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原地激烈挣扎了三秒。
  啊啊啊,我这杀千刀的良心啊!
  她咬牙切齿地一步步挪回教室,重新站在鉴真面前,平板如背书地道,“啊,我一见到你就觉得分外投缘,来,我们交个朋友,一起去吃午饭吧。”
  “哎,”鉴真惊喜地接过友谊的橄榄枝,干脆地道,“好呀!我们一起吃饭。”
  两人相携走到门口,鉴真瞅见被往来同学指指点点,一脸不耐的江道义,挥了挥手,“阿义,你怎么来了?”
  “带你去吃饭。”江道义的目光从鉴真脸上慢慢滑到她身旁正暗戳戳地想甩开手的袁媛。
  袁媛直到听到鉴真对江道义的昵称才反应过来,难道他们之前就认识?
  还没等她找机会溜走,鉴真就已经一把握紧她的手,对江道义道,“阿义,这是我刚认识的新朋友,我们三个一起吃吧!”
  江道义在鉴真殷切期待的目光下,吐出两个字,“你好。”
  袁媛感受到他不善的眼神,硬着头皮道,“……你好。”
  良心值几毛钱?她要跳楼大甩卖啊啊啊!
  第三章
  入夜后,漆黑安静的教学楼随着晚自习学生陆陆续续地走进教室,一盏盏灯光依次亮起,鉴真举目四顾这亮如白昼的教室,透过玻璃窗,依稀能看到更远几栋同样被每一间教室打得通亮的校舍。
  这是最耀眼的夜明珠也办不到的奇景。
  然而这样的景象只是现代社会最平凡的一个缩影,她用双脚丈量过这座陌生又隐隐熟悉的城市。
  数百年前,这里是连绵的荒山,学校所在的位置是一处低矮的山谷。
  但斗转星移,荒山被挖开,山谷被填平,三峡被淹没……那些传说中移山倒海的神仙手段,竟然在这些柔弱的现代人手中一一实现。
  她新鲜又惆怅,这些普通人眼中习以为常的一切,令她啧啧称奇,但这满腔的惊叹却只能咽入腹内,只有在午夜梦回时低叹,可惜师父他们不在这里……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兴许刚刚开学,假期的余韵未过。
  尤其是他们特长班,学员三三两两的训练归来后,对于文化课总是兴致缺缺。
  不知是谁先提议,等鉴真回过神时,除了她与袁媛所在的第四组外,其余人都围拢到第二组的陈佩身边,开始了校园怪谈。
  陈佩是舞蹈特长生,她不是本市人,平日出手阔绰,应该是家境殷实,选择寄宿在学校。在鉴真来之前,她是这个班级,也是整个年段的段花。更旷论鉴真在正式开课的第一天,就顺利拿下(二)班的风云人物江道义,出尽了风头。
  可想而知,她与她的小团体有多不欢迎鉴真。
  但此刻与鉴真一起被孤立的袁媛就纯属躺枪,只是由于那顿午饭就被算作叛变党,袁媛简直要唱一首窦娥冤。
  这样也好,袁媛安慰自己,又不是小学生,这样幼稚的小团体排挤活动,平白拉低她的逼格。
  ……“这是我听北大的表哥说的。”
  校园夜谈轮了一圈,这次开口的是一个正在追求陈佩的少年,“北大的五教609教室,也称为十五人自习室。几年前有一个学姐,期末复习时为了赶论文,就坐在609教室。
  她写完论文时已经半夜了,楼里的其他人早已回去休息,整栋楼只有她一个人。但她实在是太累了,干脆就熄了应急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少年幽幽的声音在这个夜晚煞有几分吓人的意味,周围几个胆小的女生已经紧张得靠在一起,陈佩倒是出人意料地胆大,她好整以暇的托着下巴,挑战地看着她的仰慕者,“继续啊,接着说。”
  他被激起性子,不服输地压低声道,“她睡着睡着,突然被一阵冷风惊醒,睁开眼时发现依然是半夜,但周围却多了一圈同上自习的同学。她迷迷糊糊,也没想太多,又继续翻开书,打算修改一下论文。
  但看着看着,她突然想起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这个时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人跑来上自习?而且他们手中有的拿着应急灯,有的是手电筒,甚至还有人点蜡烛,但这么多人在翻书写字,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随着夜话的深入,少年的目光停在依然面不改色的陈佩身上,他暗暗朝门口的方向后退半步,继续道:
  “她终于害怕起来,战战兢兢地偷偷去看离她最近的学生,他穿着灰蓝色的中山装,正在奋笔疾书着什么,她悄悄地数了数围在她身边的人数,有男有女,一共十四个人……
  数着数着,她发现周围的人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猛地一抬头,就看到十四张面无表情的脸,正齐刷刷目不转睛地盯住她!”
  话落,电灯被霍然关上,教室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啊啊啊!”
  还沉浸在夜话中的众人措不及防地发出一连串尖叫。
  电灯再一次亮起时,少年满意地看到陈佩那张吓白了的脸,他昂起头得意道,“这个故事怎么样,服不服?”
  袁媛悄悄拍着胸口,绝不承认自己刚才也被吓到了,她挨过去跟鉴真咬耳朵,不屑地发表评价,“你等着瞧,那家伙,绝对会注孤生。”
  陈佩身边的好友,同时也是她的室友叶玲朝着他不忿地道,“你刚才不是说五楼609教室是十五人自习室,这明明是十四人啊。”
  少年搓了搓下巴,“因为这个学姐在这一夜不久,就自杀了,成为了第十五个人啊。”
  “啊,就这样结束了啊。”大家心里毛毛的,又觉得害怕,却又很刺激,看了看时间,离晚自习结束还有十分钟,有人怂恿着对少年道,“还是你说得带感,就只有这个故事吗?再来一个呗。”
  “再来一个呀……”少年拉长了声,去看陈佩。
  陈佩抿了抿唇,她较着劲儿道,“想说就说呗,别卖关子。”
  “那我就说一个关于我们学校的怪谈吧。”少年神秘地压低了声,“去年夏天,就在我们学校的初中部,3号教学楼,有一个女孩听说是因为摸底考成绩不好,在中考前从四楼跳了下去。
  那可是水泥地,她头朝下,摔得脸都烂了一半,真正的肝脑涂地……”
  陈佩的脸越发苍白了,手指不自觉颤抖着。
  “这个是真人真事。
  我认识的一个哥们,上个月晚上逃晚自习,他把车停在3区教学楼前的停车棚,车棚里没有灯,只能靠远处教室楼内的自习室亮起的灯光看路。
  他走到车棚下,突然听到有女孩子嬉笑的声音……”
  陈佩垂下头,将颤抖的双手神经质地绞紧,耳边少年的声音越发诡秘:
  “他左顾右看,都没有发现周围有其他人的踪迹,连忙开了锁推着车就想走……
  忽然车子被人用力往后拽了一下!
  他听到一个非常清晰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哭着说:
  ‘为什么都不帮帮我’!”
  陈佩霍然站起身,她面无血色,背起书包低不可闻地说,“我头很晕,先回宿舍休息了。”
  第四章
  “看来她真吓得不清啊。”
  被连带孤立后,袁媛已经把鉴真当做了同盟军,幸灾乐祸地道。
  她早就看不惯陈佩平日装模作样拉帮结派的样子,只是原本两人就是不同派别,没有太多交集,她虽然看不惯但也不想成为被排挤孤立的对象,只在内心默默吐槽。
  但鉴真隐隐觉得陈佩的模样,并不像只是单纯的被吓到。
  铛铛铛!
  晚自习结束的钟声敲响,鉴真收拾书包,遥遥望见江道义所在的(二)班还依然亮着灯,鉴真困扰地抿了抿唇,没有继续与阿义做连体人的打算,她掏出手机,发送信息给他:阿义,我先走了。
  便和袁媛手挽着手,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
  今晚云层很厚,不见星月。
  起风了,空气中饱蘸着浓浓的水汽与土腥味混合的气息……
  “讨厌,好像要下雨了。”袁媛抬头看了看头顶黢黑如墨的天幕,“希望别在半路上下雨,鉴真,你住在哪里?远不远?”
  鉴真没有回话。
  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蓦地发现在她的斜前方,站着本年段第二个风云人物:齐天戈。
  他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直柄伞,伞面是墨绿色,伞柄是暗金夹着墨纹,他单手握着伞柄,整个人的气势犹如出鞘利刃一般,漠然地拦在鉴真的必经之路上。
  鉴真同样直视着他,头也未偏地对袁媛道,“你先走吧,我还有事。”
  袁媛站在这两人之间,竟觉得空气也渐渐开始凝滞了,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告别鉴真后只觉得随着距离渐远,呼吸似乎也跟着顺畅了许多。
  难道这是一场错综复杂的三角恋?
  袁媛想对自己刚刚上线的好基友跪下唱《征服》,难怪她姓苏呀……
  妈妈,我好像遇到了一个行走的玛丽苏。
  后山·竹林内
  鉴真与齐天戈相对而立。
  “你究竟是谁?”她就像一个凭空出现的人,没有身份,没有过往,但同样是剑客,他能感应到独属于她的剑气。
  “在下苏鉴真。”
  齐天戈按住伞柄,轻轻一旋后,霍然振臂,从内抽出一把细长的墨绿色窄剑,“你知道我问的不是名字,最后再说一次,你是谁。”
  “我从来处来。”鉴真平静地道,“为什么非要追根究底。”
  齐天戈横剑,剑尖直指她的眉心,冷漠地道,“拔出你的剑。”
  鉴真从齐天戈身上感受到久违得热血沸腾的滋味,她取下破邪剑,握在掌中,“要是我赢了呢。”
  齐天戈傲然地道,“要是你赢了,那么你可以对我提一个要求。”
  “好。”鉴真一寸寸解开布条,“要是我赢了,你就当做从没见过我。”
  齐天戈也是一个干脆的“好”字。
  鉴真将解开的布条朝上一抛,反手抽出破邪剑!
  ‘铮!’
  终于得遇敌手,破邪剑发出愉悦的剑鸣,雪亮的剑光刺破长空——
  轰隆!
  一道沉闷的滚雷压抑着,同时在云层中炸裂!
  “放过我!”
  “求求你们了!”
  “有没有人来帮帮我……”
  那张永生难忘的脸划过脑海,陈佩从梦中惊醒!
  夜深了,宿舍内已是高高低低的规律呼吸声,陈佩扶着头坐起身,她一回来就躺到床上,不觉竟然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