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玉树临风,潇洒地抽出了桃花流水刀,“哈哈!”
婵九衣袂飘飘,白衣若雪,取下背后的美人蟒骨环:“嘿嘿!”
震元子退了两步说:“等等,大哥,大姐,有话好说……”
二百五十年的剑魔,其威力相当于五百年的剑仙,其实不用招数,光操纵四道剑光直接攻击的话也不至于会输给柳七。可惜震元子是嗑药嗑出来的二百四十九年,底气不足,还没要输呢,就先求饶了。
柳七也想不到他居然认怂,立刻蹬鼻子上脸:“谁他妈跟你好好说,你拆我们家房子!”
震元子急急忙忙说:“狐妖大哥啊,我赔你还不成?我也不是故意找你的茬呀,我这不是受银差遣的嘛!”
婵九问:“谁?”
震元子说:“叫啥‘主银’还是‘主子’……啥啥滴。”
“主人是谁?”婵九又问。
“我增不知道。”震元子一脸特坦诚的样子说,“我也是被拉入伙的!”
“谁拉你入伙的?”婵九于是一脸特好奇地问。
“叫常六,也是我们关外的。”
柳七说:“哦,你们俩师出同门?”
震元子摇头说:“哪儿呀,我没修剑神之前,他是我堂哥的姐夫的连襟的二姨夫的小舅子的姥爷的表侄子的把兄弟的干儿子,老子这次真他奶奶的上了贼船了!”
婵九掰着手指头在算这层“堂哥的姐夫的连襟的二姨夫……”到底算是什么亲戚,寒山又凉凉地说:“你们别和他东拉西扯,一会儿他的法力该恢复了,我杀了他的坐骑,他必定恼恨异常。”
柳七又举起了刀:“居然使用拖延计!”
震元子赶忙说我法力恢复没那么快,狐妖大哥饶了我吧,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把坐骑都撂这儿了还不行嘛?您看我增诚的眼神。
柳七啧啧摇头,心想原来剑魔里也有这么没骨气的角色,他喜欢。
婵九微笑说:“不能放你呀,听说你们剑魔喝人血的,放你回去岂不是祸害凡人。”
“哎呦喂!”震元子拍膝盖,“兄弟啊你是没去过我们长白山,我们那儿三千里不见银烟,一年里能看到一个砍木头的或者打猎的那就得不了啦!我要是光喝银血,还能支撑修行二百四十九年?我都是喝鹿血、熊血,然后吃银参、何首乌的!”
婵九替震元子求情说:“放了他吧,他人不坏。”
柳七拍着震元子的肩膀说:“震兄,你明明有打赢的本事,却在这里求饶,憋屈不憋屈?”
震元子断然说:“不憋屈!平安是福,你说是吧,大哥?”
“……”
气势汹汹而来的震元子,夹着尾巴被柳七和婵九放走了。师徒俩兵不血刃、莫名其妙战胜了四剑剑魔,想想真有点小得意呢!
寒山摇头叹息:“唉,你们……剑魔的话你们也信?”
柳七说:“那怎么办呢?伸手不打笑脸人啊。”
婵九说:“想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到时候就把他的堂哥的姐夫的连襟的二姨夫的小舅子的姥爷的表侄子的把兄弟的干儿子叫常六的,抓来问问好了呀。”
寒山白了他一眼,心想对于这种无聊破事,你的记性倒是真好用。
柳七说:“震元子倒是提醒我了,剑魔里也有不那么坏的,用不着赶尽杀绝。当初你们要不是把他们逼得太狠,怎么会换来今日的报复。”
婵九说:“师父你不用跟他说这个,他们剑仙善恶泾渭分明,木鱼脑袋里不是善就是恶,听不懂这些的。”
寒山“呼”地从对面悬崖纵过来,捧着婵九的脑袋就揉:“嗯?……听不懂嗯?……木鱼脑袋嗯?……再说一句试试?”
“嘤嘤嘤嘤木鱼脑袋!”
“哦?还敢说?你再说一次试试?”
“木鱼……”
柳七以刀敲地怒吼:“不许欺负我徒弟!!”
寒山把婵九揉得七荤八素,才跑去把死了的独角金鳞兽搬了回来。
现在三人都知道这家伙看上去凶猛,其实是个怂包,不禁都微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人还有个性呢,何况神兽。
独角金鳞兽的独角大约一尺来长,金褐色,看上去没什么大用,但既然没了角它就死了,那想必这玩意儿很重要。
金鳞兽皮婵九是很喜欢的,剥皮的工作又交给了寒山。寒山用剑厉害,做皮匠却不行,花了大半天时间才把皮完整地剥下来。婵九于是高高兴兴地用兽皮做了三件马甲(果真是做马甲),她,柳七,寒山一人一件。
寒山嫌死蠢都不肯穿,柳七表示乖徒弟真孝顺,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我穿上这马甲真是风度翩翩,人家打眼一瞧还以为我是老鳖精的表哥。
这金鳞兽皮马甲并不是刀枪不入,否则怎么能用针线缝纫,但它对法术还有很强的抵御效果,寒山那能把人打出一个洞的离火诀用到金鳞兽皮马甲上竟然被完美化解,连烧焦痕迹都没留下一个。
三人都感慨说幸好一开始就攻击了独角金鳞兽最薄弱的一点,割了它的角,否则这神兽还真有点儿难对付。
婵九当即穿了金鳞兽皮马甲不肯脱了,于是寒山始终觉得身边有一只老鳖精的表侄女在钻来钻去。
震元子还给他们留下了两根百年何首乌,柳七和寒山逼着婵九吃了。
婵九一边吃一边皱眉:“不好吃,像红薯,没红薯好吃。淡水气味,还有点儿苦。”
柳七说:“不许抱怨,这是山中灵物,你得说它香气扑鼻,汁液丰沛,入口香甜,吃了身体强健,轻身不老才对!”
“可是真的不好吃啊,越吃到后来越苦。”婵九捏着鼻子吃了一根,再也不肯吃第二根。寒山做了一回好人,把另一根百年何首乌削了皮硬塞进她嘴里。
☆、第58章
这天来了一个女人,一个很美的女人。
或许是女妖?
但柳七说那不是妖,因为看不出她的原形;她也不是剑魔,因为剑魔普遍不好看,柳七于是断言这是个女鬼。
可世上真的有鬼吗?
寒山冷冷地说:“这不是鬼,是妖,她的原形太大了所以你反而没有注意。”
这是个雾妖,她的原形就是一团雾,柳七先前看到那团雾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雾妖非常罕见,只有一个地方才有,那就是毒岚烟瘴遍布的南州。
婵九从一开始就对这个雾妖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原因无他,雾妖的脸。
她是狐狸,天生喜欢妩媚妖娆妖冶艳丽搔首弄姿装妖作怪的,不管对方是男是女,只要走这路线都喜欢。婵九一看这雾妖就小心脏砰砰乱跳,顿时觉得自己落入爱河了。
她咬着唇,期期艾艾地问柳七:“师父,我……我是不是和她比较般配?”
“配个屁啊。”柳七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寒山在场,你不能说这种话。”
寒山冰冷的眼眸里果然闪过一丝狞厉。
然后他抱起婵九,御剑飞到思过崖对面的孤峰的一棵独松上,把人放下,再自己飞回来。对婵九的呼喊(我和她一点儿都不配,真的!)置若罔闻。
雾妖远远地望着婵九,咯咯娇笑:“漂亮的狐妖小妹妹,你怎么走了呀!”
柳七告诫她说:“她如果在这儿,你会死得更惨。”他用手捅捅寒山:“我也走了,交给你了。”
“什么?”寒山问。
柳七深沉地说:“物伤其类,我不杀女妖的。”
寒山心想真是笑话,你先前杀那些妖的时候就不物伤其类了?莫非你也是女妖?
总之柳七也跑了,只剩下寒山独自面对雾妖。
雾妖说:“剑仙哥哥,奴家是来找柳七的,只是想问他一件事情嘛。”
寒山漠然地说:“我杀女妖。”
雾妖泫然欲泣说:“你要杀奴家,奴家也没有办法,可是奴家这样空着手回去,主人要生气的……”
又是“主人”。
这“主人”统帅剑魔也就罢了,毕竟剑魔只有数百人;可如果妖也听命于此人,那普天之下的妖成千上万,此人的羽翼可谓丰满至极,要想剪除也是难上加难。
“剑魔的主人,也是你们妖的主人?”寒山决定在杀她之前,问个清楚。
雾妖愣了愣,娇滴滴笑了:“怎么可能?”
她水汪汪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了寒山一眼:“他只是给了奴家好处而已。”
紧接着,一团五色的、但是以红色、橙色等明亮颜色为主的烟瘴从她身后腾了起来。
躲在洞口看热闹的柳七叫声“不好”就往洞里躲。躲到一半,觉得应该提醒一下寒山,于是捂住口鼻冲出来喊:“那女雾妖放了彩霞艳云瘴!”
寒山显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彩霞艳云瘴?”
柳七急匆匆地说:“彩霞艳云瘴是南州雾妖的看家本领,是他们吸炼烟瘴、毒雾和奇花毒粉而成的,一旦吸入口鼻,不用多少时间就毒发攻心,全身发紫,肿胀身亡!”
话音刚落,他和寒山都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刺鼻烦心,简直香到让人呕吐。他高高地蹦起来,屏住呼吸,飞身入洞躲藏。
寒山吸着那浓香却不为所动,他不用躲,因为他身上带着蛇宝。
雾妖不知道这种细节,只是双手伸长,把彩霞艳云瘴催得更盛,当她发现寒山根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时,心中十分惊骇。
彩霞艳云瘴是南州至毒,不管是剑仙、剑魔还是妖,断然没有避都不避坦然承受的道理。弄得她还没开打,就有力不从心、穷途末路之感,眼前剑仙的修为难道已经高到那个地步了么?就算玉清真人再世,也不可能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因为瘴气的阻挡,对面的婵九看不见思过崖的情况,她不怕寒山会输,而是怕他把雾妖一剑杀了。她虽然跟雾妖只有一面之缘,但已经感觉惺惺相惜,毕竟三观相合,品味类似才是交朋友的首要考虑不是?
于是她做了一件很诡异的事——将美人蟒骨环扔过山涧,让它去削寒山。
寒山看见五颜六色的浓云里斜斜飞出来一只环,而且似乎是朝着自己飞的。他淡定地侧身避开,结果那只环飞入浓雾后又飞回来,目标还是自己。
第一次寒山还能解释为婵九扔环时失了准头,第二次可以说不是故意的,可那个白痴扔了他五次。
寒山冲着雾妖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先别忙催动毒雾,因为现在的主要对手已经不是她了。
就在雾妖愣怔的片刻,寒山把对面孤峰上的婵九挟了回来,然后当着雾妖的面,把她摁在石壁上打头。当然舍不得真打,就是一下一下轻轻地拍:“你做什么?嗯?什么居心?嗯?有何目的?嗯?”
雾妖心想:这话应该我来问才对,你们到底什么情况啊?在前戏吗……
然后她发现婵九居然也不怕毒,非但不怕毒,还替自己求情:“算了啦寒山,让她走吧。”
雾妖怒想:我什么要走,我明明还没有开始打!她猛然一转身,朝崖下跳去!
“哎呀!”婵九推开越靠越近的寒山,跑到崖边张望,问,“她干嘛突然跳悬崖?”
寒山一脸不高兴:“你担心什么?她是雾妖,能化成云雾的,绝对不可能摔死。”
他话音刚落,云团般翻滚的彩霞艳云瘴思过崖下升了起来,颜色斑斓夺目,厚厚的仿佛形成了实体,奇香简直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纵然怀有蛇宝,喉咙里依然刺刺麻麻地难受。
雾妖在瘴气里说:“看来剑仙哥哥和狐妖妹妹不怕毒呀,那奴家就让毒气始终罩着你们,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