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老皇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段懿轩也没有再说什么。
之后宴席继续恢复了热闹,歌舞升平、管弦丝竹,一派繁华之景。
宴会散了以后,老皇帝亲自将段懿轩安排在了一座王府当中,派下重兵守护,寒暄了几句,这才放心地回了宫。
出了王府门时,额头都冒出了一层薄汗。
贴身太监细心地为他擦拭掉,他却推开了,“叫钟离云和钟离阎雪二人进宫!”
太监应了一声,立刻下去执行。
没过多久,钟离云和钟离阎雪就一起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马车上,钟离云脸色很难看,“看你惹出来的祸,一会儿父皇那边,你自己交代。”
“那你偷偷将人家一国王爷劫到后院当男宠,就不算事儿了?”他勾唇浅笑。
她语塞,顿了片刻,“段君墨已经辞去一切职务,现在他就是一个庶民,他和段懿轩本就是情敌,段懿轩肯定很乐意本公主收了他。”
“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他淡淡道,“就算他是庶民,身体里也流着段氏的血,怎么可能由你胡来?”
她眉头紧锁,没有回应。
他看向她,勾起唇角,“你看父皇现在软什么样儿了?要是你打了一场胜仗,他至于在段懿轩面前如此小心翼翼?要想段君墨成为你的人,而无人质疑,只有你自身足够强大。”
她有些烦躁和凌乱,打开窗户透了透气,没有理会。
☆、第142章 你想过我们以后吗?
二人进宫以后。
老皇帝正气得在大殿里走来走去,双手背在身后,鼻孔气呼呼的,一听见脚步声,立刻就停了下来,脸色黑沉地看着二人。
一个风流妖媚,穿着一身红袍,举手投足间都透着魅惑,骨子里还带着慵懒和清傲,没个正行。
一个英姿飒爽,举手投足干练而大方,不穿裙子穿劲装,却偏偏是个女儿身,让人愈发头疼。
老皇帝一看到他们,顿时就更来气了,上辈子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居然就生下这性格完全相反的两个逆子,还偏偏是众草包皇子公主里最有能力的两个。
他觉得,这两个人,一定是上辈子投胎的时候,恰好走反了。
他指着钟离阎雪,气得手指都在颤,“你马上将凤灵夜作为人情,送回大理!”
接着,又指向钟离云,“后院男宠你想要多少就要多少,朕不拦着你了,但是段君墨不是你能碰的,马上将他一并送出公主府!”
两个人没说话,面无表情。
老皇帝又转了一圈,骂骂咧咧,“段懿轩、段君墨和凤灵夜,这三个人的爱恨情仇本身就够复杂了,你们还去插一脚,这不是给大明国添乱吗?!段懿轩能亲自来明国,可见他是不想轻易发动战争的,这就好办了,将人还给他就好了。”
老头子正在气头上,没想钟离阎雪却不冷不淡地来了一句,“段君墨怎么样本殿不管,但是凤灵夜必须留下来。最近不喝人血,改用她给的面霜,我发现我的皮肤好多了。她是我的青春永驻的活药方,她不能走。”
老皇子一听,气得“嗝”了一声,差点背过气来,贴身太监赶紧为他顺气,他这才缓了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逆子啊逆子!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男不女,不人不妖,要不是看在你死去娘的份上,朕早就将你浸猪笼了!”
钟离阎雪没少被骂,所以他干脆懒得连早朝也没上,省得让他老人家看着不顺眼,现在被劈头盖脸地这么说,只撇了撇嘴,也没反驳。
他就是爱美怎么了?
男人就不能爱美了吗?
此时,看着自己长兄被骂,父皇担惊受怕的样子,一直默不作声的钟离云终于看不下去了,她走前一步,目色冷沉,扬声说道:“那就让我看看,没有段君墨的大理,究竟有多厉害!”
她的嗓音英气又清脆,加上现在她一鼓作气的气势,十分霸气。
老皇帝一愣。
钟离阎雪唇角一弯。
另一边,段懿轩既然已经亲自来了明国,钟离阎雪不可能还将人藏着掖着不让看,何况这里是明国,不比在大理,所以段懿轩就算见到了凤灵夜,也不方便强行带走。
所以第二天,凤灵夜就被安排去见了段懿轩。
两个人坐在一方凉亭里,凉风习习,环境优雅清新,画面一派宁静。
这还是自从进宫以来,二人第一次这么平心静气地坐在一起。
这几天下了几场雨,天气就渐渐凉了下来,没有往日那么炎热。
明国的秋季,似乎来得比大理要早一些。
最终,还是段懿轩打破了这份平静。
“风寒,好了吗?”
嗓音清润平和,恍如当初他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太子一般。
风寒本就是一个谎言,是她不想见他的谎言。
她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带着一抹嘲讽,没有说话。
他也没见气,依旧淡淡地问道:“出宫以后的日子,过得还好吗?”
“比在后宫好多了。”她直言回道。
指尖轻轻一颤,他喉结微微动了动,半响,才又缓缓说道:“你不想回宫可以,我就暂时将你安排在百善堂,你还是以海平威的身份在那儿生活,等我处理好宫里的事情,我就陪你一起出宫,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她淡薄地笑了笑,“我们哪儿也去不了了。”
“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吗?”他似乎没有看到她的冷漠一般,嘴角含笑,脸上充满了向往,“你说过,你只想找一个人,不必深爱彼此,但你只有他,他也只有你,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现在物是人非,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我了。”她满目沧桑,说不出的悲怆。
他却置若罔闻,继续为她勾画着她向往的美好,“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不是曾经那个你,而我却还是曾经那个我。我依然还在原地等着你。”
“段懿轩,我们回不去了。”她眼眸微冷,眉头紧蹙。
他对上她的眼,“是因为七哥吗?”
她目光一怔。
“七哥曾经也伤害过你,你都能原谅他,为何就我不能?”他紧紧凝视着她的眼,带着一抹伤感和无奈,心就像被她紧捏在手掌中,她每说一句话,就像在收紧她的手。
她笑了,无情又冰冷,“他确实伤了我,但他却没有伤害我的家人,甚至还为了我,将阿姐从商璃的手里收留了下来。要没有他,我出城那一天,早已被先帝的大军踏平,尸骨无存,要没有他,我早已死在后宫,万劫不复,而你呢?”
他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不断控诉着她的恨意和愤怒,“在后宫,我没有了阿姐,没有我娘亲,甚至连我自己也差点死于非命!而你又在哪里?为了我想要的桃花源?为了我的梦?命都没有了,哪里还有桃花源?”
一语惊醒梦中,段懿轩看着她的样子,又悔又恼,眼眶微红,眼角湿润。
“一步错,步步错,我不希望你再执迷不悟下去,”她转过脸,不忍再看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却依旧狠心地说道,“我无法在娘和阿姐死在后宫以后,还能跟你继续下去。每次看到你的脸,我就会想起娘亲被大火活活烧死的样子,想起阿姐被乱刀砍死的样子,想起甄语蓉怀着你的孩子一脸幸福的样子!”
“灵儿......”
“不要再叫我灵儿了!”她厉声打断他的话,冷冷看着他,“懿贵人死了,你的灵儿也死了。”
段懿轩错愕地看着她,满目悲痛。
她站起身,苦笑道:“从今往后,我不再与你有任何瓜葛,你不要再纠缠下去,伤害你自己,也伤害我。”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她没有再给他一丝念想,决绝地转过身,离开了凉亭。
只余他孤身一身,和微微拂过的秋风。
他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转角,目光也不曾离开过。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钟离阎雪经过,然后悠然地坐到了他对面,他似乎都没有察觉。
“强扭的瓜不甜,爱一个人,就应该给她想要的,而不是你以为她需要的。”他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大道理谁都懂,但最后又有谁做到了。
“你能爱一个人,然后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段懿轩反问。
钟离阎雪抿了一口茶水,“当然。”
“谁?”段懿轩明显不信,他后院里藏了这么多美人,怎么可能做得到放手。
他放下茶杯,一本正经地回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她不适合你。”段懿轩想也没想,直接回了一句。
他笑了,幽幽地还了一句嘴,“她何尝又适合你?”
“我们曾经差点就在一起了,要不是天意,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段懿轩目色寡淡,内心有太多无奈,他非圣人,虽是皇帝,却也有太多羁绊,太多身不由己。
钟离阎雪无情地拆穿他道:“那只是曾经,现在大家都变了。破镜重圆,从来都只是一个美好的谎言。”
“不努力去实现,怎么知道是谎言还是事实。”段懿轩语气温和,骨子里却很倔强。
钟离阎雪笑了,“那本殿也要试一试。”
段懿轩目色微冷,转向他,“朕不想发动两国战争,引得生灵涂炭。”
“为博红颜一笑,天下苍生又算得了什么?”钟离阎雪本就是性情中人,活得更是任性洒脱。
段懿轩看得出来,他是决然要将凤灵夜留在明国了,所以也没有再多说,只冷冷地回了一句,“那就战场上见。”
“随意。”钟离阎雪勾唇,唯恐天下不乱。
二人不欢而散。
很显然,这一次段懿轩亲自来明国也不管用,凤灵夜之后再也不想见他,段君墨也在公主后院养伤。
留了两三日,他就启程回了大理。
站在城门口,他看了一眼上千上万的人相送,有以惠宗帝为首的达官贵族,有以商贾为首的布衣平民,他们站在道路两旁,或真心相送,或看热闹。
人山人海中,却唯独没有他想见的那个人。
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她。
最终再陪同朝臣的提醒下,他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走上马车,清瘦的背影,落寞而孤寂,就像一棵大树上摇摇欲坠的枯叶。
他没能接回凤灵夜,不管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心。
段懿轩回京的第二天。
钟离云就找到段君墨,与他面对面地坐着,秉烛长谈。
“如今形式想必你也看到了,段懿轩对凤灵夜势在必得,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你和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段君墨只有面对凤灵夜才话多一些,其余人,尤其是女人,基本都是沉默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