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彦一怔,低头问孟杉年:“这谁?”
  徐佳佳替她答了:“转学生。”
  陈一彦回头又看了一眼,收回视线。
  易、西、青。
  他心中默念。
  孟杉年解决完“无中生有”的绯闻,问陈一彦:“你刚要问我什么?”
  陈一彦原本要说的要么已不能问,要么已不必问,“没什么。”
  *
  深夜,书桌上手机振动。
  易西青正在看书,神色很认真,顺手接起电话。
  “进展怎么样了?”电话那头有人问。
  易西青淡淡道:“观察期。”
  “……西青,你追个人还要有观察期?那下一阶段是什么期,潜伏期?”
  易西青沉吟片刻,若有所思,而后似笑非笑道:“先清个场吧。”
  对面没听清,“什么?”
  易西青:“哥,你有事吗?”
  李东咚很快被转移注意力,坏笑道:“我寄给你的那几本参考资料有意思吗?”
  易西青合上手中的书,书页封面花哨炫眼,插画空白处印刷着花体字:
  《柔弱小白兔误入豪门之先婚后爱》
  易西青又把目光转移至书桌上整齐排放的厚厚一沓“参考资料”——
  《腹黑总裁花式宠:契约婚姻》、《亿万继承人的合约小新娘》……
  “书名虽……”易西青停顿片刻,斟酌措辞,冷静道,“通俗,但内容有可借鉴之处。”
  李东咚:“……你真看了?”
  易西青莫名:“不能看?”
  李东咚一哽:“……我怎么越来越担心你的情窦初开之路了。”
  *
  次日晚自习,六楼东侧尽头,教师休息室。
  例行的考后谈话。
  柏龄端详着眼前的年轻人,迟疑地问:“易西青,你确定就在我们班学文了?你的成绩学文学理都没问题,现在更换也来得及。”
  他是看不懂这孩子,当初市里几个重点中学和隔壁一中都去抢人,他们学校虽有心但更有自知之明,只友好性质地参与了下,未曾想,易西青却接了他们二中的橄榄枝,并且直接点名要进他的班,转学文。
  校领导正面侧面向他打探和这孩子什么关系,见他始终不承认,更是颇有深意地拍他肩,“易同学高考后,我们再说,再说。”
  弄得柏龄极为无语。
  易西青微微地笑,“柏老师,我确定。”
  柏龄叹息:“之前奥赛成绩那么好,不继续可惜了。高考到底是不确定性因素多,你要愿意转,校方那里别担心,老师替你去说。”
  领导是肯定希望易西青参加高考的,若状态佳拿个省内前三甲更好。要不是看中凭此能提高生源质量,校方也不会为一个毛头小子花这么多心思。
  易西青:“不必了,老师,我挺喜欢学文。”
  柏龄叹气,“行,你去替我把孟杉年叫进来。”
  易西青随意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交替在裤缝处打了两拍节奏,应道:“好。”
  临出门前,被身后的柏龄喊住:“西青,你愿意和同学组学习小组吗?例如你帮对方补补物理,对方替你…替你……”
  柏龄上下对比成绩表,然后发现无论如何话都接不下去。
  易西青很体贴的替老师分忧,接道:“当然愿意。同学之间本就该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确定是互相……帮助么?
  柏龄看着成绩都替自己的爱徒心虚。
  易西青又补充:“再说我也有点小私心。老师,您也知道我才转来,需要和大家打好关系,融入环境。”
  眼前的大男孩难得地露出腼腆内敛的表情,似乎羞于自己“别有所图”。
  柏龄理解地点点头,温和道:“行,老师知道了,你去吧。”
  也不过是个孩子啊。他卸下了对眼前人的不解,以及因某些原因产生的心虚,反倒多了几分亲近。
  易西青侧身带上门,门缝处漏出的细条状明亮光线映照出他迅速敛去笑意的唇角,和冷淡的眸子。
  早已没了半点方才孩子气的模样。
  他从后门进教室,先将手里红水笔扔进垃圾桶,而后往前排走。
  路过他自己的课桌,桌上摊着一本书,教室里的日光灯白晃晃地照亮书页上的印刷字:
  “扮演仆人策略。”
  *
  “杉年啊,你这偏科也真是偏得稀奇古怪,数学再难也能上135+,语文再简单,死活上不了120,你这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
  “你看看,这次多少名理科生上了120?!”
  “语文不说了,分数好歹能见人,你看看你这次物理,不说90分,怎么连80都不行?小高考怎么办,你拿三个a,别人四个,就差了两分,两分多少个排名!”
  “别以为保持文科前五就好,拿去省里一比,你自己想想能上什么学校?”
  孟杉年站在柏老师办公桌前听训,垂着脑袋反省,桌子上是特地反过来给她看的成绩单。她物理分表格旁有一块红色墨迹,异常显眼,貌似是中性笔漏水所致,红丝般的小尾巴一直拖到上面同学表格上。
  难道柏老师太生气,把笔都戳坏了?
  “你之前一带一对象转学去外省了?”
  孟杉年回神,应答:“嗯,学姐是去新疆了。还给我寄了不少大甜枣儿,柏老师你要么,我家还有。”
  柏龄:……
  孟杉年眼神无辜。
  柏龄败下阵来:“你自个儿留着吧。杉年,你要把对吃的热情分一半给物理,也不至于就考个七十来分。”
  “哦。”学不好只有痛苦,哪来的热情。
  “以后你就和易西青组学习小组,人家物理好,你别不好意思,多问问他。”
  “可以吗?一带一不都是高年级和低年级组队。”
  二中每天两段大课间,上午跑操,下午一带一。
  一带一学习是指高年级和低年级两两组学习小组,据说是从市里的某重点中学取经来的。
  柏老师:“年纪轻轻不知变通,成绩能提高就行。”
  孟杉年想了想,又问:“要不要问问易同学,毕竟我好像帮不了他什么。”
  对他而言,怎么看都是一桩赔本的买卖。
  柏龄:“嘿,还挺有自知之明啊,老师早替你问过了,你就放心吧。”
  “把课课练发下去,喊下一个过来。”
  *
  周五最后一节课是社团活动,篮球场较之以往更为热闹,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
  校队成员边脱外套,边用手肘杵了下同伴,“今天怎么这么多人?你哥我的帅气已经人尽皆知,风闻方圆三百里了?”
  同伴对他毫无根据的自恋已见怪不怪,平静道:“答对了百分之九十九。”
  成员喜上眉梢:“我就知道,酒香不怕巷子深,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同伴:“错的百分之一是主语。”
  成员:“什么意思?”
  同伴伸手指向角落里正做热身动作的易西青。
  成员再一看那些女生亮晶晶的眸子望的方向。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同伴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绕过他去折返跑。
  成员:“……”
  易西青完成基本热身动作后脱外套,引起一片刻意压低的尖叫声。
  外圈一个姑娘特可爱,壮着胆子,大声喊:“易神,我替你拿外套啊,别客气!”
  一人出声,后头好些人跟:“我,我来我来!”
  易西青微笑着婉拒了热心的场外观众,往一个方向小跑过去。
  成员瞅完这一幕,暗戳戳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他将视线移向自己刚扔下的、躺在地上的外套,为这小可怜滴了几滴隐形泪。
  关莹垂在身畔的手被摇晃得厉害,她身边的人小声兴奋道:“他来了,来了,我就说嘛,你这么漂亮,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你,更别说不认识你。”
  关莹抿着嘴,但喜意在眼中泄露得格外明显,她压着声音说:“别这么说,易西青不是看脸的人。”
  “嗨呀,知道他好、他优秀、他独特!你高一比赛完回来就对他念念不忘,现在他来我们学校,你还不抓紧机会。”朋友眼珠子一转,“你说,他会不会是因为你才来我们学校的?”
  关莹:“怎么可能,那时候他怎么会注意到我?”
  朋友:“怎么就不可能了,你是我们学校校花欸!贴吧全校评选,公认的。哎,先不说了,他来了,肯定是让你拿一下衣服。”
  关莹眼神透露着紧张,嘴角牵起最温柔的笑意,矜持地微微抬起右手。
  一阵风,擦着她的右肩拂过,轻轻带起她的发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