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看着弟弟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门心思写在脸上,成天只想着报仇,什么时候眼光才能放长远些?
“钟怀远,你现在是一庄之主,你知不知道无垢山庄已经危在旦夕了?”
“怎么会?”
“爹去世后,别说巫越,就是夏黄泉,整个山庄也找不出能与她抗衡的人。一旦巫越教来犯,无垢山庄几百年的基业将毁于一旦。”钟情步步紧逼,“你忘了爹的嘱托了吗?”
“我没有,没有忘记。”
“等你出关再要找姜禾报仇,那时我绝不拦着。”
“好,我答应你,今日开始闭关。”
“怀远,你已经是无垢山庄的庄主,身后有成千上万的人在等着你的庇护。”
手中的惊鸿剑,尚未出鞘,却隐隐能感觉到力量,钟怀远忽然坚定起来:“姐,我一定让你过上悠闲自在的日子。”
钟情笑了起来,一室温暖。怀远答应闭关,总算聊了一桩心事。自己一定要想方法为弟弟争取更多的时间。
“大小姐,有何吩咐?”
“把消息传出去,就说救走姜禾的黑衣人是巫越教的人。”
“是,大小姐。”
“记住,做的隐秘些,别让人察觉消息是从我们传出的。”
“属下明白。”
钟情站在窗前,朝南而望:姜禾,此刻无论你是生是死,是被谁所救,你都有责任牵制巫越教,为无垢山庄争取时间。最好上天保佑,你的命能留到怀远出关的那一天。
届时,惊鸿剑对上惊雷刀,不一定没有胜算。
第39章 039
了无人烟, 四面环山的无尘谷里,一位中年女子正在翻晒药材, 荆钗布裙, 远远看去, 还以为是哪个的农家女,可仔细一瞧, 那妇人举手投足间满是优雅,背影婀娜,仿佛误入山林的世家夫人。
“娘, 你救救她。”一个青年冲出了木屋, 拉着妇人的衣袖, 目光满是恳求。
妇人不为所动,右手被拉住,左手可没停下,继续翻晒药材。
青年已是跪了下来,“儿子求你。”
“流儿,你起来。”
“娘不答应, 儿子就不起来。”
“我已经救过她一次了, 临行前你是怎么答应娘的, 你自己说。”
青年跪下后依然挺直的腰背忽然垮了下来,“当时儿子答应娘, 只要你去救姜禾,我就再也不见她。”
“那现在你在做什么?”
“姜禾仍然昏迷不醒,命悬一线, 儿子怎么能离开,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妇人哂笑,“流儿,谁都可以,唯独姜禾不行。”
“为什么?”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的爹死于姜迟之手。”
“可她是姜禾,不是姜迟。”
“我不杀她,已是仁义。救她,是看在你跟她相交一场,如今情分也尽了,你与她莫要再相见,也别提什么朋友之谊。”
青年一脸灰败,眼神也暗了下来:“我可以答应娘,但是娘一定要救活她。”
看着儿子的眼中忽然灭了的亮光,妇人有些心疼。这一路走来,他们母子多么不易。流儿从小体弱多病,加上躲躲藏藏颠沛流离,别说朋友,就是连一个玩伴都没有。
直到遇见曾经的铸剑公子,流儿拜他为师,母子俩才在无尘谷安顿下来,一个铸剑,一个采药,日子渐渐安稳。
这个青年不是别人,正是送刀大会后消失的铸剑公子。而妇人,是沈年,昔日年城沈家庄的大小姐。
铸剑低着头,自责与无力感交织。当日,姜禾一袖子把他甩出战局,他就明白,自己无能为力。只得立刻回了无尘谷,希望娘能出手救姜禾。娘武功高强,可惜自己天生孱弱,就是有师父与娘的悉心教导,武功还是平平。
最后终于得到姜禾要出巫南城的消息,心急救她,就答应了娘的要求,不再见姜禾。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娘救回来的姜禾,全身是血,几天过去,依然不醒。经历过之前的三次药浴,他已经不敢折腾姜禾了,只得求娘再次出手相救。
沈年狠了狠心,语重心长,“流儿,不要怪娘。沈家就剩你这么一根独苗,抛开仇恨不说,跟姜禾牵扯在一起,只会是无穷无尽的危险,娘毕生的心愿就是你能健健康康地活着。”
“是儿子不孝,让娘操心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娘的苦。小的时候,自己多次病危,娘一次又一次把他从鬼门关拉扯回来,若不是如此,以娘的修为,又何至于如今这副中年妇人的模样。
他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娘年轻漂亮,几百年过去不老,却被他几十年就磋磨出皱纹与白发。如今长大了,还是让娘如此操心。
铸剑回头看向小木屋,姜禾,你可要赶快好起来。
姜禾睁开眼睛,悠悠转醒时,已是好几天后了。整个人趴在一张床上,摸了摸,不是暖玉。刚想翻身,看看这是哪里,扯动后背,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劝你还是不要乱动,撕裂了伤口,痊愈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远。”
身后响起一个妇人的声音,很陌生。平铺直叙的语调里,透着淡漠,像极了一个见惯生死,冷心冷面的神医。
声音再次响起,“你可以叫我沈夫人,放心,既然救你,暂时就不会害你。”
姜禾心道,好一个暂时不会害你,“多谢沈夫人救命之恩。”
“救你不是我本意,要谢就谢我儿子。”
“你儿子是?”
“铸剑公子,姜姑娘的运气真的很好。”
原来是铸剑,她的运气还真的是好呢,天下人都与她为难的时候,铸剑依然没有放弃她这个朋友。“咳咳”,姜禾忍着痛,微微起身,侧靠在床头,“我能见见他吗?”
沈年直言不讳,“不能,他已经答应我,不再与你相见。”顿了顿,又道,“姜姑娘要是真的为他好,把他当作朋友,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眼前的沈夫人看起来四五十岁,脸上皱纹交错,头发半白,可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这样一个爱子心切的妇人,姜禾又怎么忍心让她失望,“我明白了,沈夫人。”
二人在“不见铸剑”这件事上,达成一致后,接下来日子,倒是相处融洽,一个专心调药熬药,一个专心喝药疗伤。不止是沈夫人想着尽快医好姜禾,让她赶紧离开,姜禾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她也从没问过这是哪里,外面局势如何。
沈夫人觉得这姑娘挺懂事的,她要不是年城少主该多好啊!可惜了。
不同于无尘谷的安静,这几天的巫越教忙得人仰马翻。穹二看着手中的消息,内心焦急,“护法,外面都在传是我们救走了姜禾,拿了惊雷刀。”
“查到消息从哪里传出了吗?”
穹二跪了下来,“消息来源于一个老乞丐,说当日他就在城墙下,那个黑衣人他以前乞讨时见过,是……”
“是谁?别吞吞吐吐。”
“说是夏护法。”
穹碧落笑了起来,“呵,夏黄泉,她可没有分-身之术。那个乞丐可有带回来?”
“属下该死,找到老乞丐时他已经死了。”
“死了,这可真是有趣了。看来有人要对巫越教下手啊。”
这话,穹二是听明白的,这几天屡屡有江湖人士来巫越教闹事,让他们放了姜禾,交出惊雷刀,“护法,现在怎么办?”
“加派人手寻找姜禾。另外,传消息给陆晓生,说我要见他。”
“是,属下立刻去办。”
天下人都在找姜禾,然而姜禾似乎总有“人间蒸发”的本事,以至于,大家宁愿听风就是雨,也不愿放过一点点可能。口口相传,姜禾在巫越教消息似已成真。
秦悠听闻消息,几乎是一口气跑向索西征的房间,“大师兄,有姜禾的消息了。”
屋里没人。秦悠气得一跺脚,哼,大师兄肯定又偷偷出去练功了。找了几圈,可算见着了人,果真在练功,“大师兄,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索西征叹了口气:“师妹,我已经好了。”
秦悠狐疑,“当真?”
“不信的话,跟我过两招。”
听闻索西征要跟她过招,秦悠总算是信了,只见她凑到索西征跟前,一脸神秘,“有姜禾的消息了。”只是说完这句,又没了下文,反而是紧紧盯着身旁的人。
见对方不为所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才继续道,“哎呀,你这人,真没趣。”索西征这才笑了起来,师妹就是一个活宝。
秦悠继续道,“她在巫越教人手里。”
“消息可靠?”
秦悠点了点头,“大家都这么说,还有好些人已经去巫越教要人了。”
“消息最先从哪里传出?”
“据说是一个老乞丐亲眼所见,城门下带走姜禾的黑衣人是巫越教的夏黄泉。”
听了这话,索西征已有了定论,“师妹,姜禾不在巫越教。”
“为什么?”
“师妹见过夏黄泉吧,以她的功夫,从你身边带走一个人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又穿着夜行衣,你能认出她?”
秦悠仔细想了想:“不一定。”
“师妹年纪轻轻,且有武功,都不一定能看清,何况一个老乞丐呢?”
“那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故意传出的消息。”
“会是谁?什么目的?”
索西征不再给秦悠解惑,而是提醒道,“师妹自己想想,这么做谁最有好处?再去看看哪些人去了巫越教大概就明白了。”
“大师兄!”怎么这样,话都不说完。然而索西征已经走了,秦悠站在原地仔细回忆看到的消息,那群人里,昆仑派、逍遥门、其他剑客刀客……眼睛一亮,似乎没有无垢山庄的人。他们为何不去,是不是因为知道姜禾不在巫越教?
难道,消息就是无垢山庄放出的?也不一定,还有可能是巫越教的仇家,也有可能是姜禾自己呢!秦悠越想越复杂,只见她跺了跺脚,哼,大师兄给的提示根本不够嘛。
天微微亮,无尘谷已有鸟鸣之声。姜禾出门时,山间还有晨露,捡了根树枝,就在树林里练起剑来,一招一式,不敢用力,只是耍了个花样,体会空气流动罢了。
“刚能下地,我劝你还是不要太忘形。”
又是这个声音,听似淡漠,实则关心。姜禾回头,也不知道眼前的人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多谢沈夫人提醒,打扰数日,我也该走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么,明明自己一直盼着她早点走,这会倒有些不舍了,“卷云袖能练到第五层,资质倒是不错。”
姜禾惊讶极了,“沈夫人知道卷云袖?”