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的,好好喝。解了糕点的腻,碧玲又继续开吃,虽然她早已辟谷,但闲着也是闲着,这么好吃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她吃起东西来虽然不怎么文雅,嘴里包得鼓鼓地像只小松鼠,却是丁点儿声音也不发出,并不影响景弈渊看书,可他却觉得自己仿佛受到了极大感染,也跟着有些肚子饿。
  许久未曾进食的肠胃,此刻应时地“咕咕”响了两声,这声音不大,但屋里却极安静,两人都听得清晰明了。
  正托腮细细回味着桃花糕香气的碧玲动作一滞,呆呆瞪大眼,旋即噗嗤一笑,双眼完成月牙,伸手自然而然在他头顶揉了揉:“我去看看小厨房做好了没有。”
  景弈渊白皙如玉的脸上透出几分淡粉,别扭转过头去,露出几分在他身上难得的孩子气。
  可在碧玲关上门出去的那一刻,他又意识到什么,点漆般的双瞳凝起,有些郑重地向门外望去。
  她,竟然差得动厨房的人?
  莫非这宫里,还有别的人在内应?
  想了想,他屈起手指,手背靠在桌案上,连续扣了两下,瞬间从窗口跃进一位黑衣人,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眸子。
  霍家虽然权势被削弱了不少,但为了自家在宫中这位外孙的安全,依旧背地里安排了几个暗卫供他差遣。
  “你去查查,这位女子到底什么来头?”
  “是,”暗卫低声应到,见他没有别的吩咐,又识相地出了窗。
  正巧碧玲端着熬好的粥与做的小菜进了屋,看见小皇子仍专心致志地看着书,浅浅一笑:“殿下快来吃东西吧,不是早就饿了吗?”
  听到她这样说,景弈渊想起方才肚子叫的事,干净莹白得几近透明的耳尖悄悄红了红,不敢直视她,接过她递过来的鸡丝粥一勺勺慢慢吃起来。
  见他终于吃东西了,碧玲总算是放下了心,又将几盘小菜端到他面前,笑吟吟道:“厨房里做得匆忙,菜式不多,你今晚先将就着吃。”
  景弈渊心知肚明,这与匆忙无关,按规矩来说,皇子宫中的小厨房,下人应当随时候着准备好,等主子饿了就有热菜端上来。
  只不过因为他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这规矩,自然是没人守的。
  可这些东西,她看起来似乎并不懂。
  心中疑云更重,他思索着喝了一碗粥,随即放下空碗。
  碧玲吃着不知道是第几个桃花糕,眼里星星闪闪透露着关心:“殿下不再多吃一点儿吗?”
  她这样认真的神情,倒真让景弈渊有些分不出到底是有无什么不纯目的,想起自己对她的怀疑,不觉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我吃饱了。”
  只吃这么点儿怎么长身体,营养跟不上怎么办,碧玲有些怀疑,还没得来劝他多吃点,他却已经站起身,想要出门再去灵堂守着。
  碧玲随之起身,紧紧跟在他身后,唉,照顾小孩子果然是个体力活,片刻的功夫都安静不得。
  等到了灵堂前,定要施个法术让他睡一睡。
  她在后面算盘打得叮当响,前面的景弈渊就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怨念一样,身形一顿,微微有些摇晃,似是体力不支。
  碧玲急忙弯腰从背后扶住他,指尖触到的是冰凉柔滑的丝绸制成的宫服,她蹲下身,一把拉住他的手:“殿下固然有孝心,就算是为了你的母后着想,也当休息好了才能再去。”
  景弈渊不动声色地扯回被她握住的手,扇羽般的浓密睫毛垂下,在灯光的照射下于泛着淡青的眼窝出形成一片阴影。
  看得碧玲心疼不已,有些懊恼自己没有履行好对霍宛珠的承诺,想也不想将他搂进怀里:“殿下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母后,定会好生照顾你。”
  景弈渊一时躲闪不及,就这样晕着头刚好倒在蹲着的她瘦削的肩膀上,闭上眼之时,鼻尖处还是她身上淡淡的梨花幽香。
  急忙探了探他的气息,幸好身体无碍,只是太累睡着了,碧玲有些怜惜地笑了笑,不费吹灰之力将小皇子抱起来,放在床上替他掖好了被子。
  这孩子,果然还是太羸弱,碧玲站在床边,就着昏黄的灯光打量他,小小的脸蛋没有半分血色,皮肤透着苍白,看来这次的事,的确对他打击太大。
  将他皱在一起的眉头抹平,碧玲打了个哈欠,也有些困了,卧坐在床边下她还是一只鹿时常躺的地毯上,双臂交叉在床上,枕着头,迷迷糊糊睡着了。
  待到第二日天亮,景弈渊才转眼醒来,一扭头,看到的便是一张白若梨花的脸,秀气的弯眉下紧闭着双眼,呼吸起伏均匀,睡得甚香。
  真是难为她了,他嘴角勾起一抹与年龄不相符合的讥诮之笑,为了取得他的信任,竟然这样的姿势也能将就睡下去。
  只是不知,自己究竟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她企图的。
  没人注意到,看似无意盯着碧玲雪般容貌的眼神,猛然凝起一道寒冰。
  睡得正香的碧玲无意识搓了搓细嫩双臂,闭着眼扯过半边被子,继续呼呼大睡。
  若是她知道了他的心思,定能气得少吃两盒桃酥,睡觉还能将什么姿势,真是娇气,她随随便便挑根树枝都能躺着睡着。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昨晚上睡着啦,所以补了回来~
  不过想必大家也看不出来这是两章的量,因为…最近的章节实在是短小。
  感谢“即墨卿”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啦~
  第15章 被抓伤
  冷着脸没有再搭理她,景弈渊起身穿好衣服,在宫人的服饰下戴上玉冠,自顾自出了门。。
  等碧玲睡醒,早已日上三竿,她伸手摸摸空空的被子,咦,人不见了,偷偷在重华宫中转了两圈还是没见到小皇子,碧玲决定去鸣凤宫的灵堂找找。
  昨天在宫里待了一夜,大家潜意识里都拿碧玲当小殿下不知从哪儿带回来的宫女,所以即便她不隐身,重华宫中也无人盘问。
  她抄着弯弯绕绕的小道走,孟夏季节,细柳扶风,吹得人发丝浮动,衣衫微飘,碧玲走着走着就忘了自己的目的,不住张望宫中美景。
  她来了近一个多月,其实并没有好好出来观赏过。
  虽然皇宫聚天下至美之物,假山堆砌,流水潺潺,花团锦簇间双蝶相戏。可在碧玲眼中,这些靠能工巧匠打造出来的景色,却不及无尾山浑然天成的万分之一,不过是有总比没有好。
  若是无尾山的孟夏,桃李芬芳将尽,落红残花皆沁入泥土中,无边山际莽莽榛榛,皆蕴育着甜美气息,令人似醉非醉,满袖盈香。
  不过若嫌香味太腻了,也有法子,从枝头轻轻跃出去,乘风往山的高处飞,自然有参天古柏,枝干高大到遮天蔽日,散发出与花香截然不同的醇厚松木气息。
  躺在树枝上,就着鸟语林涛歇一会儿,又熏得满身木香,随风淡淡散开。
  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碧玲伸了个懒腰,闭上眼让自己清醒清醒,不再去想往日之事。
  毕竟,如今她可是重任在身呢。
  在睁开眼的瞬间,碧玲余光注意到角落里的一丛竹子后,似乎闪过一个红色身影。
  很是眼熟啊,她撅着小嘴儿仔细想了想。
  对了,碧玲掌心合十拍响,她记起来了,上次夜里她躲在假山后,不就是有只小红狐狸是那个色吗?
  她玩性大发,提着裙摆,蹑手蹑脚轻轻走过去,悄悄探头朝竹丛中看去。
  果然是那只狐狸,此刻正背对着她躺着,碧玲欣喜一笑,地上还有些红色脱落的毛,显然它平日就住在这儿。
  缓缓弯下腰,裙摆粘上了泥土也毫不在意,她认真回忆自己听到过狐狸的叫声,半响,学着曾经见过的狐狸,有模有样地发出“啾啾”叫声。
  趴在地上的狐狸浑身一僵,慢慢站起来,转过身看见是碧玲后,眼里似是一团火焰在燃烧。
  见它的动作有些虚弱,碧玲歪着头眨巴眼睛问道:“小狐狸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虽然没指望它听得懂,碧玲还是忍不住说出口,只因她千百年来,早已习惯与各种有意识的鸟□□谈,忘了这似乎只是一只普通的狐狸。
  白得如同葱根一样的食指搭在地上,碧玲弯下腰凑近仔细看着,狐狸如临大敌,后退了一小步。
  “原来是下雨吹凉了对不对?”碧玲露出一个看穿一切的微笑,想要伸手摸摸它。
  电光火石之间,小小的狐狸露出尖牙冲着她低吼一声,伸出爪子,在碧玲白皙如羊脂的手背上,留下几道红印。
  突然被袭,碧玲半张着红唇,手呆呆地搭在半空中,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伤痕出沁出一滴滴鲜红的血珠,她才吃痛地缩回手,气呼呼地站起身:“不摸就不摸,谁稀罕了,哼。”
  说着,留下小狐狸一个人在原地,扬长而去。
  走在路上,碧玲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开始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还不是看它可怜才去逗逗的,怎么脾气这么大。”
  这宫里真是越小的东西,脾气就越大。
  她正受着闷气,恍然听见远处传来三五个男童夹杂在一起尖利的声音:“落水了,落水了,快来人呐,九殿下掉水里去了。”
  粉嫩晶莹的指甲盖深深扣去掌心,碧玲顾不上别的,直直向声音的来源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碧玲:干嘛抓我!?
  狐狸:抓你一下,算得了什么,我什么坏事没干过?
  第16章 晕厥
  循着声音的来处,碧铃健步如飞,听到孩童吵闹的声音越发清晰,她隔着飘拂下来的树枝看到碧波荡漾的湖边上,一群锦衣玉冠不过十多岁。的皇子,正叽叽喳喳地争辩。
  “是你推下去的,我亲眼看见。”
  “是你,刚刚明明是你站在他身后的。”
  “不是我,我才没那么恶毒,只有你才做得出来。”
  “那就是他,他一直没有说话,肯定是心虚。”
  “我是清白的,再说了,就算是我推得又如何,娘都没有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碧铃冲到一群人中间,狠狠瞪了最后说话的那个人,他看起来不过比景弈渊大两三岁,定是哪个宫中的皇子。
  长得倒是与景帝如出一辙,人面兽心的。
  没有意识到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碧铃看了一眼还在水中挣扎扑腾的熟悉身影,张开嘴吸了一口气,从湖边跳下去。
  几位皇子被碧铃的阵势吓得有些发懵,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却在她的摄人气魄下都噤了声,见她下水救人,担心被母妃知道后会受到责罚,一溜烟儿全都鸟兽状散开。
  碧铃入水之后,才发现这湖比她想象中的深得多,幸好湖水澄澈,能让人看得清方向,她睁大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景弈渊上下沉浮,就是吸不到空气,乌黑的长发随之散开,被冻得泛白的嘴唇边上还吐着气泡,急忙加快速度,像一尾鱼向他灵巧游过去。
  焦急中的她,没有注意到景弈渊在看到她时,眼中闪过的诧异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眼角上挑的双眸里哪有半分惊慌,有的只是冷静的探究。
  她竟然,真的为自己跳下水了。
  景弈渊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上天总是这样,没有父皇的关怀时,他还有母后,可最终她的性命被上天夺走,后来有了小白,可它又无故离开他,如今她也定然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好在取得他的信任后又将其收走。
  在他思考着的时候,碧铃已经游了过来,向他伸出手,巴掌大的脸上满是关切。
  几乎是不假思索,他随之伸出手,狠狠抓住她纤细得仿佛一折就能断掉的手腕,彻底晕了过去。
  无论如何,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让上天从自己身边将这份最后的温暖夺走,谁也别想。这是景弈渊晕去之前,唯一的想法。
  将湿漉漉的他从水里捞出来之时,碧铃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自己这是办的什么事呀,连个小孩子都看不好,真是辜负了霍宛珠的一片心意。
  看着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眼,软软躺在自己怀里的小皇子,碧铃脚步飞快地往重华宫冲去。
  到了宫殿内,她抱着景弈渊边往床榻走,边对着一旁目瞪口呆的宫人急急道:“快去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