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隐不发的面颊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宁儿,你的血,好甜。”
  说罢,他松了手上的力道,轻轻的将她放在了地上。
  “赵岘,你就是个王八蛋。”低低的一声怒吼过后,赵宁扬手,使出了浑身力气照着他的脸颊狠狠的甩了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震的她手心麻痛,惊起树梢上的鸟儿扑打着翅膀成群的飞走。
  赵岘的脸被打歪到了一边,久久后,才重新转回来。
  他的脸上除了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再无其他,连表情都与往日沉默时如出一辙,只是开口时,声音似沉到了尘埃里。
  他轻轻道:“宁儿,你的身体很热,染了风寒么?”
  “滚。”赵宁抬手用力的推了他一把,“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赵岘被逼退数步后才站稳,他不气,纵容她的所有行为,只是自嘲般的轻笑了一声,似自言自语一般,道:“如此有力气,想来病的不算重。”
  “赵岘,你脑子里头是不是进了蚂蚁,脑仁被啃光了么?我骂你滚你听不见么?滚啊,滚,你给我滚。”
  赵岘面色不变,只是渐渐收紧的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怎么藏也藏不住。
  他抬眸,静静的与她对视着,半响后,声音凄凄的开口,问:“宁儿,如此伤我,你真的不心疼吗?”
  第27章
  “你说什么?心疼?”赵宁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笑话,不确信的又反问了一遍。可瞧见赵岘沾着血迹的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沉黑的目光坚定而执着,认真的好像父皇前来查探他们授课时的样子,终是没忍住,捂着肚子哈哈的笑了起来。
  “赵岘……你果真……果真被蚂蚁啃了脑子,病入膏肓了。”
  赵宁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可是,那嘲讽的语气、毫不掩饰的神情,足以说明他方才的问题有多么可笑。
  赵岘的理智终于被拉回到现实。
  他默默的退后一步,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亦如他竭力控制着被她话语中伤的伤口,哪怕再怎么努力,仍旧会随着呼吸撕裂。
  究竟是有多讨厌,才会对他压抑隐忍的情感熟视无睹后又狠狠的踩上一脚啊!
  赵岘缄默不语,直至赵宁止了笑,才缓缓掀起眼皮,重新看向她。
  当目光触及到她细腻的脖颈上深深的牙印、以及红的似火的妖娆血珠时,心口,像是被机器搅碎了一样,疼痛到无以复加。
  她是他的皇弟啊。
  喜欢上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人,进一步,没有资格,退一步,又舍不得,唯一能做的,只有站在原地。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只能到此为止。
  赵岘像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终于劝服自己,就这样了,就这样吧!!!
  他暗自吐了口气,像是要吐掉对赵宁所有的不该有的心思。他最后留恋的看了眼赵宁后,别开眼,神色与目光又变回曾经那个冷漠无情的赵岘。
  声音亦是寒的仿佛淬了冰。
  “父皇可知你私自出宫?”
  赵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人还有些愣,傻傻的问了句:“什么?”
  她方才一直盯着赵岘的眼睛看,他眼内不轻易流露出的情绪完全让人看不懂,像是悲伤、像是不舍,又像是……··说不出的复杂。
  她狠狠的嘲笑他、羞辱他,以他暗黑的性子,不是该大发雷霆么?
  可是方才,他到底在想什么?
  赵岘没有看她,又重复了一遍。
  “私自出宫,太子是嫌日子舒坦了?”
  赵宁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法被他一句话直接打回了原型。
  她撇了撇嘴,‘嘁’了一声,反问道:“你怎知本宫是私自出宫?”
  “既然父皇不知,太子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
  赵宁懒得跟他掰扯是否‘私自出宫’,生硬的道:“这是本宫的事。”
  “太子既然是储君,你的事就不可能单单是你的事,除非,你不是太子。”
  赵宁闻言,当即变了脸。
  “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岘不理她,转身,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冲着不远处伸着脖子努力朝他们张望的凌越吩咐道:“送她回去。”
  赵宁一听,当即慌了。她忙小跑的跟上前,气呼呼的低声道:“赵岘,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命令我?我还就不回去了,看你能拿我怎样?”
  骆言站在原地,看着一前一后慢慢走近的俩人,后面那个气哄哄的像只话痨的鹦鹉,独自一人叽叽喳喳,得不到回应,觉得情景莫名熟悉。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与赵宁缠着赵岘的那些时光慢慢重合。
  “赵岘,你是哑巴么?我说的话你听不见么?”赵宁絮絮叨叨了一路,直至走到方才离开时的位置,赵岘仍旧没有理她。
  此刻,城门不知为何又重新打开,百姓们陆陆续续的往外走,忙碌的一天开始了,无人再留恋无关于己的事情。
  赵岘也不多留,他利落的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冲着凌越交代,道:“留下一半士兵护送她回去。”言罢,手中的长鞭在空中甩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后,马儿高举前蹄,仰天长鸣,旋即发了疯的冲了出去。
  凌越:“……”这绝逼是要命的差事啊,他可以拒绝么?
  赵岘走后,赵宁瞧也没瞧凌越一眼,仿佛没这个人似的。她转身面对着骆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挑着一侧嘴角,嫌弃的咂嘴,“啧,怂样,过了十年,还是打不过他。”
  骆言失声一笑,他抬手蹭了蹭鼻尖,倒也不多辩解,只道:“殿下貌似也没什么变化。”
  赵宁懒得同他争辩。
  她扫了眼他身后书生打扮的赵向西,随口问了句:“你要去哪儿?”
  “回小叶城。”
  赵宁闻言,眼睛倏地瞪大,“巧了,本太子也去小叶城,路途遥远,正巧搭个伴。”
  骆言略过她看了眼不远处停放的马车,想了想,道:“草民有急事要办,必是风雨兼程,殿下看起来是去游历,跟着草民,只怕什么都看不到。”
  赵宁琢磨着他说的也对。
  既然路不同,只好拜别。
  “有缘,小叶城见。”
  骆言盯着她认真的神情,莞尔一笑,道:“有无缘分,全凭人为。”言罢也不等赵宁反应,又道:“此番路途遥远……”说着,朝她身后的凌越瞅了眼,眼神淡淡,接着又道:“想必殿下也需人手帮忙,不若,草民将沐阳留给殿下,必要时,可助你一臂之力。”
  话里的意思,赵宁自是懂得。
  她也不谦虚,笑盈盈的冲他拱手,“大恩不言谢。”
  身后侧的凌越一直竖着耳朵听着俩人的对话,闻言,后脊骨没来由的一阵恶寒。
  不知为啥,他总有种预感,这番任务,恐怕凶多吉少啊。
  凌越若知自己嘴巴开过光,一定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不过,待他醒悟过来时,为时已晚了。
  赵宁听话的带着沐阳与清月跟着凌越与三十名武功高强的侍卫返京。途中,夜宿在了一个叫郎庄的小镇。
  她借故自己感染风寒,指使凌越为她请郎中,又窜通郎中在药方子上做文章,道是需要的二十几种药草,均为少见的珍贵药材,分别在不同的城镇里才能寻到。
  凌越明知她此举无非就是调开守护的侍卫,心想,反正人手也够,只要他留下来守着便好,左右也不能出什么乱子。
  赵岘此番前往小叶城的目的为何,别人不知,他还能不知晓?所以,他更希望赵宁可以前往,不然,俩人的故事如何继续。不过,有三十个侍卫的眼睛盯着呢,他也不好做的太明显。
  凌越自以为自己足够聪明,其中的事情也想的透彻,殊不知,赵宁此举目的根本就是冲着他而来。
  谁叫他是赵岘的贴身侍卫,恨屋及乌。
  不过,待凌越反应过来之时,已身陷囹吾,为时已晚。
  第28章
  当沐阳带着官兵气势冲冲的冲进赵宁所在的客栈时,凌越还有些懵,他站在走廊里,手中拿着才咬了一口的烤鸡腿,不明所以的问向来人,“谁啊,干哈呀,咋的了?”
  天然呆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一种狗,哈士奇。
  “就是他。”沐阳指着凌越,大声道:“是他劫持了我家少爷,还派了假冒军爷的许多打手看护。若不是我家少爷机灵,假意派小的出去抓药,根本没有机会报官。”
  “啥?”凌越姣好的五官堆积在一起,满脸的不可置信,“沐阳,你瞎鸡儿嘚逼啥?”
  此刻,房内早已等候多时的赵宁听见门外的吵闹声后,立刻卸下病恹恹的面容,她掀开被子跳下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直接冲了出去。
  见到官兵中为首的那位穿着官服的官员,像是见到了生身父母,含着泪花直奔他而去。若不是碍着身份,赵宁保准跪在地上抱大腿。
  “青天大老爷……”她声音悲切,见着来人又眼内含喜,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上千变万化,委实配得上小狐狸称号。
  她扯着人家袖子急急道:“您可要为草民做主啊……”
  凌越:“……”
  郎庄县是个只有千余户居民的小镇子,百姓们安居乐业,鲜少有案件发生,新官上任已有数月,这还是他接手的第一件案子,自然积极的很。
  “发生了何事?”
  赵宁抬手蹭了蹭刚刚挤出来的几滴眼泪,委屈着道:“草民乃是京城的商贾,这次,本是打算带着两个随从去南边考察一下接下来要做的生意,不想途中遇上了这伙劫匪,不仅劫财,还妄想……妄想……··”
  凌越一听,忙跳了出来。
  “殿下,你可别坑我啊。”
  赵宁回头望了眼凌越,嘴角的邪魅之笑一闪而过,若是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再转回来头时,面颊上仍旧是那副受了欺负的胆小模样。
  她继续瞎扯道:“大人若是不信,草民有证据。”说着,抬手向下扯了扯自己的脖领子,仰头,露出白日里被赵岘啃咬出的牙痕。
  凝固的血迹还清晰可见。
  “狂妄歹徒,在我郎庄县作案,属实该死,来人,给本官抓起来。”
  凌越惊的下巴险些掉下来。
  ……合着王爷干的好事,全算在他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