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质脑中的弦彻底断了,长睫掀开,一直刻意掩饰着的眼神彻底变了,突然上前一步更加靠近,视线落在她皙白的面上,笼在袖间的手慢慢伸出,拂上她的手,指尖微微一绕勾上她手中的肚兜系带。
一阵男子清冽气息迎面而来,白白不自觉后退,眼前的人却还在逼近,她一步就靠到了身后的墙上,他却没停下,二人距离越发近,连呼吸都轻轻喷在面上,极为烫人。
他的眼眸如深潭一般不见底,幽深到晦暗,极为复杂说不清楚其中意味,靠近她时薄唇微微一动,极轻道:“我来……”
白白只觉握着自己的手掌心十分温热,修长的手指勾着手间的系带微微用力拉下,极薄的布料如同护身符一般慢慢往下移,温柔却不容拒绝。
她心口一慌,连忙下意识的抬手僵在那处不肯再往下。
秦质握住她强行撑着的手,手中的骨节纤细握在手中极小,这般抵死不从的倔强模样越发想让他不管不顾地一把扯下。眼下触及一片细白,他想着连呼吸都加重了几分,眼睛一时眯起,长睫垂下透出几分危险意味,堪堪就要上前一步贴上她,将人抵在墙上肆意妄为的时候,屋外突然外头一声响。
“大夫在吗?”
白白被外头的动静吓了一跳,神情慌张猛地推开他,手忙脚乱地拉着肚兜的系带到颈后系着,可惜越急便越系不起来。外头脚步声似乎往这处走来,她慌得连手都抖了起来。
慌乱间,他又靠近过来,伸手到她颈后拿过她手中的系带,一手将她的长发撩到她身前,身子微微前倾,从她耳旁往后看去替她系着带子,这像是环抱住她,身子却和她隔开一段距离,半点没有碰到她,只有衣袖微微在肩头摩挲。
白白慢慢放下手垂落在两侧,他清浅的呼吸微微喷在耳侧有些烫还有些痒,她忍不住微微侧头避开了些许,全神贯注在外头,心头极慌乱。
秦质仔细系好,在她耳旁轻道:“不用怕,没人会看到的,我先出去,你慢慢来。”靠得这般近,她身上的幽香越发清晰,他的眼睛不经意扫过白嫩的小耳朵,险些没克制住贴上去,一时胸口都紧得难受起来。
清透的声音带着微微哑然,炙热的气息喷在耳旁,叫她一时有些受不住,这话说的越发像是避着人私会的男女,一时暧昧迭起,叫她直靠着墙上发僵。
外头的人又叫唤了一句,脚步声渐近,秦质暗自吸了一口气,微微后退随手将她的衣裳快速拢好,随后撩开了一旁的布帘子径直出去了。
小屋里只剩下了白白一个人,她忙松了口气,快速穿好衣服,掀开布帘悄悄看了一眼外头,见他已经坐在远处桌案前和来一位老人家说话,且神色平静仿佛刚头的事不过寻常之事,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她不由握紧布帘子,这般看来倒是她心术不正了,好端端的瞧病被自己整得像是私下和他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她面上一热连忙掀开布帘子,快步走到柜台抱起小屋子,连招呼也没打一声便脚底抹油跑了。
秦质正与老者说着话,见着仓皇而逃的倩影,不由抿唇轻笑,想起刚头便不自觉心猿意马起来。
东长街的湖畔极大,如一块巨大的镜子镶嵌其中,映着碧空白云,岸边柳条如帘垂下随风轻荡,偶有天鹅在湖中游荡,湖面上渐透青瓷釉色,一湖青绿剔透玲珑如宝石。
白白刚学会划船便跟着采莲女们一道去采莲蓬,这卖莲子其实也不简单,采莲女们大多有熟悉的老主顾,每每都是固定到她们那处买的,皆是认人的买卖,就算有路过的人想要买,也多是去人多热闹那处。
白白刚来自然没有人来光顾,一时小舟上的莲蓬便有些无人问津,颇有些孤零零的架势,偶有几个人路过问一番,也多是流里流气的登徒子,眼珠子只往她身上盯,在一旁赖着光说不买。
她一时不耐烦起来,眼神便有些吓人,看上去比缺牙还可怕,那面无表情冷眼看人的模样有几分丧心病狂的做派,杀气毕显叫人背脊都一阵发凉。
真真是生意不好做,行行都讲究出状元的,卖莲子也是要本事的,可没这般简单,白白不善言辞,这莲子便越发难卖。
这些日子家中没了多少银钱,往日他们都会按时寄些家用回来,可这些日子却没有,显然又是买卖做亏了,往后又有一段时间得饿肚子,是以她现下必须得努力赚钱养家。
白白想着看了眼旁的采莲女,那莲蓬都快卖完了,自己却一支都还没买出去,不由耷拉了眉眼,抱着一大把莲蓬垂着脑袋慢吞吞往岸上走,打算抱着莲蓬沿街叫卖。
前头有人缓步走来,一抹轻衫衣摆落在眼前,站定在面前挡住了去路,她没心思管是谁便往右移了一步,避开那人继续沿着台阶往上走,却不想那人脚下一移又挡在了她面前。
白白心中一恼,琢磨着又是那些个登徒子,不由一脸凶相抬眼看去,却瞥见了那腰间坠着的铃铛,镂空的花纹雕刻地极为精巧,编绳雅致,银色铃铛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与粗简素衫竟然也极为相衬,反而显出几分贵气。
白白抬眼看去,果然是他,眉目清隽,清澈干净的眼眸里含着浅浅笑意,叫人看着就觉舒服。
她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他的视线,那回医馆别后就没这么接触过,也就是平日里在此处学划舟的时候,常常能看到他在湖畔散步的身影,想来是身子不好便常来湖边走动。
上回儿又太过丢面儿,是以她每回都刻意避开,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尴尬,偶有碰上也是微微一笑打了个招呼,没再提小山包那件事,很是照顾姑娘家的脸皮。
“你的莲子能卖给我吗,我正巧有用?”
白白闻言有些诧异,抬眸看向他,见他正看着自己手中抱着的莲蓬,确实是想要买的模样,便什么想法都没了,心中欢喜不已,“当然可以,我给你把莲子剥出来罢。”
“那就劳烦姑娘了。”秦质抬眼看向她眼露浅笑,显然非常赞赏她的服务。
白白见他这般赞赏,忙将莲蓬放在台阶上,就地坐下剥莲子,这可是头一次来她这处买莲子的主顾,自然得伺候好了。
可惜她第一次剥莲子动作十分不熟练,速度便慢了许多,虽然今日的日头不是很毒,可叫人这般等着也会失去耐心,她不由有些担心起来。
那人站着等了一会儿,便一撩衣摆在她身旁坐下,见她动作有些急乱,便温和笑道:“你慢慢来,我不着急。”
白白这才放下心来,开始专心致志地剥莲子,待她认认真真剥完了,周围的采莲女早已经卖完了,她连忙将剥好的莲子用纸包起来递给他,一脸乖巧地等收银钱,瞧着那期待的小模样就仿佛身后有条小尾巴冲着人悠悠晃着。
秦质见状忍不住弯了弯眉眼,伸手接过纸包,又从衣袖中拿出钱袋,拿一锭碎银递去,“谢谢白白姑娘。”便见好就收地转身离开,看着就是来买莲子的客人。
白白将银子放在的手心看了许久,一时笑弯了眼,忙起身目送他离开。
一旁的采莲女早已各自收拾好,到底是女儿爱俏,三三两两光顾着看人动作便慢了许多,见得秦质大多都是知道的,这是同济医馆的学徒,面皮长得极好,做派又温和有礼,在这一带自然也传得快,现下见人走了,她们也没了留着的意思,湖岸便也散了个干净,只其中一个面皮生得格外好的采莲女看着白白很不喜欢,瞧着她看银子的眼神便越发嗤之以鼻。
此后的几日,白白的莲子全都叫秦质卖了去,他也成了她的唯一的主顾,这每一日都会看见,她便也自在起来,将他当作寻常的主顾,先前那些丢面儿的事也慢慢淡去。
这日白白采了莲蓬,撑着小舟歪歪扭扭得划到了湖岸,却没见到平日每每等在这处的人,想来是日头越发毒热,去医馆瞧病的人也多了,他也忙了起来。
白白摘了头上的遮帽,乖乖坐在岸边剥莲子,打算剥好了给他送去,身后突然一声熟悉地叫唤,“白白。”
白白转头看去,一辆马车正停在不远处,公良亶撩开马车帘子下了马车,正笑意晏晏往她这处走来。
她心中一喜,公良哥哥很久没见到了,现下见着自然是连脚下的莲蓬都顾不得了,连忙起身迎上去,“公良哥哥……”
公良亶见她像只小奶犬一般地凑过来,小脸满是依赖地唤他哥哥,一时没抗住涨红了脸,“我……我来看看你。”
白白看了眼马车,“你马上就要走吗?”
公良亶闻言忙解释道:“我确实有事在身,路过这处正巧来看看你,等我办了事马上就会回来,到时留下来多陪你们些时间。”
白白闻言眼睛笑成了月牙形,当即便将什么都抛到了脑后,跟着公良亶上了马车,陪着他一路出了城外,一边叙旧一边送别。
待到马车缓缓消失在湖岸边,一人从长街那处走来,步履从容却比往日快了许多,转眼间便从人群走到了湖岸边。
他抬眼找了一圈,却没在采莲女中发现他的宝贝心肝儿,不由微微一怔。
先前不喜白白的采莲女见状连忙拿起莲蓬,轻移莲步走到他面前,笑面如花道:“公子,你常买的那家被人接走了,你瞧瞧我这莲蓬,剥出来的莲子必定又大又圆,今日不如在我这处买了罢。”
“被人接走了?”
采莲女支支吾吾了声,末了随意道:“大抵是出门在外的夫婿回来了罢,否则怎么会连生意都不做便跟着走了。”
秦质眉间一敛,十鬼在外不曾回来,除了公良亶不可能有别人。
那采莲女见面前的俊哥儿这副神情,那还猜不出个中道道,本就很是鄙夷那个新来的,见状特地好心好意地刻意提了句,“唉,我可和你说真话罢,大家可都知道那姑娘是被养在这处的外室,那公子每隔些时日才来一次,想来也是家中规矩极严的,门槛比较高,否则早就纳进门去了,且那公子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能比得上的,出身相貌样样好,你一个医馆学徒还是不要惹祸身上的好。”说着,媚眼微微一抛,“再说,你有那银钱不如存着娶个正经媳妇儿,也比花在这不安分的身上好。”
秦质闻言彻底冷了脸色,眼含阴翳看去。
那采莲女见每每温和带笑的人突然阴沉了脸色,下意识住了嘴,那眼神极为凛冽似乎将她的心思都看得透透的,一时心头一刺,臊着脸连忙避远了去。
秦质慢条斯理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岸边靠着的小舟,台阶上摆着莲蓬,周围散落了些刚剥出来的莲子,显然是见人来了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公良亶照顾了她一年,而自己于她来说,不过是认识几日的陌生人……
不止公良亶,还是十鬼,而他完全处在一个被动的位置,这般一想,他眉间越发敛起,神情凝重至极。
第95章
白白被诓骗着签了婚书之后, 伺玉越想越不放心,唯恐呆愣愣的小奶犬又被哄骗了去, 便每日早间起来跟着白白一道去湖边, 她去采莲蓬的时候,她就蹲在湖岸边守着。
却不想后头几日都没有见到那个好看却危险的大哥哥来此, 便特意去了趟同济医馆打听, 才知道秦质好几日前就离开了, 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便也没再担惊受怕的跟着。
只是那婚书实在棘手, 也不知道那个人究竟要做什么,他们往日闹得那般不可开交的地步,现下他却还要来找白白, 这必然是不安好心。
伺玉越想越担心,越发心急的等着十鬼他们回来,又给公良亶接连写了几封信, 只盼着他能早些回来将他和白白的婚事定下, 也好安心一些。
伺玉这头每日提心吊胆,白白却没半点感觉,她每日都忙着琢磨怎么挣银子养家,自从少了秦质这么个风雨无阻的老主顾, 她的生意就一落千丈,这几日便是沿街叫卖也不过偶尔卖出几支莲蓬, 只赚了几个铜板, 连干粮都买不起……
她连日来便越发愁眉不展, 这么几个铜板显然不够这么一大家子生存下去,往后他们怕是只能啃树皮了……
这般每日为吃食发愁,自然也睡不好了,这日天刚蒙蒙发灰,白白便醒了,纸糊的窗子微微敞着,外头的清新空气带着些许湿意透进来,天际的颜色如烟朦朦胧胧笼着。
窗旁的小屋子里发出细微的声响,缺牙又一晚上不睡觉躺在铃铛摇椅里晃,这样牙齿可怎么长得起来?
白白掀开被子起身下了床榻,走到窗边看了眼缺牙,果然见它仰面躺在摇椅上,闭着小眼儿十分享受地摇晃着。
“缺牙,你再这样晚上不睡觉,我就把你的摇篮给没收了。”
缺牙闻言睁开小眼儿看向她,眼里满是不乐意,于是它晃得更厉害了。
白白有些无奈,打开小屋子旁的药瓶子,拿起一把极小的刷子,“张嘴巴,要涂药了,可以长牙的。”
缺牙这才停止摇晃,下了摇椅爬到桌子上,正面朝向白白将小嘴巴张得极大,露出里头参差不齐的牙齿来。
可惜这嘴巴张得再大,也就是这么一点点大,白白要眯起眼才能看清楚,她拿着刷子很小心地在它的小白牙上涂了许久,才将一颗颗都涂得均匀起来。
这可比刚开始好了许多,头几日她涂药每每都会将它脑袋涂到,难受得它每天哭哭啼啼,看见她就一脸凶狠地瞪着,与它说话也不理睬,似乎他们已经绝交了。
等她涂药的技术好了些,它才恢复了以往的大爷姿态。
白白涂好药以后,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她连忙收拾了一番,啃了几个馒头便出了门,准备早些去湖边练划舟。
夏日的清晨空气中都透着凉爽滋味,巷子宽敞寂静,墙角偶有几朵野草花钻出,平添几分生趣热闹。
她出了门一路沿着条条相通的巷子往湖边走,才经过几条巷子,便见前头站着两个人,一个便是好几日前戏弄自己的坏人。
那人看见她便微微一笑,好像当日骗她签婚书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脚下一顿,见他这般便也没将那件事放在心上,冷着一张脸继续往前走,待从那人面前经过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极为亲昵地唤她,“白白姑娘。”那清澄的声音莫名温柔,仿佛将她的名字含在唇齿间许久,有些舍不得吐出一般。
白白权当作没听见,面无表情自顾自地往前走。
那人见她不理人,也没在意,只温和缓道:“那日卖莲子的银钱我还没有给你呢……”
白白脚步硬生生一顿,不由转身看了他一眼,见他已经伸手到衣袖里拿钱袋了,她眼眸微微一转,当即果断地走到他面前,摊开皙白的手掌一脸期待地等着,这次银钱拿来,往后可是能少饿几顿肚子的……
秦质见她回来,眉眼忍不住一弯,二话不说将整个钱袋放在她的小手中。
那一袋放在手上这般沉甸甸,里头的银子可是不少,都可以买好几大麻袋的莲子了,白白托着钱袋一时愣住,还没反应过来,秦质已经很自然地拉着她的手往自己家中方向去,“去我那里看看我这几日准备的东西,若是你觉得还缺什么尽管和我说。”
白白连忙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退后几步看着他满眼敌意,“你在说什么?”
秦质闻言似微微一怔,不由走近几步语调温和道:“是不是这几日忽然离开让你不开心了,其实我是去准备聘礼了,既然我们心意相通,我便想早些娶你过门,你若是愿意,我今日就想上门提亲。”
白白一下瞪圆了眼,她缓了半晌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听错,他确确实实说的是心意相通!
怎么就心意相通到要成亲了?!
且看他现下这个做派,仿佛他二人已经情投意合许久,就差成亲这一步了,可……可他们明明就只是见过几面罢了,连朋友都还算不上……
一旁的褚行见状,看着白白面上直笑出朵花,“白姑娘,我们家公子见您同意了亲事,可是头一次这般欢喜,他这几宿都没合过眼,就为了准备聘礼早些娶您过门,不如咱们这就转道去看看聘礼,那一堆堆的,可全都放在家中等着了~”
白白闻言一头雾水,看向秦质不明所以,“我什么时候答应和你成亲了?”
秦质闻言似乎没想到她会这般说,面上的笑意微微一顿,片刻后,温声提醒道:“几日前你才和我签了婚书,你忘记了吗?”
这可真是老虎不发威还真将她当成了个吃素的,骗去的婚书竟还这般理直气壮,这也太欺负人了!
“那是你将婚书当成借据来骗我的,怎么能当真……”白白眼神越冷,那模样仿佛要露出锋利的爪子拍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