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佩垂下眼帘,抿了抿薄唇,没有说话。
“刘公子还真是好命呢!”阿史那奎像是唏嘘,又道:“刘公子,我看那丞相家的女公子姿容甚好,要不然你就从了她吧?”
刘子佩深知阿史那奎的性子,也不和他一般计较。
“我听说突厥遭遇雪灾,损失惨重。”
“刘公子的人脉倒是很广……”阿史那奎起眼睛,“该不会我们突厥内部……也有你们的人吧?”
突厥在尚未归顺朝廷时,常常骚扰边塞的小城,掠夺物资和人口。
后来突厥因为局势所迫,才选择归顺朝廷。而女帝为了安抚突厥这匹野狼,并没有追究从前的事情。
可是突厥与汉人积怨已深,双方都能看彼此不顺眼维持的不过是面上的和平。
因此阿史那奎乐的看前朝残党和朝廷斗的你死我活。可是若涉及到了突厥,阿史那奎就坐不住了。
“大皇子多虑了。”刘子佩淡淡的说道:“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告诉你,突厥若是需要粮食和物资,我们多得很,乐意白送给突厥,以此说明合作的诚意。”
“白送?”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阿史那奎虽然这么慢想着,却被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
“希望大皇子尽快作出决定。”突厥未免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刘子佩眼中墨色深沉。
他们已经拉拢了突厥多日,可突厥仍是态度暧昧。别忘了,这草原上还有突厥的死敌回纥,以及由各个小部落组成的联盟。
“……”阿史那奎沉思了一会。
若真如刘子佩所说是白送,那么突厥就真的捡了一个大便宜。
其实他心中也清楚,刘子佩可以选择的合作对象很多,回纥就是一个有力的合作伙伴。
可是他终究是个大皇子,只能在父汗面前旁敲侧击,可是看父汗的意思……
“好。”阿史那奎定了定心神,“我会劝告父汗的。”
“若是父汗不答应……”
“他一定会答应的。”刘子佩打断阿史那奎的话,他目光如炬,直直的看向阿史那奎。
况且……
突厥难道真的以为,他们有选择的权利吗?刘子佩在心中冷嗤。
*
营帐中气氛凝重,颇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秦禄看着面前的箭支,脸色紧绷,脸色黑如锅底。
“突厥小儿!”他从牙缝中一字一句的挤出这句话。
“怪不得!怪不得赵六会暴毙!怪不得蓁蓁又会中了蛊!”秦禄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袖子在桌上狠狠一挥,笔墨纸砚噼里啪啦的都被扫到了地上。
浮雕刻松竹端砚中盛着的墨汁,有几滴因为秦禄的动作溅到了秦月白的脸上。
秦月白却站得笔直,丝毫没有要躲避的样子。
他的面色凝重。
书桌上的箭支,通体金黄,还描绘着简单的狼图腾。
——正是阿史那奎的箭支。
在玄铁制成的箭头处,有一个极不起眼的凹槽。
若说它是为了加速猎物失血的血槽吧,它的形状又不太像,似乎太小了点。
“这是昨日,属下在突厥人供奉用的祠堂中找到的。”秦月白看着秦禄手中的书说道。
那是一本藏蓝色的书,用极其普通的棉线装订着,看上去并无奇特之处。
可若是翻开书皮,看书之人必定会被猝不及防的吓一跳。
只见书中描绘的,竟然是一只长得像蜈蚣的百足怪物。
若是往后再翻,便能看到整本书都绘满了百足怪物,书中的突厥人或是虔诚的跪拜,或是杀牛羊祭祀。
书本的最后一页,还写着怪物的饲养方法,直教人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那怪物竟然长得和鎏金赤炎蛊一般无二,就是体态被绘者夸大了许多。
之前,他们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对于秦蓁蓁中蛊的事情一直都守口如瓶,不曾有外人知道。
秦禄的脑中闪过一道电光。
若是真与突厥人有关,那么赵六所中的奇特毒/药,秦蓁蓁身上从未见过的蛊术。似乎也能够说通了。
突厥与汉人积怨已久,难道突厥是想以秦蓁蓁作为筹码,逼迫他下拨粮食,然后在得手之后造反?
秦禄又回忆起,女帝在他临行前交代的话,说要让他小心突厥与前朝残党相互勾结。
他心中一旦产生了这个念头,便越发觉得最近遇到的种种,都与突厥有关。
秦禄越想越觉得心惊。
“来人!”秦禄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情绪。
几个暗卫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营帐中,他们步子轻盈,速度极快,像在午夜漫步在城墙上的黑猫。
“把这里整理一下,本相要上奏给朝廷!”
作者有话要说: 箭头上的凹槽,放了鎏金赤炎蛊的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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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谎(已修)
“身子好些了吗?”刘子佩递了杯茶水给她。
“自从那蛊虫取出之后,身子就舒服多了。”秦蓁蓁接过茶水,小心翼翼的用嘴唇试了试温度。
温的!秦蓁蓁颇有些意外。
她明明看着染月倒了沸水进茶壶的。
刘子佩见秦蓁蓁小口小口的啜着自己凉好的茶水,才又倒了杯茶,轻转着青色的茶杯,慢慢的品着。
茶香弥漫,白雾袅袅,他清俊的脸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秦蓁蓁看着,只觉得自己的心中痒痒的,如同小奶猫的爪子在挠。
不不不,不能产生这样的念头……秦蓁蓁猛地醒悟过来,她还没弄清楚刘子佩到底是敌是友呢。
“许久不见,你……这几日都在忙什么?”秦蓁蓁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刘子佩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不曾有什么事情,只是担心你又生了病。”
担心你对我生了心病……含在嘴中尚未说出的半句话,终究还是在舌尖打了个转,又被吞了回去。
刘子佩明面上的身份,是被秦蓁蓁抢来的良家妇男,而不是雇来的的家丁,所以回答无事可干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我……”秦蓁蓁脸色微红,还是编了个话唬他:“我从打就没出过京都,又忽然因为赶路连续多日奔波,身子有点不习惯。”
刘子佩在担心她、秦蓁蓁虽然依旧疑心他的身份,心中还是像吃了蜜一般甜滋滋的,只是那甜中又夹杂着一丝幽幽的苦,一层一层的晕开来。
“子佩,你看这草原景致甚好,不如等我伤势好了,再一同去骑马吧?”秦蓁蓁笑道。
一个人到底会不会骑马,不管他演的再好的,在擅长骑马的人眼中总能看出破绽。
以往是她没有对此产生怀疑,自然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去怀疑那些细节。
这一次,若是刘子佩答应她了,她一定能够看出破绽。
她的手心出了层薄薄的汗,面上的笑容却依旧轻柔,如同初春的樱花。
“请恕子佩不能奉陪。”
出乎意料,刘子佩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她。
“其实我原先是框你的,我会骑马。”刘子佩一脸淡定的放下手中已经喝完的茶杯。
“嗯?”秦蓁蓁愕然。
“确切的来说,我对于马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你对于骑马一事兴致勃勃,我便不忍扫了你的兴致。”刘子佩神色淡然,语调平缓。
秦蓁蓁一时竟无法判断出,刘子佩到底是扯谎还是在陈述事实。
什么情况,本来她已经做好了,和刘子佩顽抗到底的心理准备了。
刘子佩却突然缴械投降,打的秦蓁蓁一个猝不及防。
“我曾经从马匹上摔下来过,断了一跟肋骨。”刘子佩顿了顿,接着说道。
“自此之后我便极少骑马。”刘子佩抬起眼眸。
“……是我考量不周了。”秦蓁蓁心中惊讶,面上却依旧带笑。
若是真如刘子佩所说,那么自己岂不是错怪他了?
刘子佩难道真的与刺客毫无关联?
“蓁蓁其实早就发现了吧?”刘子佩云淡风清的说道。
“什、什么?”秦蓁蓁心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压抑住自己翻涌的心绪,面露不解之色,“我发现了什么?”
刘子佩握着茶杯的手指轻轻一颤,“你早就发现了我会骑马,是吗?”
秦蓁蓁对他的疏远太过莫名,导致刘子佩不得不从自己的身上找问题。
刘子佩头几日也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直至有一日,他在洗漱时,无意间摸到了手上的茧子,联想起之前秦蓁蓁拉过他的手,这才幡然醒悟。
不过没关系,唯一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信鸽,已经被秦蓁蓁吃掉了。秦府的内贼连秦禄都查不出来,秦蓁蓁更是无从知晓。
现在只要他不承认,那便是死无对证。
“蓁蓁这几日对我如此冷淡,到底是真的身体不适……”刘子佩清亮的眸子似乎黯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