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再次沉默,一双蓝眸中似乎闪过怔然,他一开始没有任何行动,整个人犹如雕塑一般,可在女子期待的目光注视下,想到了和她肖似的那张脸,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深渊时。
面前,他效忠的女王在动用力量之前曾质问他:“在我的性命和林蒂萝的性命中,你选择了后者,耶格,我不会责备你,林蒂萝说的对,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虽然我是帝国女王,我也不应该要求她来替我做这样的事,毕竟,这是我的帝国。”
他在一旁已经骇然,因为他并不知道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可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却又只有苦涩。“抱歉,女王,是我的错。”他说。
“不,耶格,也不是你的错。错在于我,奎勒变成现在这样完全是我的责任,皇室形象的损失也在于我,至于林蒂萝和她的父亲,这一点很复杂,我不会多说什么,我只认为自己做了最正确的事,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帝国的和平稳定更为重要。林蒂萝的过错我可以不追究,但耶格,你和她从此便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明白吗?”
……
现在,又是这样的问题,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翻涌,但最后他只是声音很沉道:“作为帝国将军,我的立场,是帝国。”
迦娜闻言,笑着眼泪便流了下来:“好,你这样说,我很安心,真的,我一直很害怕。可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嗯,公主放心,这一仗我必然全力以赴。你的皇位,我会守住。”
迦娜走后,德尔斯疑惑的走上前来,看着一动不动的男人说了一句:“将军?还训练吗?”
男人似乎才回过神,他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但他出口的声音却透露着疲惫:“训练吧。”
德尔斯听出来了,他不知道刚才公主和将军说了什么,但现在他也只能说:“将军您家里来了通讯,老将军要您立刻回去。”
男人嗯了一声,将一切都交给了他,转过身迈步离开,德尔斯发现,男人的脚步竟然比那一天看起来还要沉重……
家中,老者身形佝偻的站在他面前,脸色很沉。
“林蒂萝的事,你提前知不知道?”老人说。
耶格没有沉默:“知道。”
话音刚落,老者的手已经扬了起来,在空中愤怒的颤抖,却迟迟没有落在耶格的脸上。“好,很好!你作为帝国将军,竟然包容这一切,在你眼里,女人比使命更为重要是不是?”因为太过激动,老人气的直咳嗽,被耶格的母亲一阵安抚。塔里在一旁看的慌乱,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大气不敢出。
而对此,耶格只是在沉默之后认真道:“蒂萝她是个很好,很优秀的女孩,她并不会伤害到谁。”
“你……!你竟然在这种时候还要帮她说话!”老人气的不轻,咳嗽之下竟然吐出一口鲜血,塔里吓的不知所措,拉着耶格说:“哥哥,你就不要刺激祖父了,祖父还在生病,他现在受不得刺激啊。”
男人没有回答他,但塔里却从握住的手臂上感觉到了紧绷,一阵安抚之后,老人终于有松缓过来的迹象,耶格也这才开口,声音很沉:“我会完成我的本职使命。您好好修养身体。”
老者喘着气,同样声音严肃:“耶格,因为你的失职和愚蠢,家族因为林蒂萝蒙受了污点,在帝都皇室饱受诟病。这一点我绝不会允许,你不能一味的错下去,收起你心里的想法,有我在的一天,林蒂萝休想进家门!”
骤然间,气氛似乎凝固到结冰,耶格的母亲见状立刻道:“先不要说这些了爷爷,耶格要去和科达米斯人交战,这将是一场恶战,这些事等所有的一切都完了之后我们再来讨论,行吗?”
她帮忙打着圆场。老者这才将愤怒收回,忍住咳嗽冷冷道:“这一仗关乎什么我想你应该比我们都清楚,你出去吧,记住我说的话!”
耶格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走了出去。
他在家中没有停留多久,照例去看了一眼祖母,祖母躺在床上,虚弱的已经抬不起手来抚摸他,他说了两句,后在他母亲和塔里的陪同下来到了门口。
一路上塔里和母亲握着手,看向前面那个背脊挺直的男人,他虽然年纪轻轻,但他确是这个家里的支柱,唯一的支柱,所有的责任,压力,齐齐在他的肩头。
在最后他要离开时,表情隐藏在军帽下,让人看不分明,可依旧如故的告别。
只是在拥抱母亲的时候,后者明显感觉到了他手脚冰凉,由此在拥抱的时候多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柔的说:“耶格,无论如何你都是令我骄傲的儿子。”
男子身形一顿,原本只是触摸下便会和以往一样转身离开,可这次没有,他停了下来,保持拥抱的动作,埋着头不知所想,但他的双手却在收紧。
女人一直重复着类似的话,塔里在一旁看的揪心,男人在这一刻似乎在散发着痛苦的气息,仿佛卸下了一直以来的伪装。
接着听他终于开口,声音压抑深沉:“母亲,我没有什么可骄傲的地方,我把一切弄得一塌糊涂。”
454: 她不会等我的
女人只是一直重复这个动作,她轻柔的说:“不,你只是承受了太多的期望,而你从不会辜负我们。不要灰心,先做你应该做的事,我一如既往的相信着你。”
她说完,感觉怀中的孩子埋的更深,是的,现在她才有他是孩子的感觉。她听他说:“蒂萝她也一如既往的相信着我,但我……”
说到这里,女人的声音越发温柔:“蒂萝我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但我相信她如你所说的一样,不要着急,如果她相信你,一定会等你的。”
耶格的声音透露着压抑:“可是蒂萝她……没有等我的习惯,她应该不会等我。”
是的,说出来之后这种认知才最为清楚明白。从头到尾,蒂萝没有真正等过她,她相信他,但也相信自己。他很少在她困难的路上与她同行,而她更习惯相信自己。她将一切都考虑的透彻,提前告诉了他她要说的话,即便知道这件事会有多么的严重,但她依旧勇敢前行。
她等过他,但没有绝对的等过他,事实上,是他怕追不上她。
女人感受到这样深沉苦闷的情感,心里也是十分的难过,她何曾看过这个孩子这番模样,这句话中包含的意味她不明白,却能知道这是属于他和那个女孩的事,旁人无法参与这两人的情感中,她只有一遍遍的抚慰他。
良久后耶格的情绪似乎才平静下来,离开女人的怀抱后有些恍惚。
“抱歉母亲,我有些失态了。”
“没关系,事实上我竟然有些感谢,你八岁之后就已经不会主动要求和我拥抱了。”
“抱歉。”
“不用感到抱歉,从小你便比其他的孩子更为早熟,这是好事。但同时也意味着你会承担更多的压力,不要为此感到害怕和困扰,事情总有明朗的一天,哪怕现在阴暗困扰着你。”
又是静默半晌,男人的声音带着些沙哑,低沉道:“我什么都不怕,是我的责任我会承担,母亲,我只怕她一个人。”
听着,塔里默默的红了眼眶。她在现场,事后也回顾了真相,她知道这件事当中有多么的无奈,那个女孩是被逼走的,可他们却不能表达看法。
他们的立场是帝国,承认林蒂萝的身份就意味着否认自己的女王和公主。塔里不敢发表看法,其他的人同样,她不能体会到哥哥到底承受着怎样巨大的压力和纠结,可她在看到这一幕,听到这句话之后深深的明白到了……
可偏偏现在一切事像商量好一般的爆发出来,他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现在还要在这种情况下奔赴战场,或许换做一个普通人,都不会将情绪藏的这样好。
可知道这一切,她只有浓浓的叹一口气。这件事她参与不了,旁人也无法左右。
谁也不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怎样被处理,只有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