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西娅闻言不太自在的扭动了一下身体,她眼珠子提溜乱转,嘴唇紧抿,“……表哥,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瓦伦丁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竟然让辛西娅有一种自己已经被看透的错觉。
  “我……听从爱德华的建议,试探了娜塔莎,”女王的手指紧张的捏着裙摆,活像是一个等待大人批评的孩子,“我知道这样不是很妥当,但……”
  “但不这么做一次就永远放不下心?”裁决长把她未说完的下半句接了下去。
  被说中了的辛西娅点了点头,“娜塔莎跟我不一样,无论她和莫洛文侯爵闹得多僵,她从未在大事上反抗过他,无论嘴上说的多狠,其实她打从心底憧憬尊敬自己的父亲,这点我比谁都清楚。”
  “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我和侯爵之间真的爆发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娜塔莎又会如何选择呢?”她慢条斯理的说道,“怎么看,都觉得我胜算更小吧?”
  “所以你就被罗瑟尔给说动了?”
  “其实我在做完之后就后悔了,”辛西娅歪了歪头,眼神有些迷离,“我不想让娜塔莎成为我的护盾,我想让她成为我的良心。”
  “我在战场上第一次感受到了力量的可怕,当魔力充盈在体内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那时候我就在害怕,害怕自己会迷失在了权利和力量之中,我需要一个人在身边,时时提醒行差踏错就是万丈深渊,而这个被我选定的人,就是娜塔莎。”
  她停顿了片刻方才补充道︰“因为她是和我们截然不同的人,是一个好人。”
  “当着我的面暗示我是个混蛋,你还是真是有胆子啊。”
  瓦伦丁凉凉的开口,吓得怂货表妹一个激灵。
  他抄手靠在了椅背上,“不过莫洛文这个老家伙生的一双子女也真有意思,听话的那个未必真听话,叛逆的那个也不一定真叛逆,有趣。”
  这句话意有所指,辛西娅却听不太明白。
  “只不过你现在可没时间去思考这些没用的东西,”他话锋一转,将拿在手里的文件推到了少女面前,“先看看这个。”
  “……等等!”辛西娅没有去碰那份文件,反而掐起了腰,“你完全没有照顾我情绪的意思吗!这时候不应该顺势安慰安慰我嘛!浪漫故事里都是这么发展的!”
  “唧唧歪歪的烦死了,”美貌青年不耐烦的揉了揉额角,“书上说你这个年龄的臭小鬼,每天都有一百种可能会闹情绪,放着不管就可以了。”
  “哪本书这么不负责任啊!”
  “《幼崽青春期行为研究》!不是你们非要让我去看的吗!”
  “那还是野猪王国的书啊!”
  “别抬摃!野猪王国现在也不也是卡斯蒂利亚的领土了吗!”
  “哼!”辛西娅气哼哼地一扭脸,粗暴的抓起了桌上的文件,“……圣18790号文件?教皇致卡斯蒂利亚女王?”
  “这是教廷给你的回函。”
  “我可不记得自己给他们写过信啊!”
  “你当然没写过,”瓦伦丁翘起了二郎腿,“是我替你写的。”
  “为什么呀?”辛西娅手忙脚乱的打开文件,一目十行地扫过里面的内容,“让我去觐见教皇?!”
  然后她就迎来了表哥刻薄的语言洗礼。
  “怎么?去了一趟野猪王国,干脆你自己也变成猪脑子了?”
  瓦伦丁站了起来,绕过桌子逼近她,一把搂住了少女纤细的腰肢,让她紧紧的贴在自己身上,带着辛西娅半坐在了桌沿上。
  “你给我听好了,表面上看,你这次出兵皮歌王国合情合理,但势必会引起以格里高利六世为首的教廷高层的不满,枢机院的那群老东西才不会管你有没有什么仇怨,他们只会觉得你不听话,”他轻轻附她耳边说道,“等到他们发文叫你去解释的时候已经晚了,我们就会丧失所有的主动权,与其这样,不如我们主动解释,才能得到一丝挽回的机会。”
  “主动解释他们就能接受吗?”辛西娅担忧的靠在他怀里。
  瓦伦丁冷笑,“区区一个皮歌王国教廷还看不在眼里,他们真正在乎的是你还在不在掌控之中,这就需要你及时像哈巴狗一样对着他们摇尾巴了。”
  “那我应该什么时候出发?”她问道。
  “回函上让你在三个月内,给的时间相当充裕,不过我会在五天后动身前往圣城述职……”
  “我和你一起!”
  还没等表哥说完,辛西娅就抢先回答,开玩笑,她一个人哪里敢闯圣城这个龙潭虎穴?
  “算你脑子还没完全变成浆糊,”瓦伦丁没有半点诚意的夸奖了一句,“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在临行前把实验做了吧。”
  “实验?”她抬头好奇的看向表哥。
  青年柔软的唇瓣落在了少女的额头,语气柔情似水,内容却让人心惊肉跳,“就是那个测试你死不死的了的实验。”
  “咕嘟。”
  辛西娅忍不住咽了一大口唾沫。
  第45章 征服世界的第四十五步
  对于辛西娅而言,答应表哥去做那个实验是很需要勇气的,这意味着她必须将身家性命全部托付到他人手上,对于一直小心谨慎的她而言无疑是一场豪赌。
  老实说,这很难,但在有了瓦伦丁以后,其实也没那么难。
  如果说世界上有谁最不希望辛西娅死亡,那肯定就是她那位有权有势还有颜的表哥。倒不是说他俩感情已经深到了如此地步,而是说瓦伦丁在她身上花费的前期投资太高了,用强硬的态度把她扶上帝位,压制了手握军权的爱德华,这次甚至帮她顶了一回圣光教的雷,要是在他付出如此之多后辛西娅却死了,那裁决长大人铁定要发狂。
  有了这个前提条件,做实验这件事从“绝对不可能”转变为了“要不我们试试吧”也就非常自然了。
  异端审判局在现任裁决长的带领下效率可谓是相当高,被委以重任的艾伯特加班加点搞出来了一个等身大的炼金容器,以至于辛西娅被瓦伦丁带去地牢的时候,就看到走道边上蹲着一个衣冠不整的流浪汉,蔫的像是霜打的茄子,一副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模样。
  “啊,首领。”
  艾伯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距离辛西娅上一次见到这位裁缝已经过了不少时日,如果说之前他是慈祥的老爷爷的话,现在估计就是快要入土的老爷爷了。
  “您吩咐的东西已经送到了。”他的脸色灰败,眼下还挂着硕大的黑眼圈,说话也近似嘟囔。
  “辛苦了,艾伯特,回去休息吧。”瓦伦丁一点头。
  “哎呀呀,我这把老骨头可真是吃不消了,不比当年啊。”老头苦笑着锤了锤腰,背着手一步一晃的溜跶着走了。
  送走了艾伯特,瓦伦丁一把将辛西娅往老爷子之前蹲的墙壁推了过去,走在平地上都能自己摔一跤的少女自然来不及反应,顺着推力向前摔去,眼看着坚硬的墙壁越来越近,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楮,然而预计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整个人毫无障碍的穿过了墙壁。
  墙壁后面是一间明亮的房间,一个位于地下的房间说明亮或许很怪,但辛西娅真的从正对着门口的窗户里看到了外面的太阳!
  她趴在地上,茫然的看向四周,“……这里是?”
  “这里是我的房间。”瓦伦丁走上前把她提溜了起来,两三步走到一个蒙着布单的不明物体前面。
  “哎?”
  辛西娅惊讶的扭头看他,得到了对方的一个白眼。
  “不然你以为以前我都是住哪里?街上吗?”
  瓦伦丁一边说,一边揭开了物体蒙着的布单,一只辛西娅曾经见过的“替死鸟”出现在了二人面前,只不过这只是巨大化版本的。
  哦,如果它没有一副死鱼眼的话。
  毫无生机的炼金鸟瞪着死鱼眼直视着二人,充分的表达出了制作者生无可恋的悲催心情。
  “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感觉到了艾伯特对我的嘲讽。”辛西娅笃定的说。
  “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司空见怪的事情上,”瓦伦丁把若有所思的少女拎到了床上,“赶快躺平,别浪费时间。”
  虽然贵为异端审判局裁决长,但瓦伦丁的床与圣光教其他修士并无不同,都是一张硬床板上铺着一层薄薄的软垫,咯得辛西娅这种打小就睡在豪华软床上的贵族小姐浑身不对劲。
  “现、现在就开始吗?”她半躺在床上,撑起上半身,紧张的舌头都打结了。
  “不然呢?你难道还想要一群人围着看你的洋相吗?”青年头也不抬的嘲讽了回去,他的手在炼金鸟身上按了几下,一阵机括启动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但现在也太没安全感了吧!”辛西娅在表哥压制自己的胳膊下挣扎了几下表示抗议,“万一进行到一半有人进来了怎么办!”
  瓦伦丁折腾完了炼金鸟,不屑的瞥了惊慌的表妹一样,“如果我的房间那么好进,那我就算现在正在臭水沟里腐烂也是活该。”
  随着他这句话一出,辛西娅就发现整个屋子就像是活了过来一样,除了身底下的床,所有家俱都开始了剧烈的抖动,在少女惊骇的目光下,它们的躯体拉伸变形,再与其他家俱重新组合,不一会儿,朴素的卧室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无数奇形怪状的精密仪器凭空出现,盛放在瓶瓶罐罐里的可疑液体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一个接一个的魔法阵布满了墙壁和地板的每一处缝隙,而在天花板上,古典吊灯散发出了昏黄的烛光,照亮了这个密闭的空间。
  土鳖少女被这神奇的一幕震的一个字都吐不出,倒是瓦伦丁秉持着主人精神向她做出了介绍︰“欢迎来到我的实验室。”
  “……这跟我听说的完全不一样,”辛西娅喃喃说道,“你知道,就是关于魔法这部分。”
  “当然,符石是魔法师的命根子,现在已经没有正统法师会用魔法阵了,包括那些啰哩吧嗦的咒语,”瓦伦丁在桌子上的瓶瓶罐罐里翻找着,“既然正统不会用,自然就会有痴迷于此的邪道,讽刺的是,虽然我们叫做异端审判局,但在异端研究上,鲜少会有人比我们走的更远。”
  这根本就是贼喊抓贼嘛。
  辛西娅忍不住腹诽了一句,然后就被表哥手里的玻璃瓶顶到了鼻子。
  “喝一口。”
  瓦伦丁说道,将盛满了金黄色液体的瓶子又往她嘴边凑了凑,少女乖乖的抿了一口,弥漫在口腔里的冰凉液体带着丝丝的甜味。
  “这是什么啊,好像蜂蜜水。”她舔了一下嘴唇。
  “拷问魔药,”瓦伦丁把瓶子收了起来,“它能放大你的感受,更容易将人逼入极限,在审讯审问时相当有效。”
  少女大惊失色︰“你这是在坑我吧!”
  “一次成功就能少受点罪,这难道不好吗?”他反问了一句,将表妹按倒在床上,用手盖住她睁圆的眼楮,“现在闭上眼,全身放松。”
  在辛西娅看不到的地方,他冰蓝色眼楮里的魔法阵已经清晰可见了。
  女王听话的闭上了眼楮,身体在魔药的作用下变得越发敏感,一丁点的碰触都会被无限放大,她甚至能感觉到表哥干燥手心的纹路。
  “准备好,我要开始了。”
  生命力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辛西娅真的不知道,它摸不着看不见,似乎只是一种抽像的概念,可在魔药的帮助下,她切切实实的感受了一下生命力的存在。
  冰冷的手指轻轻碰触着她的肌肤,引起了一片片小疙瘩,手掌心就像是有一个无形的黑洞,将某种东西快速的抽离自己的身体。
  清晰的视野逐渐模糊,晶莹的皮肤变得干枯,她的所有力气和精神都随之远去,脑子里走马灯似得转过破碎的记忆画面,辛西娅开始觉得恐慌,她本能想要尖叫挣扎,却发现自己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就是死亡吗?
  浑浊的泪水从干枯褶皱的眼角滑落,卡斯蒂利亚的女王悲叹着迎接死神的光临,他或许有着天使般的面容、金色的齐耳短发和冰蓝色的眼楮。
  辛西娅突然睁开眼楮,表哥微凉的手盖在她的眼上,耳边是熟悉的声音︰“准备好,我要开始了。”
  不!不能开始!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她猛地坐起身来,把表哥的胳膊推到一边,惊恐的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止不住的开始喘粗气。
  “你怎么了?”瓦伦丁面对明显不对劲的表妹,皱起了眉。
  “呼、呼、呼,我、我不知道!”
  缓过劲来的辛西娅颓然的重新倒在床上,心有余悸的感觉依然在她体内横冲直撞,以至于让她忍不住发出了哀求︰“……表哥,我很害怕,我们停下来吧?”
  “害怕?”青年用奇异的语调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你害怕什么?害怕我?还是害怕这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