人指指点点。酒,才不是这么喝的。”
初宁笑了, “哟, 今儿怎么这么愤青呐?那你说说, 酒该怎么喝?”
迎璟睨她一眼, “有机会,带你去我们大院儿, 去警卫排,去沙场, 看看我们那儿的战士是怎么喝酒的。你想醉, 一定是醉得舒坦, 你不想醉,也绝对不会勉强。他们拿大碗,衣服一脱,上身一露,喝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初宁挑眉,“脱衣服啊?身材怎样?”
迎璟闭嘴,斜着眼睛看她,“全是肥肉,腻死你。”
初宁乐笑了,“这种醋你也要吃?”
这话一出口,她自个儿反应过来,有失分寸了。
初宁笑容收敛,不咸不淡地站着。
迎璟也没什么回应,慢条斯理地穿外套,先左袖,再右袖,最后抖了抖肩膀,一身清清爽爽。他实诚道:“ 我在你身上吃的醋,多着呢。怎么,你要补偿我吗?”
初宁伸手往他脑门儿上一敲,“闭嘴行吗!”
迎璟疼得龇牙咧嘴,“你别老打我,我跟你说,不是我打不过你,是我不打女人。”
初宁又是一敲,还挑衅上了。
迎璟:“喂喂喂。”
她还要再敲,手伸到半空,又变了个姿势,轻轻落在他头发上,摸了摸,“你怎么这么乖啊。啊?”
女人的声音好温柔,还有淡淡的酒气,迎璟眼睛都绚烂了。
初宁说完就转身,双手环在胸前,拨了拨头发,“走吧,代驾应该到了。”
迎璟站在原地,有点迷茫,有点不解,他分不太清,初宁是故意的,还是只是撩人于无形。
代驾小哥很守时,初宁和迎璟坐后座。她开了窗过风,两人一边占据一个,中间隔得宽。风把初宁的头发吹得往后漾,像一圈圈的小水花。
忽然,她说:“抽空去把驾照考了吧。”
迎璟啊了一声。
“男孩子怎么能不会开车呢。”初宁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手掩着唇,这个样子倒是蛮娇憨的,“以后也能打个替手。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车。”
迎璟愣是从这话里听出了些许蜜意。
他不是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