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报警,杀……杀人了,我看见有人杀人了……”
  瘦猴手舞足蹈、连说带比画。
  列车员被他嘴里喷出的酒气熏得直皱眉头,问道:“什么杀人?在哪里?”
  瘦猴说:“就在这个包厢里。”
  他见列车员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不由得急了,一把将她扯进包厢。
  列车员走进来看了一下,包厢里根本没有别人,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却在茶桌下看见了两个空酒瓶。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回头上下打量瘦猴一眼:“你喝了不少酒吧?”
  瘦猴说:“是……是喝了一些。”
  列车员厌恶地说:“不是喝了一些,是喝醉了吧?你再给我捣乱,小心我叫警察来抓你。”
  “不不不,”瘦猴急了,一把抓住她的衣服,“姐姐,你误会了,我虽然喝了点酒,但现在清醒得很。我真的看见一个老头儿,在这个包厢里勒死一个女人,然后还把女人的尸体从窗户里抛了出去。”
  “那老头儿呢?”
  瘦猴说:“不知道,他把我打晕后逃走了。”
  “你是住这包厢的吗?”列车员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朝他伸出手来,“把车票给我,我要换卧铺牌了。”
  瘦猴满脸通红,把手伸进口袋,却半天掏不出来。
  “我……我没票,车票丢了。”他撒了个谎。
  “你可真行啊!没有车票,偷偷潜伏在软卧车厢,而且还敢在这里给我捣乱。别废话,赶紧补票。”
  “我……我没钱了。”
  “不行,没票不能坐车,这是规定。”
  瘦猴跺脚道:“哎呀,我说姐姐,你就别纠结车票的事了,现在我是在向你报警,这个房间里刚才发生了凶杀案,凶手很可能还在车上,要是让他逃走了,你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为了逃票才这么骗我的?”
  瘦猴说:“我真的没有骗你,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哦,对了,你看,那是那个被杀女人的鞋子,还有她的行李箱,也放在那里。”
  列车员蹲下去看了一下,房间左侧的下层床铺底下,果然放着一双黑色高筒女靴,还有一只红色拉杆行李箱。
  她不由得有点相信瘦猴的话了,想了一下,对瘦猴说:“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去叫列车长来。”
  列车员走到门外,拿出对讲机,呼叫列车长。
  不大一会儿,男列车长就匆匆赶到这节车厢。
  “什么情况?”他问那名列车员。
  列车员看了瘦猴一眼,说:“这位乘客刚才报警说,他看见这个包厢里发生了一起谋杀案。”
  “谋杀案?”列车长往包厢里扫了一眼,“开什么玩笑?”
  瘦猴忙道:“不,不是开玩笑,是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他就把事情的经过,从自己在厕所遇见那个富婆,到红发老头儿酒后抛尸打晕自己,详细说了一遍。
  列车长看着他问:“你确定那个凶手,我是说如果真有谋杀案发生的话,他抛尸的时间是晚上8点半左右?”
  瘦猴点点头说:“这个可以确定,老头儿喊我陪他喝酒,是在晚上8点,我们大概喝了半个小时的酒,他就突然把那个女人从上铺抱下来,这时我才看清楚那个女人已经被人勒死了,然后老头儿打开窗户,直接就把那个女人的尸体抛出去了。我刚想跑出去叫人,就被他打晕了。”
  列车长说:“咱们这趟列车,是从曲江市上一站始发,到达曲江站是晚上7点,你就是那时候在曲江站上车的,对吧?”
  见瘦猴点头,他又接着说:“曲江市的下一站,是南州站,列车晚上9点抵达南州站,也就是说,你说的这个事,发生在曲江站跟南州站之间,对吧?”
  瘦猴点头说:“应该是这么回事。”
  列车长说:“事情发生在晚上8:30,半个小时后列车驶进南州站,8分钟后再度开出。如果这事是真的,估计凶手已经在那一站下车逃跑了。”
  他看了一下手表说:“现在已经快10点了,如果凶手在上一站下了车,现在早就逃出车站了。”
  瘦猴摸摸现在还痛得厉害的后脑勺儿说:“这么说来,我已经在这个卧铺上昏迷一个多小时了。完了,凶手肯定早就逃得没影了。”
  列车长是个细心的人,瘦猴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盯着瘦猴看,感觉这个报警人不像在撒谎,又认真看了包厢现场,确有可疑之处,就说:“这事无论真假,都得调查一下。”
  他掏出手机走到门外,低声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一名头发花白的乘警长带着一名年轻的乘警,赶到了软卧车厢。
  乘警长了解情况后说:“如果情况属实,那可是咱们列车上的大事了。”
  他吩咐那名女列车员:“请你找一间没有人的包厢,先让这位报警的乘客进去休息,稍后我们会有乘警向他进一步了解情况。还有,这个包厢也要封锁起来,没有我的同意,不要让人随便出入;不要在走廊里议论此事,以免被其他乘客听到引起恐慌。”
  看到瘦猴被列车员带下去之后,乘警长又对身边那名年轻的乘警说:“赶紧叫几个同事过来,把整个列车都巡查一遍,也许凶手还没有下车,发现疑似凶手的红发老者,立即监视起来,并请报警人前往辨认。”
  乘警长想了一下,又问列车长:“晚上8点30分,咱们这趟列车大概在什么位置?”
  列车长打开手机地图说:“晚上8点半,已经出了曲江市,应该在白杨店镇。报警人说凶手抛尸的地点有一片收割后的晚稻水田。这里的农民一般都只种一季水稻,种早晚双季稻的,据我所知,这条铁路沿线,也只有白杨店镇这个地方了。”
  乘警长看看地图说:“白杨店镇,从行政区划分来看,应该属于南州市管辖。南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龙毅曾经跟我一起在中国人民公安大学进修,也算是老同学了。我马上给他打电话,请他协助调查。”
  半个小时后,南州市刑警大队大队长龙毅回电,他接到铁路警方的协查通报后,立即命令白杨店镇派出所派人到当地铁路沿线的水稻田进行搜索,果然在距离铁轨不远的一片水田里找到了一具女尸。
  乘警长想了一下,对龙毅说:“咱们这趟列车终点站是浙江温州,但凌晨3点会经过南昌,距离现在还有五个小时,老同学,你赶紧坐夜班飞机到南昌,争取赶上咱们这趟火车。”
  龙毅问:“为什么?”
  乘警长笑笑说:“尸体是在南州市境内发现的,你们有义务跟我们铁路警方联手破案啊。再说,我凭直觉,知道这案子有点复杂,如果能请到你这位神探老同学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知道龙毅曾获得过省厅刑侦系统“破案能手”的荣誉称号,称其为“神探”一点儿也不为过。如果这个案子能“赖”上这位老同学,那他可就省事多了。
  龙毅略一沉吟,说:“那好吧,我立即带助手赶去南昌,争取在火车上跟你会合。”
  第三章 神探出击
  凌晨两点,南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龙毅带着自己的助手——女警欧阳若和两名痕检员,从南昌昌北机场下了飞机。
  与南州的天气相比,南昌这边没有下雨,但北风刮得更大,空气中带着一种蚀骨的寒意。
  龙毅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身上的警用棉服。
  四个人在机场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
  从机场到火车站,还有一段挺远的距离。
  出租车走了四十多分钟,才赶到站前广场。
  龙毅下车后看看表,发生命案的那趟k7x8次列车,应该已经进站了。
  他们急忙朝火车站内跑去。
  k7x8的乘警长已经跟火车站相关负责人打过招呼了,他们四人亮明身份后,立即被放行。
  四人跑上站台,k7x8次列车停靠在站台边已经上下客完毕,拉着汽笛正要出站,幸好车门还未完全关上,四人飞身跳上车,把守在门边的列车员吓了一跳。
  “真是抱歉,大冷天的,又是晚上,把你们请到这里来。”见面后,乘警长握住龙毅的手说,“但是没有办法,这个案子,抛尸地点虽然在南州市境内,但作案现场在咱们这趟列车上,要想看现场,就只能请你们上火车了。”
  “老贺,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尸体已经送到咱们市法医中心,正在做尸检,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龙毅说,“赶紧跟我们说说,这案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乘警长姓贺,叫贺中华,年纪比龙毅大几岁,在中国人民公安大学进修的时候,两人关系处得不错,想不到这次老同学见面,竟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贺中华把案情跟龙毅说了,并说车上的乘警已经在列车内部展开巡查,目前没有发现犯罪嫌疑人。
  龙毅带着助手欧阳若,在案发的软卧包厢里仔细看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他的表情有些凝重,问贺中华:“从目前情况来看,这个案子疑点甚多,报案人在哪里?我想见见他。”
  贺中华说:“他本来是要在南昌站下车的,但因为他是这个案子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目击证人,所以我把他留在了车上。我带你去见他吧。”
  当龙毅在另一个软卧包厢里见到报警人时,不由得吃了一惊。此人站起身时,个头儿也只有他胸口那么高,而且浑身精瘦,估计体重不会超过80斤,但他的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显出一副灵活精明的模样,乍一看,有点像刚从山上跑下来的大猴子。
  果不其然,当龙毅问对方身份的时候,他说:“我叫侯小乙,曲江市人,因为我个小人瘦,所以认识我的朋友都叫我瘦猴。”
  龙毅不由得乐了,心想:这个绰号倒是挺传神的。
  他问:“你是什么时候从哪里上车的?要去哪里?”
  瘦猴说:“我昨天傍晚的时候,在曲江站上的火车,要去南昌。”
  龙毅说:“你买的是硬座票,还是卧铺票?能把票给我看一下吗?”
  瘦猴下意识地掏了一下口袋,装出一脸无辜地说:“我买的是硬座票,但上车后被挤丢了,一直没有找到。”
  在警察面前,他可不敢说自己是逃票上车的。
  “你买的硬座票,怎么跑到软卧车厢来了?”
  “我的是站票,上车没有座位,就在各个车厢里溜达,走着走着,就到这软卧车厢里来了。”
  龙毅冷峻地盯着他问:“你说的都是真话?”
  “当然是真话。”瘦猴脖子一梗,“哎,我说警官,你是不是把情况搞反了?现在我是报警人,你怎么像审犯人一样审我?”
  龙毅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在下铺坐下后说:“好吧,把你看到的情况,详细跟我说一遍。”
  瘦猴说:“我在软卧车厢门口转悠的时候,忽然碰到个老头儿,他说一个人喝闷酒没意思,想请我陪他喝酒。我进了他的包厢,看见上铺还睡了一个女人,老头儿说是他的朋友,当时我也没有多加留意。喝完酒后,老头儿忽然把女人从上铺抱下来,我这时才看见那女人脖子上有勒痕,原来早已经死了。老头儿要我帮他把尸体扔下车,我当时魂都快吓掉了,哪里敢帮他做这样的事?老头儿就自己一个人动手,打开窗户,把女人的尸体扔了出去。我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想跑到外面叫人,谁知刚一转身,我的后脑勺儿就被他打了一拳,我脑袋轰地一下,就倒在卧铺上,啥也不知道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半夜10点多,那个凶手早已不见了。”
  “你是说,你进入包厢的时候,看见那个女人一动不动地躺在上铺,根据你的描述,这个时候其实她已经死了,而且还是被人勒死的,对吧?”
  “对。”
  “也就是说,女人被杀,是在你进入包厢之前,所以你并没有看见那个老头儿动手将她勒毙,对不对?”
  “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那个老头儿杀人,但我就是用脚指头也可以想得出来啊!老头儿已经说了,他们两个人买下了那个软卧包厢里的四张票,也就是说,那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现在那个女人死了,谁是凶手,已经不言而喻。最重要的是,如果女人不是老头儿杀的,他为什么要抛尸?难道他学雷锋做好事,为别人掩盖杀人罪行啊?”
  “那倒也是。从目前咱们所掌握的情况来看,那个老头儿确实有重大作案嫌疑。”龙毅点点头,又说,“你是唯一接触过凶手的人,凶手长什么样,请你向我们详细描述一下,比如说相貌、服饰、口音什么的。”
  “那老头儿应该超过50岁了,外表看起来有点怪异,一头红发,显得有点凌乱。”瘦猴回忆着说,“脸上有几个老人斑,穿一件黑色皮衣,哦,对了,他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
  龙毅皱眉说:“一个老头儿,一头凌乱的红发,确实有点怪异。他有没有向你透露他自己,或是那个女人的身份信息?”
  “没有。”瘦猴摇摇头,“老头儿杀了人,肯定不敢告诉我他是谁啊,要不然你们警察直接就把他给抓了。”
  正说到这里,龙毅的助手——女警欧阳若推门进来,向龙毅报告说:“龙队,刚才痕检员对案发车厢进行了勘查,暂时没有发现凶手留下的线索。”
  龙毅“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个结果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凶手既然蓄意谋杀,作案之后自然会清理掉自己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