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腿……”齐云启与鉴真几乎同时开口。
  司机大叔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三下五除二地将4个被打晕的同伙叠在一起,转身又去车里扛出那三个大汉。
  鉴真跟进去想帮他扛一个,“你是少林……”
  “不知道,你说什么我都不知道。”司机大叔暴躁地将鉴真拖起的大汉拉到自己背上,“去去,小孩家家的在外面等着。”
  等把这七个人叠好之后,司机大叔想了想,开始去扒他们的衣服。鉴真捂住眼睛,咕哝着“非礼勿视”回到了车厢。作为唯一一个普通人的姚父懵懵懂懂地也跟着她上了车。
  留在原地的是齐家父子与常春。
  齐云启主动走到司机身边,还没开口,司机大叔头也不回地道,“我就是一个开黑车的普通司机,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齐云启明白了,他配合地不再开口。
  扒到一半,老三突然悠悠转醒,他发现自己和兄弟们都被像沙包一样叠起来,身上的衣服也被脱了一半,他还以为是要被毁尸灭迹,‘扑咚’一声跪倒在司机大叔面前,痛哭求饶,“大哥饶命啊!我们也是第一次劫道,有眼不识泰山!你绕了我们吧!”
  司机大叔将目光讽刺地停在他们胸前和手臂上有组织有纪律的统一青龙白虎纹身,嗤笑一声,“编吧,继续。”
  老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胸口和手臂,犹如窦娥喊冤一般哭嚎,“这些都是假的!我们听说纹身后会更有威慑力,所以一个搞了一套假纹身来壮胆!”
  说着,他往手心用力呸了口唾沫,就往胸口的白虎擦去——
  不过数秒,白虎头被搓成了一层黄泥。
  “看吧,真的是假的,俺不骗你们!”老三还在激动地‘呸呸呸’,体毛浓密的大手接连往其他晕迷的兄弟胸口摸去……
  画面太美,辣眼睛。
  “停停停!”饶是司机大叔的资深铁头功也忍不住一阵晕眩,他捂着眼睛别过脸,“别摸了,老子要报警了!”
  “好好好!”终于要得救了,老三热泪盈眶,“快去报警,让他们一定要尽快来啊。”
  原本还想亮出身份的常春看着这个梨花带泪的大汉一眼,默默地把警员、证收了回去。
  警鸣声依稀传来之时,小面包车再度晃晃悠悠地启动了,原地留下一群被衣服牢牢绑住手脚的大汉。
  司机大叔:没有绳子就用衣服代替不行吗?→_→
  司机大叔一路咒骂着那几个劫匪,“瓜眉瓜眼的还学人劫道,好不容易住惯了又要逼老子搬走……日哦!”
  这个形象……和少林真的有点远。
  骂归骂,司机大叔还是很够意思的将齐云启父子和鉴真一行人都送到了目的地,临走前不忘再三强调——
  “你们都没见过我,知道吧!江湖不见哈,江湖不见!”
  鉴真微笑着朝他挥挥手,“江湖不见。”
  姚父只觉得这几个人神戳戳的,完全不懂在打什么机锋。
  毕竟铁头功和金刚腿大朴若拙,并不像其他功夫那般醒目惹眼,在一些外行人看,就与参加电视节目中常常见到的那些大师数路差不多。
  因此姚父对于司机大叔也只是敬佩感慨,并没有往深处想,更何况独生女姚菲的死,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姚家村不大。
  鉴真和常春跟着姚父进村时,一路都有人在不断热情的打招呼,“叔啊,家里有客人啊?”
  “是城里人呀?菲菲什么时候回来呀?”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提着鸡蛋从屋里出来,喊着姚父的乳名,“瑞啊,我这里还有几颗土鸡蛋,你拿去给菲菲吃。”
  姚父的眼泪险些掉了下来,他掩饰地低下头,哑着声音道,“菲菲……她身体不舒服,这段时间就不回来了。”
  “啊呀,会不会是学习太辛苦了,可不能太苦了孩子,让她好好休息,多吃点东西。”
  姚父垂着头,一路都不敢抬起来,嘴里喃喃地说,“好……”
  才走到家门前,满头银丝的姚奶奶早已经打开了门等着,她伸长脖子探头往外望,见只有他们三人,她失望地问儿子,“菲菲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姚父压下喉中的硬块,力持平稳轻快地说,“菲菲这几天不舒服,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哦,那等多久呀?”姚奶奶很是思念这个孙女。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终于瞒过了所有人,姚父忍不住走进姚菲的屋子,看着那满满一屋子的书,蹲在地上无声地恸哭。
  “她奶奶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不能让她知道。”姚父嘶哑地道,“她妈妈在她三岁时受不住穷,跟人走了,我那时在外地打工,菲菲小时候都是她奶奶在照顾她,感情很深,要是被她知道菲菲走了……她会受不了。”
  “我知道,我们都不会说的。”鉴真缓缓点头。
  常春打量着这座逼仄低矮的木屋,屋子一共被隔出3个小小的房间,分别是姚父与姚奶奶的卧室,以及姚菲的书房。
  常春被安排与姚父一间,鉴真则是在书房,两人简单收拾了下东西,便齐齐来到书房。
  说是书房,书柜不过是由几块木板简单的拼凑出的4个方框,鉴真抚摸着木框边缘,被打磨得极为光滑圆润,明显能感受到制作者的用心。
  常春拍拍手,看着从地板顶到天花板的书本练习册还有习题,“大工程啊。”
  鉴真一拍胸脯,“没事,有我呢!”
  两人一人负责一个书堆正式开工,乡下的天黑得很快,头顶的灯就是老式的一颗黄色灯泡,光线忽明忽暗,不好辨认。
  ‘叩叩!’
  姚奶奶敲了敲木板门,“明天再忙,快来吃饭了。”
  “好。”从门内传来听话的回应,
  姚奶奶满意地蹒跚着离开,
  姚父告诉她,菲菲有几份习题忘在家里,让朋友回来替她找到了带到学校去。她嘴里絮絮叨念着,“菲菲这孩子,丢三落四的,还要麻烦同学……”慢慢走远了。
  “收工。”鉴真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对还捧着书的常春道,“等会儿吃完饭再来吧。”
  大半个下午,鉴真和常春加起来也只查完了一处书堆,还剩下三处没动,
  常春放下习题,慢慢眨动了几下酸疼的眼睛,见鉴真也是又揉眼睛又揉腰,常春不觉放低了声,“今晚还是先休息吧,这样的灯光勉强继续也没有效率。”
  “行啊。”
  ……当然是不可能。
  待圆胖的月亮慢慢地一点一点挪到树梢,鉴真轻手轻脚地从窗口翻出去,一个鹞子翻身,踩在青砖瓦上。
  她抬头眺望星空,单手从背后抽出破邪剑,剑尖斜指苍穹,曲指在剑锋上轻轻一弹——
  ‘铮’!
  一道肉眼所不能见的音波如水纹般,缓缓地一圈圈向外扩散。
  直到另一声同样铿锵的剑鸣回应。
  鉴真蓦地收回手,轻盈地跃起身,踩着沿途的屋顶,直接朝着山顶剑鸣的方向飞奔……
  “你来了。”
  齐云启背着手站在明月下,脚踩着一截松枝,身上的湛蓝色长衫随风舞动。
  齐天戈倚着老松,见鉴真如约出现,他向她微微侧了侧头。
  鉴真输人不输阵,她双手负在身后,缓缓道,“你要同我论剑,奉陪就是。”
  在齐云启下车前,他以手中的伞轻击她的剑,鉴真虽然内力大失却也不是认怂的性子,直接回剑相击,答应了他的挑战。
  月华如水,齐云启抽出伞中窄剑,他的剑颜色近乎于黑,在黑暗中没有一丝反光,长剑游动得速度极快,若不是今晚的月色明朗,在夜色中以肉眼恐难以看清这把剑的轨迹。
  鉴真聚气于剑,面对齐云启来势汹汹的一击,她以力破巧,当胸横剑挡住!
  锵!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从两把剑的对撞处传来。
  可惜鉴真的内力不足,接不住齐云启的澎湃剑意,她借力朝后倒退疾走数步后一个角度奇诡的俯身后仰,整个身体几乎是贴着地面在瞬间滑到齐云启身后,破邪剑朝向上横扫!
  在高速的气流中,破邪剑身似曲实直,如一条活物一般袭向齐云启。
  齐云启也是反应奇快,侧身回剑相护,却还是不免被划破了右臂的衣角。
  这招极为惊艳,即便是他,在这一剑之下也不免背心一凉,好在少女年纪尚轻,内力不足,若是由一位内力深厚的宗师使出,恐怕他也撑不过这一招。
  “小友师承何处?”齐云启一把年纪,自然不像儿子齐天戈那般年轻气盛求比划,而是想摸清这个突然冒出的神秘少女的门派数路。
  鉴真长剑疾刺,内力狂泻而出,胸口又泛起了熟悉的抽痛,她脸上却面色如常,沉稳地道,“蜀山派。”
  “蜀山派……是什么时候成立的门派?”齐云启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疑惑地道。
  ……难道蜀山派已经断了传承?
  鉴真由于内力不足,只能尽量避开与齐云启的兵刃相交,在比试中一直利用灵活的剑招和步法闪避游斗,伺机寻找一击即中的机会。
  此刻骤闻蜀山派已断了传承,鉴真心神剧震之下,缠着黑色窄剑的破邪剑迟疑了一瞬。
  霎时一股如海潮般汹涌的内力从两剑相交之处传来,她手中得不到内力续航的破邪剑终于悲鸣一声,被震得几欲脱手而出……
  鉴真咬紧牙关,硬是在破邪剑即将离手的瞬间抓住了它!
  这股横冲直撞的内力顿时冲击在她身上,鉴真狠狠地抿住嘴,硬是咽下了直冲喉头的腥甜,单手将破邪剑用力插入地面,撑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昂然而立。
  “小友你!”齐云启原本只是想用内力震开她的剑,并不想伤害她。谁知鉴真拼着受内伤也不肯松手,他不由轻轻一叹,“小友你真是太过倔傲了。”
  鉴真缓了一缓,觉得自己能站得住脚后,爱惜地将破邪剑拔、出来,“我师父曾经告诉我,身为剑侠,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松开她的剑。
  唯一能让一个剑客与她的剑分开的方式,只有死亡。”
  齐云启心有所动,“这样的剑客不可能籍籍无名。我能否冒昧的询问一下,尊师的名讳?如果有机会,能否有幸请小友代为引荐?”
  少女的嘴角似欲哭般微微向下扁了扁,速度快得仿若幻觉一般,她背过身,轻快明朗地道——
  “家师早已云游天下,若有一天,或可再相逢。”
  第十四章
  “真是可惜啊。”
  “这般人物难怪会教出如此优秀的弟子。”齐云启感叹道,他没有自持长辈的口吻教育她,而是真诚地道,“小友如今年岁尚浅,剑意却已近大成,难怪天儿敌不过你,若再假以时日,小友内力提升,我定也不是小友的对手。”
  站在一旁观战已久的齐天戈却在此刻迟疑地插口,“你的内力……好像比上次跟我比试时更弱了?”
  这怎么可能?
  说出口的同时齐天戈心中也是不敢确信,只听过内力一日日积蓄,还从未见过积蓄的内力一日日消失的。
  但这是他第一次败于人手,午夜梦回之际,他已将他们当时的每一个招式都在心底揣摩排演许久,因此他可以确定,鉴真的内力确实比少一次比试时更衰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